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幽州者,必此胡也——安祿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二)

在安祿山崛起的過程中,並非一帆風順,其中有一次巨大的兇險,這個兇險與一個人密切相關——宰相張九齡。

在玄宗一朝,張九齡素來以辦事公允著稱,尤其是他的識人之明和見微知著的本事,在當時就被人們所矚目。只要見到一個人,略有交流,他就可以通過自己的“獨門絕技”判斷出對方的品行和才能,往往八九不離十。

開元二十一年,安祿山作為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的義子和使者,被派到首都長安辦事。在中書省,時任宰相張九齡接見了這位還很陌生的來自北方前線的“特級戰鬥英雄”,一番對話交流之後,會見結束。

等到安祿山退下,張九齡就對朝中另外一位宰相裴光庭(侍中)說:“亂幽州者,必此胡也。”

不知道裴光庭當時是怎麼想的,但只要稍微想一下這個事情可能就會覺得很滑稽。一個剛參軍一年的“特級戰鬥英雄”,幾乎沒有一點兵權,出了趟公差,也就在你宰相大人面前晃了一下,你就說他必然會禍亂邊疆?這叫什麼?到底是你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難道是因為他長得醜,沒有你的“曲江風度”?

估計很多人都會這麼想,但張九齡已悄然記下了安祿山這個名字。

話說回來,僅僅見了一面,張九齡憑什麼判斷安祿山將來必亂幽州?

安祿山有大才。這是確定無疑的,通過現場談話,張守珪的看重和過往的軍功,張九齡馬上就能確定這是一個心思縝密、有勇有謀的幹才,這將使他不斷地建立軍功,不斷地升官,掌握越來越大的權力。

安祿山對人情世故極為老練。他在應對上級方面,極有技巧,毫無底線,張九齡現場就已領教,而這將使他的升官速度遠超常人。更可怕的是,在府兵制瓦解,募兵制實行之後,他的這一特質將使他在軍中逐漸結成一個牢不可破的軍政團體。

安祿山對朝廷官員毫無畏懼。照理說,一個邊地的“雜胡”,第一次到首都,來到宰相的辦公室,面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大人,應該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才對,應該感到一種極大的自卑感和榮幸感才對,但安祿山的表現顯示他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張九齡馬上就判斷出這是個典型的胡人——“畏威而不懷德”。

安祿山殘忍且無道德底線。想想吧,幾個人就可以俘獲或殺死敵人幾十人,這當然不是正常的殺敵手段所能奏效的,恐怕更多靠著刷新道德底線做到的,這樣的人你能保證他一直對你忠心?

一個胡人,有大才卻毫無做人底線,想想就可怕,一定要趁早將其除掉!

三年後,開元24年,張九齡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

已經成為平盧將軍的安祿山,擅自率軍討伐契丹失利,北方唐軍最高統帥張守珪出於保全安祿山的原因,奏請將其斬殺以正軍法。

接到張守珪的奏請,張九齡批曰:“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武行令,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建議處死安祿山。

但安祿山畢竟是安祿山,已經成為帝國高級將領的他早已摸透了這個政權運行的所有關節和套路。他馬上派史思明等人攜帶眾寶到長安四處活動,託人說情,通過種種方式向玄宗說明自己以往的戰功和對皇帝的忠心。

唐玄宗果然覺得殺掉安祿山可惜——畢竟這確實是一個勇猛的戰將,以後還要靠這種人抵擋東北的兩隻狼(契丹和奚人)呢。便命令將安祿山免職,以白衣的身份繼續在軍中效力。

張九齡心急如焚,繼續上奏說:“祿山狼子野心,面有逆相,臣請因罪戮之,冀絕後患。”

唐玄宗說:“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之意,誤害忠良。”

安祿山最終還是逃過一劫,而且沒過多久就再次官復原職。

這件事唐玄宗處理得有錯嗎?

按照軍法,安祿山有罪該殺;宰相也認為該殺,而且還附帶了一個聽起來頗為“荒唐”的原因——安祿山面帶逆相,將來很可能謀反。

但此時,在唐玄宗的心目中,對“勇銳”戰士的喜愛已經超過對軍法的尊重,而且對宰相的判斷力也表現出明顯的不信任和不耐煩。

作為最高領導人,隨順自己的喜好而不是規則,對正直大臣不再信任,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他的好運到頭了。

(國家衰落的起點:最高領導人對那些有德有能有功大臣的“不耐煩”)

果不其然,不久後張九齡就被罷相,這一事件也被後人稱為玄宗朝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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