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看著是個省代理，其實就是人家工廠的一個物流代理。他們不是讓我去賺錢，只讓我搞配送。如果做區域代理，我可以按本地實際情況，憑自己的意願搞營銷。做省代不行，工廠會給我佈局並策劃價格體系，而且在量上採取狠壓政策。明明只能銷兩千萬，人家非給我五千萬，多出的這三千萬怎麼辦？只能自己掏錢買單。如果我不買，就等於和廠家掐起來。當然，工廠不會說有矛盾就幹掉我，但在資源支持各方面都不給兌現。這些年，我就是咬牙撐著，看上去不錯，事實上沒什麼太大利潤，全靠完成任務後，拿到工廠返回的點，把各項費用打平，如果完不成，只能自己出錢維持運營。
勞心志眉頭一凝，連我出面也不行？
真不行。張騰這次說的很痛快。
勞心志沉默了一會，似乎有些難堪，也許是感覺丟面子，畢竟是當官的人，又是同學。他站起身來，說好吧，我就原話回給老杜了。
勞心志剛走，張騰就叫來姜怡。他垂著頭，目光盯住桌上的一張紙。
說吧。
說什麼？
你說呢？
既是避無可避，姜怡只好講了，全盤托出。
張騰始終垂著頭，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望姜怡一眼。
5
如果你的妻子有外遇，你會怎麼辦？
如果你對你的妻子很好，可她還是有外遇，你又能怎麼辦？
這個問題太陳舊了，很多人都不願去思考，張騰也不願意思考，可這個倒黴的問題就是擺到了他的眼前，何去何從？
他的心在一陣陣地疼。
人到中年，許多病找上門來了，他一直懷疑自己有冠心病，但一直沒時間去正經查一下體。我真有這麼忙嗎？我必須這麼忙嗎？我賺了這麼多錢，下輩子也用不了，可我把老婆都弄丟了，還送了我一大頂綠帽子，讓我到死也卸不下來。
這時候有人敲響了門，進來的是姜怡。她狀態很不好，是烈日下暴曬的花朵。
有事？
雜誌社的領導來了，說是有件事要跟您單獨談。
張騰不想聽，他連擺了幾下手，說讓他們走，告訴他們我沒時間。
姜怡出去了。不過很快又回來，說檢察院的同志也來了。
張騰使勁按了幾下太陽穴，說還是你接待一下吧，就說我心臟病犯了。
把各路人馬送走後，姜怡來到了張騰的辦公室，默默地站著。
說吧。
新新貪了五百萬。
什麼？！張騰目瞪口呆，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雜誌社的廣告費管理很亂，她收了錢卻不記帳，直接花掉了，雜誌社也是在清理廣告費時才發現的。
他媽的，全是些王八蛋，他們咋不把整個社都給她!
怎麼辦？
我不管，讓他們找她要去吧，你去！讓他們直接去地獄，別跑冤枉路！
姜怡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張騰一下子抱住她，把頭深紮在她的懷裡。
6
人啊，由窮變富易，由富變窮難，為了信仰而賣掉汽車的杜子甫，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狂奔，汗從密密的毛孔裡淌出來，又熱又渴的他像一條甩到河灘上的魚，大張著嘴，呼吸急促。
他剛剛從市政府出來，市長辦公室的空調，並沒有滅了他的燥熱。勞心志說市財政的赤字太大，答應給他的200萬，昨天開會取消了。另外，有個外商看上了那塊地，出價很高，市裡打算把它賣出去，所以，紀念館的事也取消了。
混蛋！都是些賣國賊，八國聯軍搶都搶不去，現在讓他們一句話就賣了。賣吧，賣廠子，賣地皮，看你們還有啥賣的，等有一天把你們頭上的烏紗也賣了，我看這世界才能太平。
但他還不甘心，還想掙扎。他在街上盲目地騎來騎去，就是找不到一扇為他敞開的門。
項目沒了，自然不用找錢了，但張騰那裡他是再也不會去了，在他看來，張騰早就不是昔日的同學少年，而是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商人，杜子甫感到了孤獨。
在這個夏天，杜子甫的婚姻生活也出現了高溫。
女兒終於考進了中國傳媒大學，按說這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但女兒一走，他和路珊的傳話筒就沒了。沒有話筒，交流就顯得格外困難。尤其吃飯，以前女兒在，杜子甫總能把自己想吃的菜變成女兒想吃的，現在倒好，他想吃什麼完全成了個多餘的問題。
有火卻不能發，這是做人的悲哀。後來他想了一個簡單的辦法，在門口找了一家飯館，細心地跟做菜的師傅講了半天，直到他確信師傅聽懂了，他才交了押金，還認認真真跟飯館簽了一紙協議。
吃飯的問題是解決了，可睡覺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46歲的男人需求還不少，可這些正常需求路珊不滿足他。後來杜子甫寫了一份抗議書，申明他們是有婚姻的，婚姻中的女人應該盡這個義務。路珊看完，在上面批了八個字：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出去找？他不敢，一怕讓人家賴著，二怕染上髒病，罷，只能想法解決了。
他騎著車子，在太陽底下轉了兩個小時，累了，在一小攤前停下，要了一瓶水。擺小攤的是一中年婦女，胖的肚子挺出來，一臉的油汗，見他大熱天的騎車滿街跑，就問，大哥，你也在找地方嗎？杜子甫糊里糊塗點點頭。婦女說，地方不好找的，就說我這兒吧，要了整整一年，還是託我女兒的同學的爸爸辦的。
他驚訝地盯住婦女，問，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婦女說，你不是下崗的？
欺軟怕硬的杜子甫，可找著洩火的人了，他惡惡地質問婦女，我像嗎我像嗎？沒等婦女回答，他便騎上車走了。婦女高聲在後面要錢，杜子甫卻腳下一用勁，車子飛一般遠去了，任婦女在後面罵他老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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