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讲,按传统习俗,农历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要送灶神上天,谓之送灶;除夕再迎回,又叫迎灶。灶神亦称灶君,老百姓称为灶王爷。传说灶神是一家之主,每年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这天夜里就要到天宫,向玉皇大帝述职,禀报人间善恶之事。老百姓害怕被灶神冤枉,乱打小报告,于是这一天就要供祀灶糖来粘住灶王的嘴巴,以免他打胡乱说。灶糖系用麦芽糖做成,味道甜蜜,黏性很强,它既可使灶王的嘴巴甜蜜蜜的,专讲好话,又能粘住他的嘴巴而不讲坏话。

过去民间还有一首题名《灶君怨》的打油诗,用的是灶王的口气,颇为生动,诗曰:“一年没吃一点啥,临走灶糖粘嘴巴。你这一户好人家,叫我咋给玉帝夸?”这正应了俗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正因为麦芽糖的黏性,故早就有人把它叫做胶牙糖。于今虽祭灶神的习俗已少见,但麦芽糖却仍为人们所喜爱。麦芽糖也被川西坝子的人俗称为白麻糖。过去,雪白的麦芽糖上面还撒满了熟芝麻,故而叫做白麻糖。小时候爱唱一首儿歌:“叮叮铛,卖麻糖,敲得娃儿心头慌;麻糖甜,麻糖香,没得吃的心头慌”,于是,在小娃儿嘴里就被叫做叮叮糖了。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白麻糖是这样反复被拉扯成的,故而粘性特强。

叮叮糖或白麻糖、麻糖,成都人爱把“糖”儿化,说成“汤”,于是在大人娃儿口中,就成了“白麻汤”、“麻汤”。白麻糖看上去洁白绵软,可你若用刀去切,那是怎么使劲它也无动于衷,非得敲,一敲它就裂开,掉下一块来。柔韧的白麻糖是否也有一种气节,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好的白麻糖,不仅乳白香甜,又耐嚼化渣,黏柔滋糯。卖白麻糖的人总是把那铁凿子敲得叮铛响,那清脆的声音吸引得小孩子们一窝蜂地围上前去。有零花钱的自然就按耐不住地要掏出三五分钱来买上几小块,没钱的就看着同伴得意地嚼着,自个儿口水长流。相互间玩的好的,还可从伙伴手里分得一丁点,很快活地分享那绵绵地甜蜜,或是捏在手指尖,相互比试,黏糊糊的看谁牵扯出的糖丝又细又长,很是好玩。

叮叮糖,充满着童年的淳朴乐趣。记忆里那块叮叮糖,每每都是从父亲手里接过,然后伸出舌尖轻轻地添着,甜甜的味道一下子从舌尖蔓延开去,甜蜜到了心里。小时候,父亲总是买叮叮糖给我吃,他却从不吃,他喜欢看着我吃糖时的快乐。其实那何止是父亲的满足,也一样是我童年的幸福啊。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恰好正在换牙,结果有回吃麻糖,竟被扯掉一颗牙,弄得还痛哭了一场。现在偶尔看见或听到“叮叮铛、叮叮铛”的声音,心中便会悄然涌起一股热流,隐隐地一阵心痛,那一刻孩儿时代的感觉与音画便浮现在乃海中,弥久不散。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大桥头的叮叮糖,勾起儿时的记忆

叮叮铛 白麻糖

成都走街串巷卖白麻糖的小商贩都有一种特制的行头——一把小钉锤,一块铁錾板,既是分割麻糖的专用工具,又是招徕顾客的特殊道具。成都人以它们敲打出来的“叮叮铛”的谐音,将白麻糖叫为“叮叮糖”,不仅形象生动且富有音乐美感。

过去,还有专收废品也叫收破烂的,家里不能再用的铁锅铝煲,破铜烂铁,他们收;玻璃瓶子、鸡毛鸭毛鹅毛、旧书废报、破烂衣物等也收。收荒人总是一条粗扁担挑着一对大箩筐。一只箩筐里堆着收来的各种各样的破旧东西。另一箩筐上有个圆簸箕,上面蒙着一块干净白布,里面便是他们自己做的白麻糖,雪白雪白的,满满一大块,要的时候拿其小铁铲,举起小铁锤,按钱的多少,“叮铛”一声,就敲下一小块来。

那时候大多百姓家的孩子极少有零食,糖果就更少了,逢年过节偶尔能有一只棒棒糖吃就很是显摆了。最能有机会吃到的就只有这种叮叮糖。所以,一有收破烂的人,或专卖叮叮糖的小贩进院子,后面就跟着一群孩子,吱吱喳喳的,一双双大眼睛直直看着那个麻糖偷偷吞口水,连院坝里的狗也摇着尾巴,伸着长舌头,东闻闻西嗅嗅,像是也知道有好吃的东西一样来凑热闹。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一路叮铛 娃儿心慌

印象中常来我们院里的是个收破烂的老人,背有点驼,又黑又瘦,满面皱纹。他们很少大声叫嚷,一路走来就抄起小铁锤,轻敲小铁铲。于是“叮叮铛”清脆之声,高一声低一声,伴着挑担深一脚浅一脚,断断续续地响遍穷街陋巷。这声音不象风铃响,也不似鱼木声,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叮叮糖”来了。

每当“叮叮铛、叮叮铛”的声音,从我住家附近的城墙坡上由远而近地传来,我们就要停下手中的耍玩,叫喊起来:“卖麻汤啰!买麻汤啰!”,当挑担或提竹篮的卖麻糖的大爷或大婶的身影停留在院坝里,大家就要围上去。然后有的跑回家缠着母亲要两分钱,有的就小心翼翼地把藏了好久的牙膏皮子,街上捡来的鑵筒铁皮拿出来,有的则是在家里东翻西找什么平日晒干的橘子皮、废书、空玻璃瓶子等。老头一手一块铁片,瞄一眼你手里用来交换的物件,一只手的铁片放在糖粑的边缘,另一只铁片“铛铛”一敲,崩出一小块糖块来,糖块大小决定了你物件的价值多少。孩子们总是不满足的恳求:“太少了!再添点嘛!”老头总是慈祥一笑,“铛铛”又崩出一丁点糖块,于是大家欢蹦而散。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叮叮铛的诱惑

有一次我馋得真是心慌,在家里墙角床下都翻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拿去换的,正当十分地无赖和失望时,突然看见洗脸架上的牙膏快用完了,我毫不犹豫地把大约还剩有1/4的牙膏挤掉,终于换来一块麻糖吃。吃叮叮糖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我在大多的情况下都是一两口将其吃完,而我家小妹却喜欢将糖用手慢慢的往外拉,最后一块雪亮的叮叮糖被拉成了很细的糖丝,尽管拉的时候或许是手尚未洗过,小糖线变成了黑呼呼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她津津有味、慢悠悠地吃着那细细的糖丝线,最后吃完的时候,还将十根手指反复的吸吸允一番,直到那手指慢慢的发白。兄妹俩糖吃完了,结果母亲带着弟弟回来后发现了,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痛了好一会儿,但我仍无怨无悔觉得很值。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先尝后买 很拉人

白麻糖,是用糯米或麦芽发酵熬制,再经反复拉扯成的糖,颜色乳白略带米黄,清香纯甜,又香又脆,又甜又黏。有时我们三兄妹或父亲肺热咳嗽,母亲就会买一大块麻糖,这时不仅可以正大光明地吃,更让人兴奋的是,能看着母亲剥核桃、炒花生,然后与麻糖一道蒸热。融化了的麻糖夹着花生核桃,简直是好吃得很,非同一般地可口。母亲说吃了可以清肺热、治咳嗽。我经常是嘴都吃麻了还想吃,直到把碗里的渣渣都舔干净了,嘴上、鼻子上、脸上黏糊糊地一片白…….啊!几十年过去了,那脆香甜爽的味道,现在都还甜丝丝地存留在心底,然而70年代后,就很难得看到这种情景了。

80年代中,我儿子两三岁时,有次带着他在桥头玩耍,看见一位乡下大嫂,背着竹背篓叮叮铛铛地卖麻糖,我一下心血来潮牵着儿走过去,一旁有位年轻女孩在问:“这是啥子糖嘛?”大嫂回答说:“白麻糖噻!”然后瞧见了我便说“买一点嘛,给娃娃尝尝。”我心里猛地一怔,难道是一种巧合,还是生命的一种暗示?她篮子里是乎装的并非是麻糖,而是我的童年时光啊!于是动情地买了一些,儿子吃了一小块,或许是因为太黏,就不愿再吃了。而我也没能吃出儿时的滋味。一边轻轻地咀嚼着,一边细细地思想,是啊!逝去的终将逝去,倒是那些留下的记忆依旧美好鲜活,可以供余生点滴回味…….

天府味道·小吃龙门阵—— 叮叮糖 让人心痛的甜美乐音

貌不惊人色不出众的白麻糖

《四川省志•川菜志》编委会副主编 川菜文化人 川菜撰稿人

《百年川菜传奇》《路边的川菜史》《辣麻诱惑三百年》作者

图文原创·江湖饕客 向东 2019.04.18 成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