人面桃花相映紅
-01-
在一段感情中，總有一個人要先走，也會有一個人要回頭。離場，也要等失望攢夠了再走。
先走的就忘了吧，要回頭的算了吧。
人一生中，會遇見許多人，但只有那麼一個人，會讓你經歷一次抽筋拔骨的痛，從此以後，傷口難愈，盔甲厚重。
在法租界的一條弄堂裡，一個女嬰誕生了。在風雲變幻的上海灘，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有可無。
就在同一年，有兩個年輕人，登上了歷史的舞臺，甚至到最後，都在歷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一個叫杜月笙的年輕人將梨賣進了黃公館，一個叫梅小生的人更名為梅蘭芳，而這個名字從此就再也沒有退出舞臺。
誰能想到，這三人之間，在往後的歲月裡，竟然糾纏了將近一輩子的時間。
一輩子太漫長，夾在兩個站在聲望和權貴中間的女子，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孟小冬在臺灣，度過晚年生活時，夜深人靜，是否有過後悔？
小冬出生於梨園世家，當時的“戲曲傳男不傳女”，她理所當然的遭到了冷落，家中大人只想將她培養成一個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嬌娥。
可一個註定成皇的人，怎麼可能會被就此抹殺呢？
孟小冬終究跟著姑父唱了老生，但姑父是如何力排眾議，說服孟家一眾大人同意小冬學藝，這段歷史也無從考證，只能從部分野史，傳記中略窺一二。
直到十四歲前時，孟小冬在姑父近乎嚴苛的教導上，終於上得了“檯面”了。
在虹口大劇場唱了一場，便迅速火了起來，當時的火爆程度，不亞於如今的當紅明星。是運氣，也是她的命中註定。
當人到了一定程度，一定水平的時候，她的目光就不會再拘泥於眼前的四方天地。
到了北平，十八歲的孟小冬在事業上了幾個階層，感情上卻遭到毀天滅地的重創。
一個響噹噹的角兒，受到萬人追捧，卻被一個男人傷透了心，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愛過了。
不斷的演出，不斷的合作，孟小冬在心裡埋下了一粒叫做“愛情”的種子，那個對戲曲同樣痴迷的男人，讓那粒種子發了芽。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一段初戀，總是終身難忘。更何況，那個男人還是如此出色。
-02-
北平政要王克敏過半百生日，他是一個出了名的戲迷，開堂會那就避免不了。那請角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已經被稱為“天下第一老生”孟小冬，當仁不讓。
一場《游龍戲珠》，男扮女裝，女扮男裝，就華麗麗的登場亮相。王皇同場，自然是落得一個滿堂喝彩的結局。
“冬皇憐王”，戲如人生，人生如戲，誰能想到，一切陰差陽錯，早成定局。
之後同臺次數增加，互生情愫，在所難免，再加上一群人的吹捧湊趣兒，兩人終究在一個叫做綴玉軒的地方同居了。
在愛情到來的時候，荷爾蒙遮住了雙眼，只願意看自己想看到的東西。當感情褪去，剩下的只有狼狽不堪的軀殼。
如果沒有一個叫做王惟琛的年輕人，“冬皇”和“憐王”的佳話或許能圓滿結局。
可是沒有如果，一起槍殺案，讓兩人的羽毛沾上了灰。可讓小冬徹底心寒的是梅蘭芳的怯弱和自私。
一個說著愛自己的男人，面對情敵的威脅，竟然是設計脫逃，讓自己陷入危難的境地；一個說著愛自己的男人，面對正房的哭訴可憐，竟然只能冷冰冰的叫她回去。
小冬成為他的妾，整整四年，沒有踏入梅宅一步，在最後關頭，卻是被夫妻兩人“趕”出梅宅。
這讓滿身驕傲的小冬如何能忍受，因為愛他，所以願意被“金屋藏嬌”，因為愛他，所以願意為妾，因為愛他，所以幻想著天長地久。
只是沒有想到，撕開這一切的，竟然就是那個一直說愛自己的男人。
在萬念俱灰之時，孟小冬帶著一身的傷，離開了這個給她名利，愛情的地方。
曾經一度情緒失控，傷心欲絕，若不是家中長輩諸多勸慰，歷史上估計從此再無孟小冬，也就沒有了後來的那場《搜孤救孤》。
-03-
回到上海，遇到了她人生中第二個重要的男人，杜月笙。
彼時他已經是上海灘手握實權的大佬，赫赫有名的‘青幫’幫主。他們兩人的故事，傳聞頗多。杜月笙是一個戲痴，當時孟小冬在上海是非常出名的，兩人認識，也不是無跡可尋。
可偏偏兩人在小冬去了北平後，就再無交集。
杜月笙忙前跑後，幫孟小冬和名師餘叔巖搭上了線，孟小冬頗得餘叔巖的眼緣，收了做關門弟子。
門中規矩頗多，孟小冬初來乍到，少不得要上下打點。可小冬囊中羞澀，杜月笙二話不說，委婉的替孟小冬解了圍。
男人的體貼，潤物細無聲的浸入了小冬的生活，一晃神，竟然覺得習慣了。
小冬這樣心思細膩，聰慧的女子，怎能察覺不到杜月笙的用意。
杜月笙對她，是百般嬌寵，眼睜睜看著她嫁給梅蘭芳，不說一句話，不做一件事。只是在她落魄時，伸出援手，將她拉出火坑。
小冬視他為知己，為藍顏。在杜月笙60大壽，唱了一首《搜孤救孤》，從此成為絕唱，便再也沒有登臺表演，所有的驚豔，都封存在了歲月裡。
一代東皇，也只是個可憐女子。
在與梅蘭芳結束所有關係後，小冬視他為陌生人，所有人都以為她的傷痊癒了，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杜月笙已經年老，孟小冬才剛到達人生巔峰，可她仍然選擇退隱，默默無言的去照顧杜月笙。那一刻，她不管外面的聲音，眼裡只有這個拯救了她的男人。
說感激也好，說為自己尋求一個依靠也好，小冬終於為自己求得一個安穩的生活。
至少，至少這個男人是疼她的，是尊重她的，是不會將自己丟下，一個人跑了的，是不會趕自己離開的男人。
亂世來臨，舉家奔逃。孟小冬終於肯為自己說一句話，問杜月笙要了一個妾的名分。
杜月笙是真的疼惜她，那個時候，他幾乎病痛纏綿於床榻，可依舊堅持給了小冬一個婚禮，那年，杜月笙63歲，孟小冬42歲。
說她不愛杜月笙，我是不信的，如果不愛他，為什麼願意幾年無名份的跟著他，如果不愛他，為什麼會願意無怨無悔的照顧他，直到他去世。
可小冬那個玲瓏剔透的心，哪裡那麼容易就能看透，屋子裡擺著的兩張照片，一張恩師餘叔巖，一張梅蘭芳。
這樣的情意，誰又能懂？
小冬生活在香港時，梅蘭芳曾幾經波折去看望她，兩人縱然心中激盪昂揚，可面上卻十分淡然，到最後，只留下一句“好久不見”。
漫長的歲月，我們經歷了許多，最痛徹心扉的，不過是愛過一個人，離開一座城。從今往後，即便愛你，也不會再回頭。
孟小冬與杜月笙結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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