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

作者 / 白萝卜

万玛才旦被称为藏地电影新浪潮的发起者,这个称号十分贴切,从2002年他创作出个人第一部短片《静静的嘛呢石》在国内斩获多项大奖,到2005年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静静的嘛呢石》名扬海内外,真正拉开藏地电影新浪潮的幕布。如今,他的第六部电影《撞死了一只羊》也正在上映。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在导演作品屡获殊荣的同时,万玛才旦对于藏族电影贡献更大之处在于,一支由他“拉扯”成长起来的藏地电影新浪潮队伍,如导演松太加、德格才让、拉华加等,他们曾经都是万玛才旦团队当中的核心成员,现在他们也都自立门户开始各自的电影创作之路。

作为此次藏族电影新时代的撞门者,同时也作为华语电影领域出色的电影代表之一,万玛才旦与一起拍电影(ID:yiqipaidianying)一起谈谈了他的电影人生。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撞死了一只羊》背后的创新与突破

一起拍电影:影片是将《杀手》和《撞死了一只羊》两本小说合成了一个剧本,当时是怎样考虑的?

万玛才旦:最先看到《杀手》这个小说大概在2006年,当时就有想法把它改编成电影,当时和次仁罗布(《杀手》作者)沟通过,他也有这样的意向,所以没过多久开始做转化的工作。但是在构建文本的时候,感觉里面的容量比如信息非常少,字数也只有几千字,所以需要扩充内容,加很多细节的东西,于是就想到了自己的短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之所以想到这个小说,是因为这两篇消暑之间有一些共通的东西,都是发生在公路上的故事,主人公都是司机,同时在文化层面也有共同点,比如救赎和放下。然后就把两个小说糅在一起了,同时把小说中不太适合影像化表达的东西去掉或者做转化,其实改编过程挺快的。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一起拍电影:在整个创作过程中您觉得比较困难的是哪个阶段?

万玛才旦:我觉得没有特别困难,因为我的电影是在写剧本的阶段就在做一个导演思维的工作,和先请一个编剧写剧本然后再请导演来拍不一样,所以我在剧本阶段写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的时候,就在做导演的工作。当我落实了场景、演员等,就是一个把文字影像化的过程。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一起拍电影:电影发布过一个特辑,说影片拍摄过程中很艰难,您身体也有点不适?

万玛才旦:整个剧组很多人都有一些高原反应,包括我自己,虽然我是从高原出去的,但是在北京很多年了,突然去那边也会有不适应。不过那样的环境是自己选择的,影片里面需要那样一个质感,所以去到当地去拍摄,场景也相对集中一点。整个电影很大内容时间都在路上,在路上就需要一些风沙,但因为风沙是一阵一阵的,所以拍一会没有了就得等,有时候也人为做这些事情,总体拍摄了大概三十多天。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一起拍电影:您的摄制团队规模大概是怎样的?

万玛才旦:

大概五十多人。

一起拍电影:您怎样看待藏族文化、电影传播过程中遇到的隔阂和阻碍呢?

万玛才旦:首先我做的是一部电影,所以肯定是站在一个创作者的角度去拍摄一部电影,而不是说我要拍一部藏族电影,或是一个民族题材电影,这样的出发点太狭隘了。从作者层面来讲,每个作者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论你面对什么题材,都需要一些基本的创作内容在里面呈现,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也会有差异性,比如我们有时候看电影,不太理解某一段历史或者某一个文化背景,可能就不会很清晰地了解到、或者理解某一段情节以及它背后的意义,所以这些东西需要在影片中、甚至从剧本阶段就做一些铺垫。

比如一个人物,像《寻找智美更登》当中的智美更登这个人物形象,对于藏族观众来说,那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但是对于藏族之外的观众来说,那又是另一种文化,所以在讲述电影故事的同时也要交代这些事情,但又不能很机械地交代,必须把它融入到剧情当中,这样观众看完之后可能对这个文化、或者对这个故事涉及的背景有了解。在《撞死了一只羊》当中也是,小说层面没有太多那样的前情摄制,比如两个人物用同一个名字,还有在茶馆里好像在不同时空里经历了同一件事情,这些设置小说里都是没有的,但是在电影层面一定要做这样的引导和铺垫,在文本阶段也会做这样的努力。因为对于藏族观众来说,这个故事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离开这个文化背景可能就比较难,所以要有铺垫,形成一个通道,慢慢把观众引进这个故事里。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一起拍电影:对于藏族题材电影来说,您觉得改编目前这种处境的突破口在哪?

万玛才旦:最大的突破口可能还是得基于艺术,基于创作本身。这两年藏语电影能够在国内和国际上有一些影响,并不是因为它们商业上的成功,还是基于艺术层面的成功,采引起了一些关注。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在艺术这个方面不断地努力和突破,才有可能找到更好的出口和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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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电影发展路途上的成长与感动

一起拍电影:在您的成长和学习过程中,电影在您家乡那边的发展状况是怎样的?

万玛才旦:那时候大家唯一的一个娱乐方式就是电影,比如一个城镇大部分活动都是电影,谈恋爱或者朋友聚会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在电影院进行的,或者大家一群人进去,整个晚上在那里看电影。但是电影种类相对就很少了,可能看了五六年电影,但是那些电影都是重复看的,内容和表现形式都比较单一。表现形式上现实主义的多一些,内容上革命题材的多一些。

不过那时候文学的轰动效应更强,比如在80年代,如果你发一首诗或者发表一篇小说,可能就成为一个名人,很多人的命运也因此被改变。年轻人也很喜欢,做文学的比较多,尤其是诗人,在藏区很多人可能小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出诗集了。不过现在因为影像的普及,大家会觉得电影这种表达更直接,可能也有一些外在的诱惑,有些人觉得这是一个很时尚、很风光的事情,所有很多人会想学电影或者做电影。其中也有一些人对于自己没有定位,只是盲目地做,他没有经历过那样一个成长过程,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做这样一件事情。之。也有一些藏族的小孩不读高中了,直接要来北京上学、学电影,过来之后完全适应不了,然后又放弃了。


《撞死了一只羊》与藏族电影背后的创新与突破|专访万玛才旦



一起拍电影:现在藏族电影新浪潮是由您引领的,在开辟这条道路上,您曾经理哪些方面的困难?

万玛才旦:困难也很多,我那时候想做电影,根本没有引导或者参照物, 只能自己摸索。自己从小就一直喜欢电影,但其实也是读了硕士之后才有机会专业的学习电影,之前没有任何渠道或者信息让我了解电影制作。我刚开始学电影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题材、什么题材是可以做成的,刚上电影学院的时候,也写过一些历史题材的剧本,老师看了之后就说你这根部就不可能拍,也慢慢地对中国电影是藏的审查有了了解。

另一方面是资金,可能有些导演说这部片子拍成电影是他的一个理想,经历过那个过程就完了,但是电影走向市场也是一个产品,所以创作者还要面对很多比如环境、市场等方面的问题,这些是需要经历过才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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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

一起拍电影:当时您的处女作《静静地嘛呢石》上映时在家乡反响特别大,当时放映现场是怎样的?

万玛才旦: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放映,因为片场有限,所以只是在那做了一个首映礼,但是因为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影院或者合适的场所,所以我们就组织了一个放映队,让他们带着放映机去很多地方放映,首先是电影拍摄取景地,然后也去其他地方做更大规模的放映,有点像流动放映院那种。

第一次放映在《静静的嘛呢石》的拍摄地,是一个离寺院比较近的村庄,完全是露天放映,就在空场地上搭一个银幕,当时因为人太多了银幕正面坐不下,所以银幕两面都坐满了人,大概有两三千人,其实他们可能也完全听不到电影里面在说什么,因为电影的声音已经完全被人声给淹没了,但大家还是在看那个电影,很激动地在看,那样的时刻我觉得真的很让人感动。我们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经历,正面坐不下就做到反面去看,大家都很投入。

一起拍电影:您当时的感受如何?

万玛才旦:我觉得这样的时刻可能就是对电影的最高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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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拍电影:藏族电影人目前的发展状态是怎样的?

万玛才旦:现在有一部分人正在尝试做自己的短片,一部分人想开始学习,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各个藏区都有。他们也需要一个过程,就像我们,其实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摸索,走了很多路,才能做自己的电影。现在年轻人在很多方面,比如经验、阅历都不够,所以需要更多沉淀的东西。

一起拍电影:现在年轻人学习电影的趋势是怎样的?

万玛才旦:趋势是在增多,每年都有新人想做电影,想上大学学电影。另外一方面就是条件也成熟了,物质条件变得丰富,比如以前我们想拍一个电影或者一个短片,那是一件很大的事,但现在表达和尝试的机会越来越多。

一起拍电影:您自己除了做导演、编剧、监制这些身份外,是否有考虑做其他方面的电影业务?

万玛才旦:我自己的兴趣还是在创作层面,所以肯定会更关注创作层面的东西。因为一个人的精力非常有限,如果你真正投入地做一部电影,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所以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其他事情,所以我还是更希望专注做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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