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湯滅夏桀,周武滅商紂,這是身受天命?還是弒君篡位?

秦朝採用法家學說,一律嚴刑峻法,但終究二世而亡。一來因為過度徵用民力,修長城,修直道,修皇陵,修阿房宮,沒完沒了,使人民不得休養,難免也就一肚子火,憋在心裡;二來因為有法無情,不通人性,不知變通,陳勝吳廣作為戍卒,因為下雨不能按時到達目的地,死罪難逃,那就豁了出去,造了他孃的反;人民心中的那團火,就這樣被點燃、爆炸,天下大亂。

在這場大亂中,主要力量有三種人,一種是底層的勞動大眾,以陳勝吳廣為代表,一種是原來的六國貴族,以項羽張良為代表,一種是野心賊大的秦朝官員公務員,以劉邦趙佗為代表。最後,劉邦勝出,建立了新王朝,漢朝。

在總結了秦朝敗亡的經驗教訓後,漢朝統治者奉行黃老之學,無為而治,簡化刑法,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經歷五十年左右,國力恢復,國庫充足,當時的統治者,便產生了變無為而有為的政治想法。

要變無為而有為,就不得不推翻黃老之學,要推翻黃老之學,法家已被排除在外,就唯有儒家了。當時的儒家人物,以轅固生為代表,與黃老之學的代表人物黃生髮生了一場論戰,裁判是漢景帝和竇太后,論戰的主題是“商湯推翻夏桀、周武王推翻商紂,是身受天命,還是弒君篡位?”

商湯滅夏桀,周武滅商紂,這是身受天命?還是弒君篡位?

黃生的觀點,商湯和周武王都是弒君篡位,大逆不道。商湯是夏桀的臣子,即使夏桀無道昏君,胡亂作為,作為臣子的商湯也應該勸諫,而不是討伐並取而代之。周武王是商紂的臣子,即使商紂暴虐昏庸,沉迷酒色,作為臣子的周武王更應該奉勸,而不是討伐並取而代之。帽子雖然破,那也是戴在頭上的,鞋子雖然新,那也是穿在腳上的,這叫上下之分,不能亂搞。夏桀、商紂都是君主,位分在上,商湯、周武王都是臣子,位分在下,在下的不因在上的有過失而規勸匡正,卻因在上的有過失而討伐並取而代之,這是百分百的弒君篡位、大逆不道。

轅固生的觀點,商湯和周武王都是身受天命,誰叫你夏桀和商紂失去民心,人民都跑到了商湯和周武王這邊,他們不忍心,只能自立保護人民。民心就是天命,天命就是民心。天命是保護人民的,不是虐待人民的,為了保護人民、有能力保護人民,那就是順應天命。統治者如果不能保護人民,那自然就有人順民心、應天命,從而自立。失去民心的統治者,會受到天的懲罰,懲罰就是失去君位,被流放或被殺。

黃生說:“要像你轅固生這般說,我大漢天下怎麼長治久安、怎麼萬世流傳?上下不分,臣民只要對皇帝不滿,就可以找個藉口說是順應天命、起來造反了。”

轅固生說:“你黃生這般言語,就像奴僕童隸。高祖皇帝若如此,怎麼能打來大漢的江山?高祖皇帝辛辛苦苦,才成就的偉業,在你眼裡,豈不是成了上下不分、謀逆叛亂?”

漢景帝臉色陰沉,說道:“吃馬肉不吃馬肝,也不算是不知道馬的味道;學著不討論商湯周武是不是身受天命,也不算是愚蠢無知。”

商湯滅夏桀,周武滅商紂,這是身受天命?還是弒君篡位?

竇太后向來信奉黃老之學,聽見轅固生那樣說,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你轅固生如此伶牙利嘴,與野豬有得一拼,那我就把你放到野豬圈裡,看看是野豬厲害,還是你厲害。”說罷就讓人把轅固生拖了出去,丟進了野豬圈。漢景帝心知轅固生無罪,但大漢向來以孝標榜天下,他不能直接違逆竇太后的意思,只得匆匆拿了把利劍,扔給野豬圈裡的轅固生,轅固生倒也不止是伶牙利嘴,拾起利劍,一招直刺野豬心,野豬嚎叫一生倒地不起。

這場爭論,也就戛然而止了。後世飽學宿儒,千百年來,也為這個問題費盡了腦細胞,不過都沒有完美的結論。

到了北宋,張載說:“天命未絕,則是君臣;當日命絕,則為獨夫。然命之絕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南宋的朱熹在《孟子集註》裡對張載此話解釋道:“一夫,言眾叛親離,不復以為君也。書曰:獨夫紂。蓋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

通俗一點理解,大體的意思就是,君臣之間的名分,不是一下子就能割斷的,這要看天命歸向哪裡,只要天命一日不變,君臣之間的名分也就不變,天命要是當天就變了,君臣之間的名分也就變了。天命變了的當天,君就不是君了,而是獨夫。武王伐紂,諸侯不期而會的有八百之數,可見民心所向、天命已變,四海歸於武王,武王就是天子,天下人都背叛了商紂,商紂就是獨夫,獨夫,人人可以殺之,不用計較什麼名分,他已沒了名分,殺了,也是順天而為,也是替天行道。

只是,這天命,到底是哪一天斷絕的呢?民心所向,到底需要多少人心呢?這都是未知數,不能確定。還有,民心向背的標準是什麼,如果暴君以武力威懾,而民心不敢背叛,那怎麼辦?如果聖君也以武力威脅,民心不敢不向,那又怎麼辦?

一般所說的民心向背,不是一個原因,而是一個結果。正如“成者王侯敗者寇”,只是因為某人成功了,所以民心歸向,某人失敗了,所以民心背離。

商湯滅夏桀,周武滅商紂,這是身受天命?還是弒君篡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