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你別這樣哭，挺嚇人的。”
“你別管我，讓我哭吧。”田玉鳳繼續嚎啕起來，她把這十五天積壓在內心的所有不痛快全部哭了出來。哭了一陣，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卡車轉向通往村子的路口，田玉鳳讓劉虎停車，劉虎將卡車停在路邊。
“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嗎？”田玉鳳看了劉虎一眼說。劉虎受寵若驚，小心地將身體傾向田玉鳳，田玉鳳側身靠過去，將頭歪在劉虎的肩膀上，閉上眼睛，呼吸壓得很輕很輕。劉虎看著田玉鳳的臉，這張臉雖然已經不再年輕，歲月卻沒有改變她的美麗、動人。他真想伸手去觸摸一下這張臉，這是他盼望已久的，可是，他沒有動，他害怕他一動破壞了眼前這份美好的風景。
“劉虎，我不想回家。”田玉鳳微微動了一下嘴唇，說了一句讓劉虎意想不到的話。
“送你回城裡孃家吧。”劉虎想了想說。
“不，不能回我媽哪裡。”田玉鳳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從劉虎的肩膀上抬起來，面向劉虎坐著，兩隻眼睛瞪得跟鈴鐺似的。
“你去哪裡？”
“陪我住旅館吧。”
“你說住哪裡？”劉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住旅館！”田玉鳳加重語氣肯定地回答。看到劉虎仍然吃驚地瞪著她：“怎麼？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都不怕，我怕啥。”
“好，去鎮上。”
“要住就住最好的。到市裡。”劉虎說著調轉車頭，上了公路，向市裡開去。
劉虎將卡車停在陽光廣場，讓田玉鳳在車裡等著。一會兒功夫，他拿著房卡來到車旁，打開車門，田玉鳳下了車，同劉虎成雙成對地進了電梯，直奔十二層。
房間裡擺放著兩張大床，劉虎進了房間，放下手裡的包。將田玉鳳按到床上坐下。
“天黑還早，你先洗個澡睡一覺。”說完便進了衛生間，放開浴盆上的水龍頭，強烈的水花發出的衝擊聲，頓時淹沒的房間的一切生息。浴盆裡的水放滿了，劉虎伸手試了一下水溫，走出衛生間，把一直坐在床邊發呆的田玉鳳拉到衛生間。
“在熱水裡多泡一會兒，又舒服又解乏，我出去一趟，買點吃的。”田玉鳳一直沒有吱聲，任由劉虎擺佈。劉虎抽出房卡，退出了房間。
房門的彈性極好，關門的聲音厚重而乾脆。田玉鳳重新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她穿著衣服爬進了浴盆，頭頂的噴頭也被她擰開了，任由噴頭的水暴雨般地抽打在她的臉上，淚水再一次湧出雙眼，她強忍著哭聲，大口大口地吞嚥著臉上流下來的淚水和熱水，將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吞到了肚子裡。
10
劉虎滿頭大汗的從外面回來時，懷裡抱著一摞飯盒，手裡提著幾袋子衣服，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卻不見田玉鳳。他急忙拉開衛生間的門，裡面霧氣騰騰的，噴頭的水也在唰唰地流，浴盆裡的水已經漫過盆沿，嘩嘩地流著，田玉鳳頭歪在盆沿上，一動不動地趴著。劉虎嚇了一跳，急忙衝過去抱住田玉鳳，田玉鳳睜開眼睛，奇怪地看著劉虎說：“睡著了。”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
“你以為我會死嗎？不會的，不值得。”田玉鳳經過剛剛的發洩，心裡已經痛快多了。她從浴盆裡站了起來，邁出浴盆，衣服緊緊地貼在身體上，渾身上下向下淌著水。
“怎麼不脫衣服。”劉虎伸手關了噴頭的開關，他的衣服也已經溼透了。田玉鳳看了看兩個人的樣子，竟然苦笑了一下。
劉虎走出衛生間，提了一個袋子又進來了，把袋子放到洗面臺上，說：“這是睡衣，城裡人睡覺都穿著個。”
劉虎退說完出了衛生間，多虧他也給自己買了一套睡衣，否則，他只能穿著溼透了的衣服。
劉虎在外面換了睡衣，田玉鳳在衛生間裡換了睡衣。她是有睡衣的，在她母親家裡，是母親為她買的，每次回孃家過夜她都穿過，穿著睡覺她還不能習慣，進了被窩，她就偷偷地把睡衣退在一邊，穿著短褲，光著上身睡，這麼多年在鄉村，已經習慣了裸睡。有一次被她母親發現了，母親說她是賤骨頭，有福也不會享。想不到劉虎竟然懂睡衣，買的睡衣還是那種純棉的，質地細膩的，顏色和樣式都恰到好處。
田玉鳳走出衛生間人變了個樣，也許是在水裡泡得時間久了，臉上的皮膚細膩白嫩，整個人飽滿了起來。劉虎直盯盯地看著田玉鳳，這個本來應該在男人的懷裡，被好好疼，好好愛的女人，卻跟了王根生這個混蛋，要靠自己掙扎著掙口吃的，如今又替他蹲了局子，她應該是上輩子欠王根生的。
田玉鳳看著穿著睡衣的劉虎，覺得挺可笑的，劉虎的睡衣同她的是情侶裝，兩套睡衣，除了大小和顏色，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多大歲數了，還整這種年輕人的譜。
劉虎被田玉鳳看得不好意思，說：“知道你不想出去吃，我簡單地買了點，這些日子在裡面靠壞了吧。“
桌上擺了六盒菜，兩盒飯，有魚，有雞，有蝦，有肉，有青菜，是劉虎在飯店買的，田玉鳳並沒有胃口。
“劉虎，怎麼沒有酒呢？”
“酒？對，應該有酒，我怎麼把酒給忘了。”劉虎也覺得應該有酒，他拿起旁邊的電話，讓前臺的服務員送一瓶酒過來。
“什麼酒？紅酒？”劉虎問田玉鳳。
“白酒，高度的。”
“要白酒，高度的。”劉虎對著電話重複了一遍。
服務員很快把一瓶高度白酒送到了房間，劉虎用牙齒咬開了瓶蓋，拿起兩隻酒杯，咕咚、咕咚地倒了兩杯，兩個人沒有吃菜，先幹起了酒。（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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