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如何理解餘佔鰲和九兒的愛恨情仇?

《紅高粱家族》是莫言寫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一部恢宏的長篇小說,它一共有五個部分組成,分別是《紅高粱》《高粱酒》《狗道》《高粱殯》和《奇死》。莫言用汪洋恣肆的語言和激盪人心的敘事呈現了他的小說王國——山東高密東北鄉的一段跌宕起伏和撼人心魄的歷史。全書以子孫後代中的一個“我”為敘事者,重點講述了“我爺爺”餘佔鰲和“我奶奶”戴鳳蓮(九兒),“我父親”,還有“我二奶奶”戀兒,羅漢大叔等人物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一系列悲壯而傳奇的歷史故事,讀來無不令人心潮澎湃,熱血噴張。

讀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如何理解餘佔鰲和九兒的愛恨情仇?

除卻掉那些史詩般的個人成長與歷練過程,以及悲壯得近乎血腥的戰爭場面,小說中幾個主要人物之間的愛恨情仇亦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其實概括起來也不太複雜,“我爺爺”餘佔鰲對“我奶奶”戴鳳蓮(九兒)一見鍾情,但無奈九兒受父母之命嫁到當地一開燒酒作坊的富人單廷秀家,給麻風病獨子單扁郎做媳婦,餘佔鰲趁著九兒新婚回門之日潛伏在高粱地裡,與九兒進行了一場激情的野合。後又借縱火之計一口氣結果了單家父子倆的性命。

當地斷案有名的官老爺曹縣長判九兒無罪且享有單家財產繼承權,於是她振臂一呼,重新把單家上上下下搞了個徹底的大消毒,單家燒酒作坊從此在她的領導下煥然一新,欣欣向榮。

後來餘佔鰲瞅準機會到燒酒作坊來報到,想做長工以接近已有肌膚之親的九兒。可九兒像不認識他一樣很少搭理他,把餘佔鰲弄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在遭受了長時間的冷落後,餘佔鰲的耐性消磨殆盡,於是他把滿腹牢騷化作一身的賴皮,好吃懶做,整日泡在酒裡,白吃白喝至遭人厭棄。直到一日身懷六甲的九兒到燒鍋爐品嚐新酒,滿身酒氣潑皮耍賴的餘佔鰲將一泡熱尿灑到了一酒缸裡,並宣告世人九兒懷的正是他餘佔鰲的血肉,從此躲躲藏藏的兩個人就開始了光明正大,如膠似漆的同床共枕的愛情。

當然,這樣的狀態並未持續終身,後來餘佔鰲佔有了九兒房裡的丫頭戀兒,並與之生下了一個女兒,九兒就像打翻了醋罈子,與餘佔鰲有了深深的裂隙,餘佔鰲帶著戀兒母女離開燒酒坊遠到其他村去另起爐灶,與此同時,九兒也索性投奔了當時的地方一霸鐵板會會長黑眼,在那裡住下。為此餘佔鰲氣得咬牙切齒。後來為了九兒他與黑眼進行單挑,不選文鬥選武鬥,在黑眼給了餘佔鰲三拳之後,餘佔鰲帶著滿臉的血和一句氣話憤然離去,而九兒也立刻痛哭著朝著餘佔鰲追趕而去。

從此餘佔鰲、九兒和戀兒三個人立下契約,開啟了兩邊一人十天共享丈夫的和諧共處模式。最後日本鬼子進村,血洗了戀兒母女所在的村莊,並殘殺了她的女兒,戀兒為了保護女兒慘遭日本人的蹂躪。當餘佔鰲和羅漢大叔用板車拖回她們時,九兒面對著在鬼子酷刑下一死一傻的母女倆,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對鬼子的共同仇恨成了九兒與餘佔鰲不可分割的情愫。她力助餘佔鰲英勇殺敵,並在墨水河殲滅戰中由於為餘佔鰲送拤餅而暴露自身,最後慘死在敵人瘋狂的掃射中,結束了她壯麗傳奇的一生。後來餘佔鰲忍痛打完殲滅戰,並在他拉起大旗重振隊伍後兌現誓言,為九兒補辦了一場風光大葬,是謂之高粱殯。

讀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如何理解餘佔鰲和九兒的愛恨情仇?

如何理解他們之間的愛與恨?在我看來,餘佔鰲的愛首先帶有一種本能的動物性。源於他一看見九兒尖細的小腳就湧動起了內心的慾望,還在於她在並不清楚九兒是個怎樣的姑娘時,就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他算準了九兒回門的時間,選好了地點,一切都在他的預謀之中。他和九兒在高粱地裡野合幾乎無言,只有黑色的蓑衣和血紅色的高粱為他見證。

他簡直就是赤裸裸地冒犯和進攻,他的行為帶有不可抑制的雄性荷爾蒙的衝動。這時候的情愛可以說是他作為一個雄性動物覬覦上了九兒的花容月貌和女性酮體而產生的一種本能。

但又不盡然,餘佔鰲的愛也帶有一種正義感,彷彿救世主一樣,多少帶一點英雄救美式的義氣。作為杆子夫,餘佔鰲抬過無數次新娘的花轎,也一定見過無數個坐轎子的新娘,但只有九兒讓這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人熱血上湧,難道僅僅是一雙小腳的魅惑和揭開紅頭蓋的奶奶那如花的容顏?九兒在轎子如海浪般的顛簸中保持了矜持,但遇到劫匪後重新上轎的九兒哭得稀里嘩啦,是她肆無忌憚的慘痛哭聲讓餘佔鰲的內心除了點燃起熱血外,還激發起了一個男人心底最血性的正義之感。

他要保護這個女人,轎子裡的女人如花似玉,卻被父母之命安排給了一個死屍一樣的男人,疾病纏身奄奄一息的男人怎麼可以配得上這樣的美色?眾人皆知且避之不及的麻風病人單扁郎憑什麼可以擁有這如花美眷?難道僅僅因為富甲一方?所以這太不公平了,於九兒是辜負了她這樣一個美豔的人間尤物,於單扁郎則絕對是一次赤裸裸的仗勢欺人!

餘佔鰲本性中除了男性原始的本能之外,還有一種人性中不由分說的正義和反抗的因子在風起雲湧般翻滾,促使他從一個杆子夫變成了一個血刃無辜,殺人放火的歹徒,變成了一個九兒眼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頂天立地的大英豪!

九兒又何嘗不是這樣?他愛著餘佔鰲,不僅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強烈撲鼻的男人體味,更有他骨子裡綠林好漢式的任俠使氣。九兒除了身體上的本能,還有骨子裡的叛逆。她要去反叛一切命中註定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為自己的前途和命運當家作主。她的叛逆和餘佔鰲的正義一拍即合,原始的野蠻、正義的激情夾雜著叛逆的快感,使得兩具肉體在高粱地裡一晌貪歡,兩個靈魂在那片土地上恣意縱情!

除此之外,他們對彼此的愛還有著叛逆者所具有的霸道。餘佔鰲對九兒類似土匪一樣霸道的愛表現為絕對的佔有慾。在殺死單扁郎後,他見到九兒問的是“他睡了你嗎?”九兒被花脖子綁架後回來時,他問的是“他有沒有非禮你?”在他的眼中,九兒是他餘佔鰲的女人,是一個不可與他人共享的女人。

這似乎符合傳統的貞潔觀對女性的要求,但是看看餘佔鰲對被自己的親叔餘大牙玷汙過的女孩卻表示了最大的寬容,就不難發現,他如此在意九兒的清白,恰好是一種近乎霸道的摯愛。九兒的清白對他便是是一種回報,她的堅貞於他便是一種最大的認可與尊嚴。

讀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如何理解餘佔鰲和九兒的愛恨情仇?

“只可我負你,不准你負我”也是九兒深愛著對方的方式。餘佔鰲對戀兒的情感難以說得上是真愛,當初也是連日的大雨和回孃家辦喪事的九兒的缺位給了戀兒一個上位的機會,但餘佔鰲為此是充滿了愧疚的。但九兒的倔強和反叛的個性使得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這一點與餘佔鰲的野蠻粗魯和一不做二不休的個性相遇,便引發出一時無法和解的矛盾。

一個便消散了內心所有的愧疚,索性光明正大地同居,一個便歇斯底里破罐子破摔和他的死對頭混在了一起,他們以互相傷害對方的方式表達著對彼此獨一無二的深情,這一點也不出奇,因為這才是他們敢愛敢恨的個性,粗魯野蠻的特點和叛逆倔強的原始力量的正確打開方式。

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是如此扣人心絃,細細品味更是耐人尋味。像當初他們的結合一樣,他們的愛情註定是不平凡的。因為性情太相似,太懂得彼此,又因為太過深情,所以才會愛得刻骨銘心又傷痕累累!但無論如何,這曲戀歌都值得人駐足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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