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布懂君和大家講一部“國師”張藝謀導演的經典電影：菊豆
和陳凱歌在好萊塢搗鼓出來的那部外資片類似，這部看似“土生土長”的純國產，其實也是在日本資方、日本製片、日本編劇參與下誕生的“混血兒”。
但難能可貴的是，它並沒有因為這些外資力量變得不倫不類，反而非常“中國”，非常“張藝謀”。
這部1990年的老電影，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被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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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當年為了拍這部電影，張藝謀通過中影從國外進口了50部性變態電影，一個人窩在招待所裡，一盤接一盤地研究。
但他本人也透露，影片被禁並不是因為色情。
“調子太灰了。”
雖說調子灰，電影從畫面到情節，倒是都很斑斕。
五顏六色的大染坊、鞏俐激凸的紅肚兜，有“色”，更有“欲”。
故事發生在上世紀20年代的南方，一片開闊的山腳下，是一座逼仄擁擠的小鎮。
日出時這裡的白牆青瓦會被染上金輝，日落時又陷入靜謐的冷藍色。
這裡的鎮民世世代代都在祖訓家規的教導下，過著日出日落一般恆定又循規蹈矩的日子。
守財奴般的染坊主楊金山（李緯 飾）也是其中之一。
老爺子為中國大銀幕奉獻了六十餘載，已於2005年因病逝世，享年86歲
在這裡，“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就是清規鐵律，而不孝又有三，無後為大。
眼見著已近花甲之年的楊金山，膝下依舊沒個一兒半女。兩任妻子都已經像牲口一樣被他蹂躪致死，為了傳宗接代，他又花大價錢買回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媳婦。
她便是菊豆。
在這座時代相傳的大染坊裡，還住著第二個男人——李保田飾演的楊天青。他是楊金山早年收養的孤兒，也是楊金山的免費苦力，平日裡二人以叔侄相稱。
神醫喜來樂、宰相劉羅鍋都是這位老戲骨
菊豆的到來，不僅重燃楊金山延續香火的希望，也撩撥了天青躁動已久的心。
但菊豆遭遇的，卻是楊金山的虐待和楊天青的偷窺。
原來，楊金山其實是個性無能，只能用變態的行徑發洩自己的獸慾。
而楊天青，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他雖對菊豆的遭遇憤憤不平，卻也只是卑微地窺視菊豆，偶爾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並不敢與楊天金髮生實質性的衝突。
雖然兩個男人一個殘暴，一個懦弱，但也是菊豆世界裡唯二能接觸到的兩個男人了。比起禽獸不如的楊金山，菊豆也不自覺地對善良的天青產生了好感。
更何況，楊天青也是唯一能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的人了。
於是一天趁著楊金山不在家，菊豆主動勾引了天青。
轉動的水車、鮮紅的染布、暢快的女人、釋放的慾望，造就了中國電影史上最經典的蒙太奇之一。
這也是邪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鞏皇之所以被稱為鞏皇 的美。
就算被輕視被凌虐被摧殘如斯，她骨子裡勃發的生命力依然讓人難以抵擋，那是一種原始的、熱烈的、頑強的、桀驁不馴的、下流卻又純真的美。
從此，菊豆和天青開始了偷情生涯。
很快，菊豆懷孕了，楊金山感謝老天有眼，自己終於有後了，對菊豆也好了很多。
菊豆很“爭氣”地生了個男孩，被楊家的族長賜名“天白”。
天青、天白，寓意“清清白白”，此時的楊金山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寶貝兒子正是菊豆和天青“不清不白”苟合的產物。
一次外出時，楊金山意外墜崖奄奄一息，被天青找到。
這是天青第一次有機會手刃這個壓榨自己、欺辱情人的男人。但懦弱的他沒有下去手，反而把他揹回了家。
楊金山摔成了殘廢，菊豆和天青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終於有一天，頭頂已是青青草原的楊金山撞破了二人的勾當。
菊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告訴他連兒子都不是親生的。
失去了兒子這最後一點念想，楊金山只剩下一個願望，殺了這個孽種。
一天晚上，他趁二人睡著，艱難的爬向搖籃試圖把孩子摔死。
好在孩子的哭聲驚醒了菊豆，她慫恿天青殺了這個心懷歹意的死老頭。
這是天青第二次有機會殺掉楊金山，但他還是鬆開了掐著楊金山脖子的手。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叔啊。”
天青一句話澆滅了菊豆的所有期待，也道出了在教條禮數下傳統國人的心理，大家寧願選擇中庸的煎熬，也不願意爭個魚死網破。
天白在這個畸形的家裡慢慢長大了，名義上的父親只想殺了自己，“堂弟”是自己的生父，母親又和“堂弟”曖昧不清。
他知道這一切，卻什麼都不說。
又或者說這一切造就了他的失語，2歲了仍舊沒發出過任何聲音。
天青努力教他叫自己爹，他從未開口。反倒有一天突然對著楊金山叫了一聲“爹”。
這讓楊金山頓時亂了方寸老淚縱橫，這一聲“爹”甚至讓他堅信，天白就是他的親生兒子，是菊豆算錯了日子。
他得意的帶著自己的“兒子”，讓他一遍一遍叫自己“爹”，叫天青“哥”，享受著阿Q一般的復仇快意。
菊豆和天青的小日子也並沒有想象中美好，在小小的染坊裡他們可以無所顧忌，但在鎮上還是要避人耳目。
楊金山已經癱瘓，菊豆卻再度懷孕，這要是傳出去，兩人可能都會被浸豬籠。
菊豆只好偷偷買來流產藥，沒想到買到假藥不僅染上一身病還終生無法再懷孕。
菊豆不想繼續在這無間地獄裡煎熬，她想讓天青帶著她和孩子遠走高飛。
可懦弱的天青根本不敢面對外面的世界，只想維持現狀、苟且偷生。
一天，楊金山陪自己的“兒子”一起玩，卻被天白不小心拉進染池。
看到掙扎的楊金山，天白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楊金山死了。
根據家規，還是雌黃小兒的天白成了一家之主，菊豆也不許改嫁，要終身守寡，盡為婦之道，作為“外人”的天青，也必須搬離染坊，不能玷汙了楊家世代清白。
即使楊金山死了，那些繁文縟節依然死死地束縛著菊豆。
在楊金山的葬禮上，她被棺木一遍又一遍地碾過，只為在旁人面前演一出“賢孝”。
在沒有旁人的地方，他們也遵守著尊卑有序的吃飯規矩。
而天白也在薰陶之下成了新的楊金山。
甚至比楊金山更冷酷無情。
在家裡，他不滿母親和天青的不倫之戀，在外面，他也聽不得村裡人的閒言碎語。
於是他千方百計阻止二人見面，也會拿砍刀追殺村裡說閒話的人。
最終，他親手把天青也丟進了染池 。
上一次紅布落下時，天青正和菊豆盡享魚水之歡，如今紅布落下，宣告的卻是天青的死期。
在電影的最後，菊豆一把火燒掉了染坊，燒掉了囚禁她多年的牢籠。
她何嘗不是一塊被送進染坊的布？送進來的時候純白無瑕，卻被笨重的木槌敲打，被刺鼻的染料浸泡，最終沾得一身猩紅，完成了痛苦的蛻變。
可惜的是，在那個時代，外面的世界也不過是一座更大的染坊罷了。
看到這裡或許就能明白這部電影到底“灰”在哪。
儒學是小學課本里就開始傳授的傳統文化，但依然有其
糟粕的一面，尤其是在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更甚。菊豆在片中遭遇的種種悲劇，其實正是一句儒家經典的現實寫照：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自始至終，她都被剝奪了從我、從心的權力。
而她所有痛苦的來源，都僅僅因為她不甘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守序者，一心要做一個勇敢對抗的變革者。
她不甘受虐，挑戰了男尊女卑，她直視慾望，挑戰了道德常倫，她追求自由，挑戰了封建禮教。
她遍體鱗傷，終於迎來熹微的曙光。
而遵從舊制度的金山、天青也都沒落得好下場。作威作福也好，懦弱無能也罷，選擇屈從的結果，都是被舊制度的衛道士天白殺害。
封建禮教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它的信徒還是奴隸，他們終將是被荼毒的受害人。
只可惜身在其中的人們依然看不清。
無數的楊金山依然在為虎作倀。
更多的楊天青在忍氣吞聲。
而菊豆們，實在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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