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加班”變“假班”,996也許僅僅是個開始

兩千年前,墨子曰過: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鍾、擊鳴鼓、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鏚,民衣食之財,將安可得乎?

可以粗淺理解為:吃不飽,穿不暖,得不到休息,是大家最擔心的。這樣下去,就算有一天你敲鐘了,兄弟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嗎?

這話當然是說給當時的封建君主的,但怎麼聽怎麼像跟現代互聯網企業老闆說的。

真理,經得起時間考驗,且能歷久彌新。

雖然老祖宗早就告訴我們加班不得人心的道理,但不爭氣的後人還是搞出了996,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事,就要想到有一天會被點名。稍稍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點名中,有些是點名批評,還有些是點名表揚?!

加最晚的班,住最好的院

加班這件事已經不是新聞,甚至996ICU都不算是新聞了。加班,慢慢演變為一種文化,成為北上廣深許許多多寫字樓的標配。

當“加班”變“假班”,996也許僅僅是個開始

每當夜幕降臨,你依然面對屏幕,請不要孤單,因為加班的不止你一個人。

根據脈脈《2018中國職場人群加班情況調查》顯示:過去一年,89%的職場人經歷了不同情況的加班,加班頻率相比2017年更高。

當“加班”變“假班”,996也許僅僅是個開始

有個段子挺有趣。某巨頭聘請了一位日本專家,專家上任第一天自我介紹:“我是個工作狂,經常加班,請大家儘量配合我的工作!”說完深深鞠了一躬。

一個月後,日本專家辭職了,辭職時只說了一句:你們這樣加班,是不人道的!

不人道的996,是我們慣出來的。

當一名年輕的地產規劃師過勞猝死,我們沒有站出來;當一位已是兩個孩子父親的IT工程師因加班撒手人寰,我們沒有站出來;當“996”在各家大廠冒出頭來,我們沒有站出來。

現在,它來找我們了。

當“加班”變“假班”,996也許僅僅是個開始

加班,手段還是目標?

996ICU引發的討論,並非源於某家互聯網公司冒天下之大不韙出臺了什麼犯眾怒的制度,而是天下苦秦久矣。

中國互聯網行業發展飛速,許多產品的日用戶數量都在千萬甚至億級。加加班解決下危機事件,大家能理解。

也許是嚐到了其中甜頭,有些企業開始粗暴地設定工作目標,將員工的加班時間視為常規勞動時間,甚至出臺規章制度明確要求996。此時,在企業眼中,把員工榨乾成為首要目標。至於擠出來的是奶還是水,被榨乾的員工能不能持續產生價值,已經不在考慮範疇中了。加班不再是解決問題的手段,而是公司管理的目標。

將加班等同於奮鬥,將加班的長短等同於對公司貢獻的大小。什麼時間下班,不再取決於是否完成了工作,而是同事們、上司們、老闆們是否下了班。不僅如此,員工還要隨時隨地裝成很忙的樣子,如果被上司發現工作做完了,他很可能不僅不誇你效率高,還會認為你的工作“不飽和”呢!

就這樣,加班變味了,變成了“假班”,變成了一場無意義的軍備競賽,從解決突發狀況的手段變成了目的本身。這樣的“假班”有沒有用並不重要,加班時長才是評判標準。在這樣的軍備競賽中,每個人都是炮灰。

當“加班”變“假班”,996也許僅僅是個開始

“假班”摧毀的是員工的休息時間?不,它摧毀的是以效率和結果為導向的工作模式。

反正不加班肯定幹不完,那我著什麼急幹活,先泡上杯茶水,打開脈脈瞅瞅動態。

六點了?哥幾個出去吃晚飯不?

七點半,正是工作好時間!

十點半,到點下班!

老闆一看,這麼晚下班,我佔便宜啦,棒啊,優秀員工!

當然,老闆不是這麼好忽悠的。每天干仨小時只能是偶爾,要不然空空當當的週報會暴露一切。不過沒有這麼多工作要,這可怎麼辦。

設計師小姐姐,這個界面來十個版本嚐嚐鮮;程序員小哥哥,十個需求拿好不送!

這麼幹效率高嗎?不好說,但是這麼幹顯得忙是肯定的。

但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面子工程,到底是誰造成的?

“假班“橫行,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脈脈用戶、著名設計師馮鐵的加班故事很有啟發。

“在NHNC第一次提起加班是入職後3、4周,當時的直屬leader(外籍)問我,‘你為什麼要加班?我給你評估的工作日程不夠用麼?’

後來才知道,我如果加班且具備必要性,需要隔層審批,當時整個設計群規模不大,全加上不到兩百人,隔層大概是CDO(首席設計官)。”

馮鐵從中體會到非正常加班揭示了企業三個基本問題:

  • 如果下屬加班,證明直屬leader的管理能力不足,專業性不夠,導致下屬對應職級的執行日程評估出了差錯;
  • 如果下屬加班,證明入職時對該員工的對應職級評估不準確,他無法保障對應薪資該完成的質量與效率,需要考慮降級、降薪;
  • 隱患。大中型項目通常需要多部門參與,日程評估的準確是項目順利進行的基礎保障。該員工很可能會因為效率不標準,導致整個項目上線日程滯後。

各位老闆看完感覺很有道理,然後回身把鍋扣在員工腦袋上:看到沒,人家都說了,你們啊,效率低下!

被賣了不要緊,關鍵要笑著幫人家數錢

效率降低,老闆很著急。

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統一思想是非常必要的。怎麼統一呢?只見許多老闆左手一針雞血,右手一張大餅,向大家走來。

雞血有用嗎?曾經有過。

平時工作辛苦,老闆給打打雞血,員工們也就挺過去了。但這一針的效果還沒過勁,又給員工一針。員工扭頭一看,老闆身後預備一個養雞場,讓人996保持打了雞血的狀態,老闆你感覺現實嗎?

那大餅呢?

曾經的大餅是畫在牆上的,讓大家輪流參觀,自覺體會學習。現在嫌見效慢,都是直接掰開員工的嘴,拿馬桶搋子往嗓子眼裡捅。對了,現在他們不管這個叫大餅,時髦的講法是“夢想”。

“企業要的是狼性,狼性懂嗎?照顧家庭那是不思進取的職場小白兔才有的想法,這樣的想法很危險啊。”

“要發自肺腑的愛上996,公司給你機會996要心懷感恩,明白嗎?”

“不明白也沒事,先幹著,這都是為你好,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996ICU的意義是什麼?

996ICU過去了嗎?好像是的。

這兩天大家討論的焦點是各位表態的大佬身上。

即使在996ICU討論最激烈的時候,也常出現這樣的評論。

“不想996,離職啊”、“加班多,掙得還多呢”、“拿錢的時候,沒見有人喊反對”。

是的,離開很難。有時候,為了一份工作,為了穩定的收入,為了支撐一個家庭,我們可以把自己低微到土裡。

最先吶喊的人是最難的,狂風暴雨集中在他們頭上。

996ICU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現在中國職場上存在的種種“假班”亂象,但它很有意義,它剋制而有力,沒有煽動卻態度鮮明。它更像第一朵開放的迎春花,代表了程序員群體對職場“假班”的全面思考,代表社會對於職場的更多關注。

魯迅先生說:有時候仍不免吶喊幾聲,聊以慰藉那在寂寞裡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

向勇敢前行的人致敬,向勇敢發聲的人致敬。

正在加班的人,更要勇敢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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