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說傳奇】少女雪夜私奔慘遭割喉 殺人情郎竟是高僧和尚?

一、雪夜驚變

話說唐朝的時候,山東沂州之西,有個宮山,孤峰陡峭,險峻異常 。周圍三十里,無人居住。貞觀年間,有兩個僧人到了山中,喜歡這個地方環境清幽僻靜,正好清修,便在山間居住下來。兩人日夜誦經修行不輟。遠近皆知,人們感念其行,便給他們在山中造了一座寺廟。兩個僧人一個住在東廊,一個住在西廊。他們在佛前立志,只在院中誦經修行,誓不下山。

如此苦修,過了二十年。

有一天,冬夜月明,兩個僧人各在自己的廊中高聲誦經。當時,山中極為幽靜,忽然聽到山下隱隱約約傳來痛哭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轉眼就到了院門口。東廊僧聽到了,心裡便有一個念頭:“山中如此寂寞,多年沒有出去,不知道山下光景如何了?這哭聲為何如此悽慘哀傷?”

這時哭聲停止了,卻看見一個人從院門的牆上撲通跳下來,向著西廊走去。

東廊僧看到那個人身材極為高大,形狀卻非常怪異,吃了一驚,可又不敢做聲。

眼看見那人進了西廊,那西廊僧唸經的聲音就忽然停止了,然後傳來一陣劈撲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掙扎,過了一會兒,又聽見用牙猛咬咀嚼的聲音,極為恐怖。

東廊僧慌了,心想:“院中沒有別人,吃了他下一個就要來吃我了,趕快跑了吧!”急忙開了院門,倉皇逃走。他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跑,回頭一看,那個怪人竟踉踉蹌蹌的大步跟了上來。

東廊僧更加慌亂,不辨方向,只得拼命亂跑,忽然看見前面有一條小溪,直接穿著衣服跳到水裡,這樣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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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枯井女屍

那怪人追到溪邊,就不過來了。

東廊僧上了岸,只得在恐懼中亂走亂撞。

不一會又下起了大雪,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忽然看到一戶人家的牛坊,西廊僧就躲了進去。這時已是半夜了,雪稍微小了一些,這時忽然又看到一個黑衣人,拿著刀,從外面慢慢的走到牛欄外。東廊僧只得屏住呼吸躲在裡面。那個黑衣人在四處環視,好像在等什麼人。

過了好一會,院牆裡拋出一些東西來,好像是包裹衣物之類的,黑衣人就把東西捆紮好了。牆裡又跳下了一個女子。黑衣人見女子出來,就挑了包裹向前走去,女子就隨後跟著他走了。

東廊僧心想:剛才那男子女子分明是相約私奔的。明天院子裡不見了人,找出來看見一個和尚,怎麼說的清楚,還得趕緊走。

從牛坊出來,東廊僧還是認不得路,恍恍惚惚的亂走,走了十幾裡,忽然腳下一空,撲通一下就掉了下去,原來是一個枯井。

井裡沒有水,月光照下來,身旁竟然有個身首分離的死人!

東廊僧非常驚惶,可又上不去,不知所措。等到天色亮了,他再一看那死人,竟是昨天從牆裡跳出的女子,心裡大惑不解。

過了一會,忽然聽見井上好多人嚷起來說:“強盜找到了!”說著就有人放下繩索下來,將東廊僧綁的嚴嚴實實,連同死屍一起吊了上去。有一個老者見了屍體,大哭:“你是哪裡來的禿驢,為何將我女兒拐走,殺死在這井中?”

東廊僧說:“我是宮山上的僧人。二十年都沒有下山,昨晚有怪人到我院中,吃了另一個僧人,我逃命過來了。後來在牛坊中看見一個黑衣人攜著一個女子走了。我怕招惹是非,只能跑了,沒想到掉進這個井裡。這裡已有一個被殺死的人在裡面。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從不下山的,與別人家女眷從不認識,怎麼會拐帶,又有什麼冤仇要殺死她?請各位詳察。”

眾人當中有好幾個曾在去過山裡認識他的,知道他是一個受戒的高僧,可是卻跟這個女屍在井中,也不知如何分辨,只能把送到縣裡去。

縣令見了眾人綁了個和尚,抬了一具女屍,問了緣由。

那個老者說:“我姓馬,本地人,死的是我的女兒,今年十八歲,不曾許配人家。今天早起,家裡不見了女兒,尋到外面,看到雪地的腳印,才知道翻牆走了。找到一個枯井邊,沒有鞋印,只有一攤血跡,而小女正是在井裡被人殺死,這個和尚卻在井裡,難道不是他殺的?”

縣令又問東廊僧。東廊僧又把昨晚的經歷說了一遍。又說:“大人請到宮山去查一下,看西廊僧是不是被怪物吃掉了,就知道我不是撒謊。”

縣令就派人馬上去宮山上去查明。

差役到了宮山的院裡,看見西廊僧正好端端的坐著唸經。差役把東廊僧的事情詳細說了,又問昨夜到底是什麼情形?

西廊僧說:“沒有什麼怪物,二更時分,東廊的僧人忽然開門走了出去。我跟他兩人發過誓,二十多年都沒有出院門,見他自己出去了,非常詫異,大聲喊他,他好像沒聽見,我守著戒,也不敢追出去。山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差役回去回覆了縣令。縣令說:“看來的確是這禿驢撒謊!”又對東廊僧嚴審。

東廊僧只是堅持此前所說。

縣令說:“西廊僧人明明仍在,哪有怪物,你剛巧下山便和被殺的女子同在井中,天下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人分明是你殺的,還敢抵賴。”便下令對東廊僧人用刑。

嚴刑拷問下,東廊僧只是不招。

此時,原告的馬家這時看見和尚受刑如此慘,也問不出什麼來,心想:“我家跟這和尚沒有任何往來,他怎麼拐我的女兒?就算拐了,怎麼不逃走要殺她?就算殺了逃跑便是,為什麼在枯井之中,難道其中有什麼冤情?”於是跟縣令說了。

縣令也覺得確有幾分道理,可是這個奸僧,黑夜落井,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又出言撒謊,看來也有隱情。但是沒有行兇的兇器,也沒有贓物,很難判決,決定先將他關起來收監,並令馬家去外邊查訪,他女兒平時肯定有行蹤可疑之處,還有私下往來之人,丟失的物件,都要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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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偷樑換柱

原來這死去女兒的馬家是沂州的一個富翁。女兒長的非常美麗。從小跟家中的一個表兄杜生互相愛慕。可杜生家卻比較清貧,雖然託人來馬家說親,卻被馬員外嫌家貧拒絕了。而女兒與杜生之間傳情傳書,都是靠女兒的奶媽。這個奶媽確是用心不良,想哄著女兒好從中獲得些好處。

女子年紀大了,已有不少家來說親,馬員外已經挑中了一家。女子著了急,便跟奶媽商量。

奶媽說:“我去跟他約定個時候,你們兩個多帶些盤纏,私奔走了,到外地過些時日。等到家裡找到了,你們在一起久了,木已成舟,家裡也就只能認了。”

女子便同意了。

馬員外家中鉅富,奶媽早就盯上了女子房中金銀珠寶頭面首飾。奶媽有個兒子,叫牛黑子,是個無賴,專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奶媽表面上答應女子去約杜生一起私奔,背地裡就跟兒子商量,讓他兒子假裝是杜生騙女子出去,到外地拐賣賺錢。

女子信以為真,那晚把包裹東西先拋出牆外,然後翻牆出去。正是被那東廊僧在暗地裡看的清清楚楚。女子以為那黑衣人是杜生,便跟著他走了老遠。到了枯井邊才發現不是文弱清秀的情郎,竟然是一個魁梧的黑臉大漢,不由得驚叫起來,黑子心想,這麼多財物已經到手,如果在路上她喊出來,豈不人財兩空,不如結果了乾淨,於是拔出刀照著女子脖子上就是一刀,女子便香消玉殞了。女子死了,黑子就把屍體推進枯井中,拿著財物跑了。誰知枯井裡有一個晦氣的和尚被頂了罪。

後來馬員外回去查到女兒房中,看見箱籠裡東西都不見了,就把失物寫了一個招榜尋找。

奶媽聽說馬家女兒被殺了,只有她知道其中的緣由,恨兒子怎麼幹出這種事,卻叮囑牛黑子謹慎小心,千萬不能透出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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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兩世因果

時間一長,牛黑子就把心放寬了,去賭場賭錢。一下子就把錢輸光了。賭癮上來了就忍不住摸出一對鑲金的寶簪抵押了又去賭,指望著想翻本再贖回來,結果又輸個精光。

賭場裡抽頭的一個莊家黃胖哥拿了這簪子回家,被他妻子看到了,問他說:“你哪來這樣的好東西,可別要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惹出事來。”

黃胖哥說:“這是牛黑子押在我這兒的。”

他妻子說:“牛黑子是個無賴光棍,又沒有妻小,哪來的這首飾。”

黃胖哥猛然想起來說:“是啊,馬家小娘子被人殺了,家裡丟了不少首飾。他是奶媽的兒子,搞不好是他偷的。”兩人就商定拿著東西去讓馬員外認,說不定能得些賞錢。

第二天,黃胖哥帶著簪子去馬員外家。馬員外一看,正是自己女兒之物。便問:“這簪子是哪來的?”

黃胖哥就把牛黑子賭錢抵押的事說了。

馬員外點頭說:“這一定是他們母子串通的。”便讓黃胖哥寫了一個證明,給了賞錢讓他去了。

馬員外叫來奶媽,問她說:“之前我女兒是怎麼逃走的?”

奶媽推說不知。

員外就拿出那簪子說:“這東西為什麼從你家拿出來的?”奶媽大驚失色,還要辯解,卻被馬員外帶人同牛黑子一起綁了送到縣衙去了。

縣令升堂,馬員外就把黃胖哥的證明和簪子一起送上去給縣令看。

縣令看了之後問:“這牛黑子是什麼人?與你家有什麼關係?”

馬員外答道:“是我女兒奶媽的兒子。”

縣令點頭說:“看來這的確是有干係了。”於是審問牛黑子簪子是哪裡來的。

牛黑子無話可說,只好說是母親給他的。

縣令又命給奶媽用刑。奶媽熬不住只好招供說:“馬家女兒平時跟杜生來往甚密,相約跟杜生私奔跳出牆外,出牆之後就不知道了。”

縣令又問馬員外,是否認識杜生。

員外說,有個表親杜生,曾來求親,但因其家貧,沒有同意。

縣令又叫杜生來問他:“怎麼跟馬家女兒私奔,又中途將她殺了?”

杜生說,自己跟馬家女兒平時書信往來,卻從沒有私奔之約,是誰約的?沒有證明。而且追查贓物,跟自己也沒有關係。

縣令細細一想,杜生文弱,不是行兇殺人之人。而牛黑子粗兇,也不是偷香竊玉之人。便下令對牛黑子和奶媽從重用刑。

奶媽只得承認貪圖馬家女兒財物,讓兒子冒名赴約私奔。

牛黑子卻仍是抵賴說,赴約的是杜生,不關他的事。

此時,縣令忽然想起那個東廊僧來。

東廊僧被帶到堂上。

縣令問道:“你說你那天晚上在牛坊看見一個黑衣人,拿了東西帶著女子走了。那人你還認得嗎?”

東廊僧說:“那天雖然是晚上,但雪夜月光下,看的清楚,自然認得。”

縣令叫帶了杜生,問:“是這個人嗎?”

東廊僧說:“不是。那人體魄魁梧雄壯,不是這個文弱書生。”

又帶牛黑子上來,東廊僧說:“就是這個了。”

縣令冷笑,對牛黑子說:“你母親所言是事實,又有贓物,殺人的不是你是誰。”

牛黑子見再無法抵賴,這才把到井邊,女子發現錯認叫喊起來,被他一刀殺了的事全部招認了。

縣令至此做了判決,將奶媽立即杖斃,牛黑子追贓後明正典刑。杜生和東廊僧也被釋放了。

東廊僧沒頭沒腦的吃了這場官司,受了不少苦,這才回到山上。見了西廊僧,說了這些事情。

西廊僧說:“我們一起靜修,那天晚上,本來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何你看到了怪事,結果惹出這麼多磨難?”

東廊僧也說不知。回到房中,心想:“我無緣無故受了這樣一場苦,一定是我有修行不到之處。”於是在佛前懺悔,靜坐了三個晝夜,忽然恍然大悟。原來那馬家女子是他前世的妾,因為自己無端猜忌,將她拷打鎖禁起來,結了這段因果。這輩子做了僧人,聽到那悽慘的哭泣之聲,心中動念,入了魔障,逼他走出山門,跟那冤家一起了了這段因果,也還了拷打鎖禁的債。

從此他便堅持道心,清修不輟,與西廊僧一起再也不出山,直到最後合掌坐化。

據明·凌濛初《初刻拍案驚奇》

【北溟說傳奇】少女雪夜私奔慘遭割喉 殺人情郎竟是高僧和尚?

【北溟說】

古代話本小說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因果。

萬事萬物都各有因果,也逃不過因果。

東廊和尚山中苦修,馬家女子私會情郎,這看似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人事,竟在冥冥之中,被一隻因果的無形大手捏到了一起。

看得見的吃人惡魔,竟為幻象,看不見的因果輪迴,才是真實。

東廊和尚無妄的牢獄之災,卻意外讓馬家女子冤情得雪,兩世的恩怨糾葛便消了業,從此欠債的了了賬,往生的奔了前程,讓我們不得不慨嘆因果之精巧,輪迴之玄奧。儘管因果之說看法不一,我們無意評價對錯。但世事不定無常,人生漂泊零落,也許這就是古人看待世界、看待人生的一種方式,或許也能讓我們對自己今生有所領悟。

恐怕這才是萬事因果的真意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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