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旭與美軍“中國通”的戰略對話

新空間·新戰略·新關係

【戴旭】新空間就是人類新的生存、活動空間。

【王文】對,傳統的陸、海、空早就有了嘛,現在人類開拓了新的空間,這是人類技術進步的一個必然。技術給人類插上一對新翅膀,除傳統的陸海空之外又拓展了新領域。鑑於歷史的教訓,新的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空間就是未來的戰爭空間。人類不能征服海洋的時候,戰爭就在陸地上進行。能在海上行動後就有了海戰。當人類征服了天空,有了飛機,又發生了空戰。現在人類走向了太空,“太空戰”的概念至少已經出來了,甚至美國還設立了太空司令部。接著又有了網絡空間,美國還成立了網絡司令部和網絡戰部隊。就是說人類走到哪裡,戰爭就跟進到哪裡,這是第一個大問題。

我們希望它不變為戰爭空間,也只是一種希望,它必然還會走向戰爭空間,這非常不幸而又無奈。只要人類到了某個地方,就有利益爭奪,就會將最新的技術手段用於戰爭。就像當年飛機出來以後,歐洲和美國希望飛機只用來搞體育競賽,但僅僅幾年之後空戰就打響了。就是恩格斯講的話,一項新技術一定最先用於軍事領域。戰爭就是一個魔鬼,它就是一個影子,人過去了,影子就過去了,當然人類還沒有進化到可以切掉影子的程度。在這個進化沒有完成的時候,我們說新的領域就有新的形態的戰爭。下面我先談網絡戰,偉寧先生認為中美之間打網絡戰的可能性有多大?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馬偉寧】第一個問題就是“網絡戰”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為有各種各樣的意思。然後“攻擊”到底是什麼意思。對此,我們美國還沒有完全想好,因為我們不瞭解這個領域在哪兒,到底是什麼,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戴旭】但是你們已經有很多本書在談論這些問題了。

【王文】互聯網就是你們國防部發明的。

【馬偉寧】你知道傳統形態的戰爭會爆發在哪裡,卻不知道網絡攻擊從哪裡來,伊朗核電站……

【王文】伊朗“震網”病毒那件事不就是你們網絡戰的成果嗎?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馬偉寧】我不承認這一點。但是我要說的是,網絡攻擊很難控制。我們不知道來源是什麼,目標是什麼,攻擊的發起者是誰,是政府或者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恐怖分子?網絡戰是什麼,有沒有媒體戰?

【王文】已經開始了,我是站在最前排的士兵,我一直認為我在中美的媒體戰、輿論戰中就是一個士兵,網絡這一塊我還是有研究的,10月份我還去哈佛大學做了一個三個小時的演講,講的就是2009年的伊朗網絡攻擊事件。很多人都來聽我的演講,他們很關心這個問題。雖然美國一直不承認是美國打的伊朗,但很多專家都認為是這樣。

【戴旭】那次網絡攻擊推遲了伊朗的核計劃,好像是美國和以色列聯手乾的。

【王文】但美國不承認,一直不承認。網絡戰的特點就是那樣,不知道“扣動扳機之手”在哪裡。現在,很多中國人認為中美之間的網絡戰天天都在進行。這就有一個狹義的“網絡戰”概念和一個廣義的“網絡戰”概念。狹義的網絡戰指中美之間兩個網絡司令部相互之間進行的戰鬥,現在肯定沒有發生。廣義的網絡戰則已經發生。中國的微博、互聯網裡面大量充斥著莫名其妙、來源不明的信息,當然這個進攻方不一定是美國政府,但是,很多所謂的“服務攻擊”“病毒”,包括還有信息的散佈,確實都來自美國本土。所以這個時候大家就認為,美國的對華網絡戰其實已經開始了,而且天天都在進行。

網絡戰在這裡不是一場戰爭,是另外一種東西,到底是什麼,我還不知道,但不是一場戰爭。如果我們按照戰爭的思想來談,就會被誤導,就被拉到這條路上。但是我個人認為不應該這樣。媒體喜歡隨便用這個詞,但我不主張這樣看問題。戴先生,你怎麼看?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戴旭】剛才偉寧先生講的內容,好像跟美軍的一些行為對不上。美國成立了網絡戰司令部,至少在軍事層面上已經做好了狹義網絡戰的準備,儘管現在也講不清網絡戰的樣子是什麼,因為它是一個嶄新的領域、嶄新的技術手段和嶄新的戰術手段,都在想象當中,真正的成熟要通過一場戰爭之後。目前,發生的都是零星的小事件,還沒有發展成為一場大規模的網絡戰爭。但是你剛才講的內容,從另外一個層面印證了網絡戰的不確定性。在文化層面上,在信息交流層面上,在輿論層面上,在我們的生活當中,網絡衝突確實天天在進行。就像經濟戰、金融戰每天在進行。實際上人類已經進入信息化時代了,網絡是信息化時代的一個技術命名,它依然是信息戰的一個部分。

【馬偉寧】我個人認為信息戰、經濟戰不存在,都不是戰爭。

【王文】那是什麼呢?

【馬偉寧】我不知道,是另外一個東西。

【戴旭】廣義上的網絡戰,偉寧先生可以不認可,但是從狹義上,從軍事領域這個角度就非常好界定。戰爭不能離開計算機和網絡,我現在通過操縱計算機把你的網絡給切斷了,它就是網絡戰。通過網絡發起攻擊,進行攻防,依然是傳統攻防以一種新的技術手段,在一種新領域的應用而已。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王文】我近兩三年來持的觀點就是,隨著互聯網2.0時代的出現,網絡已不再是虛擬空間了,網絡已經變成真實空間了,我們在網絡裡面存錢、交易,每個ID後面都是真實的人,我罵你、讚揚你都是真實存在的。

【戴旭】你說得非常對。而且還有另外一面,當網絡越來越真實的時候,人反而越來越虛擬,你擁有多重身份,你既是媒體人又是戰士,這個時候人和網絡融為一體,這是信息化時代的一個特徵,就是技術對人類的異化。現在,假如說我們不帶手機、不用電腦,就會六神無主。

【王文】舉個簡單的例子,我們現在越來越多地依靠電腦,你沒有E-mail不行、你沒有手機不行、你沒有電子賬戶不行、你沒有在網絡商城裡面購物也不行。衣、食、住、行全部依靠於網絡,當發生網絡戰的時候我把它全給你摧毀掉,我在網絡上這個真實的人物已經沒有了,那我現實的存在也已經死亡百分之八十了,我就是這個意思。

【馬偉寧】這個算不算“戰”?

【王文】這個當然算“戰”了,你摧毀了我生活的大部分內容了,在國家意義上也是這樣的。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戴旭】這個“戰”已經上升到人類範圍,超越了傳統戰爭的概念,也超越了傳統的陸、海、空空間限制。

【王文】我覺得剛才戴旭先生講的又昇華了,戰爭主體是國家和國家之間,現在可能是人和人之間嘛。

【戴旭】超越了國家界限、民族界限,心理界限都突破了,所以這個很危險。

【馬偉寧】不是說不存在,我是說“戰”這個字怎麼界定。

【王文】無法形容這個字,它是“仗”,但是“仗”不足以形容這種方式。其實我倒認為,互聯網問題相比真實空間內的利益糾葛,反而更加把中美之間的利益變成不是零和的,變成更加一致的了。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戴旭】這個很重要,可能是繼恐怖主義之後雙方的一個合作點。

【王文】對,是雙方的一個合作點,所以我想請兩位回答的就是,怎麼來看待互聯網上的合作,並以此合作促進雙方的共同利益。

【馬偉寧網絡是一種高科技,在操作層面會非常複雜。如何開展合作,需要專業人士研究,否則可能根本不具備可行性。

【王文】戴先生有什麼問題?

【戴旭】網絡作為一個新的技術形態領域,它是人類進步的自然過程,是必然要到來的,相關技術還在不斷地發展,包括這個雲計算。

【王文】現在進入大數據時代了。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戴旭】這個時候我們已經無法再用傳統戰爭來界定它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懷著對未來的恐懼,小心翼翼地試圖認清它,在認清它之前不要輕易地啟動它。我建議美國作為全世界最先成立網絡戰司令部的國家,你們有義務也有責任不要輕易啟動這個“魔鬼”,因為這個“魔鬼”可能傷別人,也有可能讓你們同歸於盡,這是完全可能的。因為網絡既不是單向的也不是雙向的,而是多向的,是立體的、網狀的。

在這樣的時代,我贊同王文先生剛才的建議,中美應該放棄“戰”的概念。當原子彈出現的時候,人類放棄了“全面戰爭”的概念,現在又出現了一個超越原子彈的東西,對不對?要是沒有核武器,朝鮮戰爭的規模就會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差不多。但是,一旦有了核武器,大機械化兵團就很難集中了,這是原子彈的作用。大家都知道戰爭打到最後會用原子彈,一想算了吧,別打了。接著,局部戰爭就出來了,這是原子彈對人類戰爭野心的一個遏制,雖然很多人把原子彈描述成魔鬼,但我認為它是人類的救星。戰後六十年的大國和平主要是核武器在保護。

馬偉寧

,美軍中校。1997-2002年在367號陸戰隊飛機營任AH-1“眼鏡蛇”攻擊直升機飛行員,隨部隊駐紮中國香港、新加坡、泰國、阿曼、科威特、日本沖繩等地。2003 —2005年在上海復旦大學做“奧姆斯泰德”基金會訪問學者,並取得國際關係博士學位。離開中國後,他被派到伊拉克。2006年他在伊拉克作戰時負責伊拉克陸軍後勤培訓和支持。他是Al Asad陸軍基地後勤團長,效力於駐伊拉克兩個美軍大隊。回美國後在267號陸戰隊飛機營任安全和標準主任。2008年升任31號輪戰隊遠征軍的AH-1和UH-1艦長。2009年收到命令搬至華盛頓,在美國陸軍研究辦公室任海軍陸戰隊領導人。負責東亞和東南亞事務,兼任亞洲小隊主任。同年升至中校。2011年海軍陸戰隊建立了海軍陸戰隊司令顧問小隊,馬偉寧是該隊首任主任。自2013年起,在美國海軍學院教授中文、中國文化、跨文化能力建設學,並任語言和文化系副主任。

摘自《戴旭與美軍“中國通”的戰略對話》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戴旭与美军“中国通”的战略对话

更多精彩內容關注文明的衝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