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水河——唐代粟特人的萬里鄉愁(連載37)

10後唐的經濟內在矛盾(上)

沙陀何以缺馬少糧?

後唐何以和契丹的爭鋒處於下風了呢?並非沒有原因。

《資治通鑑卷二百七十◎後梁紀五》:

契丹以盧文進為幽州留後,其後又以為盧龍節度使,文進常居平州,帥奚騎歲入北邊,殺掠吏民。晉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契丹每入寇,則文進帥漢卒為鄉導,盧龍巡屬諸州為之殘弊。

雖然沒有攻克幽州,因為其確實太大了。但是已經佔據了現在的京東地區,實際上就是對其實行半包圍的狀態了。所以,雖然沒有達到攻克幽州的目的,卻並沒有讓沙陀人給趕走,幽州對於契丹人來說已經完全無險可守了。這與1937年日軍圍攻北平之前的情況極為相似。當然本次戰役,《通鑑》記載是打了二百多天,但是最終沒有攻克,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晉人自瓦橋運糧輸薊城,雖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後唐還能勉強輸送軍糧到這裡。但是,這也是最為致命的所在。既然本地不能自產糧食,需要外部輸送,而且還經常被契丹軍騷擾截斷,那麼斷糧其實就是更早的事情。對於幽州這座大城來說,只有將契丹人趕到草原上去,才能解決危機,而支援點糧食,只能解決一時之困,不能解決長久之計,不過是小車不倒只管推罷了。而瓦橋關,我們知道是北宋初年與契丹對峙的前線,是宋遼分界線。《資治通鑑》在這個時候點出瓦橋關,實在是很早就預示了宋初與遼分界命運了。

媯水河——唐代粟特人的萬里鄉愁(連載37)

《新五代史卷六- 唐本紀第六》補充後唐政府缺糧——政府缺糧不等於富豪缺糧。——記載:

長興元年929年,春正月丁卯,閱馬於苑。冬十月甲辰,驍衛上將軍致仕張筠進助軍粟。孟知祥反。十一月丙戌,契丹東丹王突欲來奔。

我們看從918年的盧文進導致的幽州之亂,以當今河南開封為腹地核心的後唐就不能將糧食運到幽州地區,那麼,晉山縣和媯州地區當初沒有發生像劉仁恭父子和沙陀李克用父子那樣的有比較明確記載的戰役,說明後唐已經沒有力量防守這些地方了,自然不會發生程度激烈的攻守之戰,歷史記錄自然也不會留下什麼。幽州的軍糧都運不到,何況還要越過軍都山再到延慶地區呢?所以史無明載,也是說明無事可記了。這裡,晉山就放棄給契丹人了。這一切取決於經濟,而非軍事。經濟力量不能到達,軍事力量自然也不能到達。所以沙陀後唐治下的儒州晉山縣也只能黯然落幕了。

媯水河——唐代粟特人的萬里鄉愁(連載37)

除了上述幾點,陳述先生編輯的《全遼文》提供了一條值得參考的資料,叫《遺後唐新州將王景戡書》,時間標的是“天顯八年”。全文內容是:“被都要鎮偷竊馬三匹。速宜送來。不然。則出兵剽掠。”文字簡短,但口氣之盛氣凌人,卻顯露無疑。天顯八年,是931年。相對應的可是後唐明宗長興二年。長興的年號一共4年,是李嗣源最後的年號。931年後的五年,即936年,石敬瑭就篡位,後唐滅亡,後晉建立。遼史方面記載是天顯十三年936年,後晉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給遼國。 我們前面引述材料說到了936年,耶律德光帶領遼軍南下雁門關的時候,雁門關天險已經無人可守了。而這則931年的其實和盧文進的那則材料有關聯性。就是後唐的經濟實力大不如契丹了。新州在931年還是在後唐手裡。但是卻去偷契丹的馬。而前面說930年的時候,武州也還在後唐手中,估計931年武州也可能還在後唐手中。那麼這個都要鎮似乎是應該靠近今天官廳湖東側的懷來的某個地方。這說明:

第一,至少在長興二年的時候,即931年,新州,也許還有武州,都在沙陀後唐手中。前面的反覆性爭奪自然存在。

天成元年,926年,冬十月,庚子,幽州奏,契丹平州守將偽署幽州節度使盧文進,率戶口歸順,百僚稱賀。辛丑,契丹遣使來告哀,言國主安巴堅以今年七月二十七日卒【1】。

那個造成後唐和契丹大戰的盧文進又轉過來投降了李存勖,後來被封為滑州刺史。此是後話。這裡的安巴堅就是阿保機。

其次,以騎兵突出的沙陀後唐在這個時候居然缺馬了。

《新五代史卷六- 唐本紀第六》記載:

長興元年929年,春正月丁卯,閱馬於苑。

《舊五代史·唐明宗紀六》記載:

天成四年:930年,夏四月,詔沿邊置場買馬,不許蕃部直至闕下。先是,党項諸蕃凡將到馬,無駑良並雲上進,國家雖約其價以給之,及計其館穀錫賚,所費不可勝紀。計司以為耗蠹中華,遂止之。

應當說都要鎮這則搶馬的事情和舊唐書這則記錄是一致的。沙陀是缺馬的。但是,我們知道,沙陀是以馬來起家的,可是怎麼缺馬了呢?

媯水河——唐代粟特人的萬里鄉愁(連載37)

一是喪失了原來馬來的渠道,二是缺乏買馬的錢。其進入中原地區,必然遠離草原地區而喪失馬匹來源。中原地區經濟緊張,缺錢買馬。《舊五代史·卷三十七(唐書) 明宗紀三》記載:

天成元年秋八月,乙巳,禁熔錢為器,仍估定生銅器價斤二百,熟銅器斤四百,如違省價買賣者,以盜鑄錢論。

這是缺乏貨幣流通的表現,自然是缺錢了。同樣,缺錢也是社會財富不豐富的表現,經濟還是緊張。但是總的來說好多了,比起幽州的劉仁恭將所有的錢聚集到一起來埋起來。當然,更準確來說這是朝廷缺錢,而不一定是社會上缺錢,否則何以將銅錢融化成銅器呢?很明顯新成的銅器的價格可能會更高。但是這會造成市面上缺乏貨幣流通,造成朝廷貨幣緊張。國家內的富豪階層很有錢,所以可以把多餘的銅幣去化成銅器,然後倒手在賺錢。反過來說,這就意味著政府收不上錢來,反倒造成整個社會的貨幣緊張,而貨幣緊張自然又是高利貸資本的好機會。這隻能說明後唐對國內富豪階層控制軟弱,政治架構已經不能良好的管控這盤踞中原的小國家了。

而喪失草原地區的馬匹供給原產地,是進入中原地區的代價條件。特別是此時,契丹已經完全佔據整個草原了。所以,沙陀就喪失了大批的優質馬源。我以為這是最為重要的原因。沙陀經濟緊張,倒不是經濟不發展,《舊五代史·馮道傳》:

他日又問道曰:“天下雖熟,百姓得濟否?”道曰:“穀貴餓農,穀賤傷農,此常理也。臣憶得近代有舉子聶夷中《傷田家詩》雲:‘二月賣新絲,五月糶秋谷,醫得眼下瘡,剜卻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遍照逃亡屋。’”明宗曰:“此詩甚好。”遂命侍臣錄下,每自諷之。

【1】 卷三十七(唐書) 明宗紀三_舊五代史(宋)薛居正_國學導航

http://www.guoxue123.com/shibu/0101/00jwds/0036.htm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