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躍（右）給客人品嚐自己培育的“陽光玫瑰”
“來來來，你嚐嚐我的‘陽光玫瑰’口感跟日本的有什麼區別？”沈金躍從園子裡剪了一串葡萄，遞給我們品嚐。我們剛從日本遊學回來，他想乘著我們還有口感記憶，能給他的“陽光玫瑰”一個準確的評價。
穗形不小，果粒很大，起碼有十七八克，我嚐了一下，口感也很好，香甜。我這趟在日本其實只嘗過有賀浩一家的“陽光玫瑰”，難說就有代表性，所以嘗第一粒的時候不敢評說，只覺得口感相當不錯，但當連續吃上四五粒的時候，就感覺有點膩了，而有賀浩一家的“陽光玫瑰”我吃了一整串還有餘情未了的感覺，隨即頓悟，對他說：“日本的口感清澈，你的有點混濁。”
這有點像男人喜歡美女的類型，有的喜歡性感妖豔的，有點喜歡清純可愛的，不能說那個對，那個錯。倒是前段時間重慶吳小平寄過來的“陽光玫瑰”的口感跟日本的很相近，香甜不膩，想必是他大量施草炭、菌渣等植物源有機質的功勞。
沈金躍今年新種植的“陽光玫瑰”
“對的，你看我今年新建園的基質就儘量用肥力很低的植物源有機質，比如菌渣、酒精渣、山核桃殼……”沈金躍對我的評價非常認可，也明白其中道理，這幾年也不斷地在調整自己的種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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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效益怎麼樣？”我問沈金躍。這段時間嘉興市場的“陽光玫瑰”行情很差，差到不好意思問行情，這種感覺就像在熊市中問別人手上股票的價格，是提別人的傷心事。不過我已經預先知道沈金躍已經賣了大半，而且價格不錯，所以才敢問這個問題。
“從來都沒想過有這麼好的效益。”沈金躍高興地說：“像我第一個棚是8月3日採完的，7畝地，一共賣了70萬元，剛好是10萬元/畝；第二個棚要低一點，7萬元/畝。”
沈金躍（左）在介紹今年的產量和品質情況
“多少產量？”
“今年產量高，除了還沒采的這個棚產量低一點，只有3000斤/畝左右，其它的都是3500斤/畝。還是要先把錢賺到手了再說，哈哈。”沈金躍笑出聲來，然後指著那塊今年新種的大棚說：“這塊地絕對不會讓它超過2500斤/畝，明年也不讓它掛果。”
“為什麼明年不讓它結果？”我追問道。這片今年4月份在連棟大棚裡種植的“陽光玫瑰”長勢很好，半限根栽培，H形整形，樹勢培養得非常健壯，明年完全有條件一步到位，進入豐產期。
“去年我這片園子的‘陽光玫瑰’是做得最漂亮的……”沈金躍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帶著我們去看還沒采摘的那個棚，簡易避雨棚，也是半限根栽培，做得非常規整，“去年比今年好看太多了，果子又亮，串形又標準，上下果粒一樣大，所以去年日本葡萄專家岡本五郎過來的時候我特意帶他來看這片園子，結果他就坐在那邊15分鐘不說話，然後站起來很生氣地跟我說，這棵樹5年之後就死掉了。”
2018年兩年生樹體結果狀
“去年留了多少產量？”我好奇地問道。
“去年這片園子也是第二年，一開始留了2500斤/畝，他走了之後我就剪了很多，最後產出是1800斤/畝，那個果子確實是漂亮，所以去年對我打擊是很大的。”沈金躍回想起來依然覺得有點惋惜，然後說：“但是我想起以前有一次我聽他講課的時候就問過他，日本培養H形需要5年，我用2年甚至1年時間就培養出來的話，行不行？他就回了我一句‘樹不充實’。所以像這塊地去年長勢這麼好，今年反倒是最差的。現在回想起來就明白他當時為什麼會生氣。”
這讓我想起這趟在日本遊學的時候，我也曾問過日本專家，中國的“陽光玫瑰”基本上都有三四千斤的畝產量，除了品質問題，還會有其他什麼問題？他們的回答是“樹的壽命”。
日本“陽光玫瑰”的穗形
“我們以前種紅提，今年種，第二年高產，而且果子長得特別漂亮的，以後第3-5年產量一直不好，堅持不到第6年，就要砍樹。反倒是小樹管得不怎麼好的，第2年產量低的，後面的產量年年都好。”
“這個跟我家鄉種葡萄是一樣的，第2年最好，第5年就不行了。”我笑著說。當時我還做了一個課題，就是為了應對葡萄經濟壽命短的問題，第4年培養容器苗，前茬葡萄採收後立馬砍掉，把容器苗補種進去，第2年照樣結果。
對種葡萄的人來說，幾乎所有產區都有這個通病：急功近利。
“所以說第二年是很關鍵的，不能讓它掛果。”沈金躍最終說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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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日本在強調什麼樣的理念？”我問沈金躍。
“我沒去過日本，但我覺得日本的理念是迴歸自然、用心去做種。”沈金躍說：“如果不傾注感情下去，不是說你一定種不出好東西來，關鍵是你自己慢慢會失去興趣。你想想，從小樹種下去，10-20年後，樹長這麼大的時候，你再沒感情也有了。”
“就是匠心。”這也是我們這次日本遊學共同的感悟。
日本著名葡萄育種家植原宣紘家的60年老葡萄樹
“你這塊土地簽了多長時間的合同？”一同去日本參加遊學的雲朵朵插了一句。
“這是我們最頭疼的事情，合同最長的到2028年，到時候是不是我們的就不知道了。”沈金躍無奈地說。他是有心想做成一塊跟日本有的一拼的葡萄園。
“我最怕這個。”雲朵朵接道。
這是我經常聽到的擔憂，但我不喜歡強調客觀因素，所以我跟沈金躍說：“我覺得這個問題你也不用過多去考慮，國情就擺在那邊嘛。打個比方說，日本要5年才培養成形，我們不講急功近利的方法，就像你現在在做的，起碼要等1年，等到第3年才投產，用這樣折中的方法去調整，而不是說我們就非得按照日本的方法用5年時間去培養樹形。”
沈金躍在介紹新園子的種植模式
“對！”沈金躍接著說：“包括我這片新種的葡萄園，現在是一行30米種了7株，計劃到第4年只保留2株，把其他的樹都砍掉，砍掉的時候這個地方一下子就空了，一般人真的承受不了，這個錢就擺在你面前。我覺得這對我來說也要下非常大的決心。所以我小面積可以弄，大面積我不敢的，畝產3500斤、28元一斤、10萬元一畝我先賺了再說。”
聽得出來，在沈金躍腦海裡也存在一對矛盾，一方是品質至上，一方是效益至上。與其他一味追求效益至上的種植戶不同，他試圖在其中找到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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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看‘陽光玫瑰’後期的行情？”我們又回到這段時間最敏感的價格話題。
前幾天我在《花果飄香》上發了一條簡訊，從深圳陽光莊園採購經理劉文豹口中說出“陽光玫瑰”眼下“失落”的行情，加了一個醒目的標題《陽光玫瑰的價格“崩”了》，結果引起出乎我意料之內的行內震動。
馬常念（右2）和辛宏權（右1）在交流市場的情況
“大家心慌啊！”桐鄉市農技推廣服務中心的馬常念說：“當時你信息發出來之後，就有人打電話給我，說價格掉得這麼厲害，‘陽光玫瑰’真的不行了嗎？他們就慌了啊。我說我去市場看了之後反而覺得是機會來了，市場上都是垃圾貨你們怕什麼，你們只要種出有品質的葡萄，一點都不用怕。”
說完，他從手機中翻出在嘉興市場上拍的照片，說了一句：“這個葡萄還不如箱子值錢。”
“我其實最怕的是市場上差貨太多了，把你們好貨的價格拉下去了，劣幣淘汰良幣。”我說出自己的擔心。我其實並不在意市場上差貨跌到什麼價格，而是劉文豹告訴我，他收吳小平的“陽光玫瑰”的價格只有15元/斤，這個價格跟我心目中吳小平葡萄的品牌價格是有相當落差的。
馬常念提供的嘉興市場中的“陽光玫瑰”照片
“市場就是這個規律。”已經做了十幾年瓜生意的辛宏權感嘆道：“我們賣貨，最怕的就是差貨爛街。最主要的影響不是市場上貨太多了，而是終端消費停了。比如我前期買的‘陽光玫瑰’糖度一直都是十七八度，今天去買了一串特難吃的，連續兩次，我就不買了，消費就停了。這是最致命的。”
“對，現在嘉興市場就是這種情況，走不動。”馬常念說。
“你們這段時間門店的出貨量有沒有影響？”我轉身問雨露空間負責採購的沈曉東，他們有50餘家門店，對終端消費，他們更有說服力。
“影響不大。”沈曉東爽快地說。
“他們貨源的質量穩定嘛。”辛宏權接著說，“像現在的行情會有一個週期的，價格低下來，品質好起來，它的出貨量又會大起來的。”
沈曉東（左）在查看質量
“最近嘉興市場頂級的價格就在15元/斤，但沒有我們滿意的貨，所以我們這段時間賣的就是吳小平的貨。像你們這樣的貨我們也滿意的。”沈曉東在園子裡就對沈金躍最後一批“陽光玫瑰”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實際上我們的產品也算不上好產品，我們只是糖度養得比人家高一點。真正好的產品應該從外觀到品質都特別好的。”沈金躍謙虛地說。他的這個性格經常被他老婆詬病，經銷商來談價格的時候，沈金躍很少說自己的產品怎麼好，反倒是大談問題所在。
“所以我跟老婆說，明年我們的目標是4萬元一畝，產量2000斤/畝，價格20元/斤，產量下降，但價格不降。這樣的產品才能好賣，才能長久。”
“陽光玫瑰”的未來
從今年10萬/畝的實效直降到明年4萬/畝的預期，這不是悲觀，而是沈金躍在品質和效益之間找到的平衡點。如果無限放大，這個平衡點就是“陽光玫瑰”立足長遠效益的發展道路。
2019年8月31日
清揚，1991年畢業於浙江（農業）大學園藝系，南京農業大學碩士學位，高級農藝師，《中國果業信息》專欄作者，2014年12月創辦《花果飄香》微信公眾號，2017年11月入駐《今日頭條》，2018年11月獲“2018年度十大三農頭條號”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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