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筆如刀:讓宋真宗一生譭譽參半的“天書事件”始末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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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趙恆

宋真宗廟號之迷

宋真宗趙恆是宋朝第三位皇帝,本是宋太宗趙光義的第三子,原沒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但是他大哥趙元佐精神失常了,二哥趙元僖暴斃,他就成了太子的天然人選。

在當太子的時候,他表現至孝謙恭。做開封府尹期間,用心訟獄,處理公平,官聲頗美。在他當皇帝時,文治方面:可耕地面積幾乎翻番,商業貿易繁榮,有了“鹹平之治”的昇平氣象;武功方面:御駕親征,抵抗過遼國的侵略,與遼國達成了“澶淵之盟”,換來了宋遼百年和平。按說皇帝之中,他不算上等聖君,中上的考語也應該給的,但是他的廟號卻偏偏選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中國歷史上皇帝的廟號是“真”就他自己個。

廟號不同諡號那樣有諡法,廟號的根據不太明確,卻也有褒貶。若是贊同他的功績,直接選一個明確的中宗、顯宗都行。古代外番王中,朝鮮真宗王

李緈十歲而薨,越南後黎朝真宗黎維佑十九歲而薨,皆是早夭,趙恆活了五十五歲,大大超過宋朝皇帝平均壽命47,怎麼跟他們歸為一類呢?《說文》:“真者,仙人變形而登天也。”。李緈黎維佑是早早登仙,趙恆在位之時也迷信鬼神之說,廣建宮觀,都和修真之事有關。後人揆度總結:廟號為玄宗、真宗、理宗、道宗的,皆“好玄虛之事”。若如此,宋真宗在位時,發生的“天書事件”就是他得這個廟號的重要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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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巖天書,看不懂是天書的特點之一

“天書事件”的起因

宋真宗登基之初,朝廷裡就漸漸形成了王欽若寇準兩股派系。景德元年,承天太后蕭綽陪著自己的兒子遼聖宗耶律隆緒揮師南下,契丹人用的是騎兵,進軍速度很快,不久就威脅到了東京汴梁的安全。中原地區,一馬平川,沒有天塹可憑,情況十分危急。趙恆和太祖太宗不同,從來沒有經過戰場陣仗鍛鍊,此時心情有點慌,沒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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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

此時大宋建國僅有44年,之前有豐富戰爭經驗的武將有的早就去世了,活著的早被“杯酒釋兵權”了。宋真宗的爸爸---宋太宗的軍事能力比起太祖來差的太遠了,兩次北伐---高粱河之戰雍熙北伐都以失敗告終,太宗時期,宋朝對於遼國以及由戰略出擊轉為戰略防禦了,而這一轉變也深深影響了朝臣的思想,因此朝中主和派的人數是很多的。

參知政事王欽若主張遷都到升州(南京)去,簽署樞密院事陳堯叟從安全方面考慮,提出應該遷到四川的益州(成都,陳的老家)去。後世稱王欽若、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為五鬼,為人奸邪險偽,遷都是他膽小怕事,但是《宋史》對陳堯叟的評價還是很好的:“堯叟偉資貌,強力,奏對明辨,多任知數。久典機密,軍馬之籍,悉能週記。”

他是一個老成謀國之臣,提出遷都地點比王欽若還偏遠,可見當時的情形下,遷都還是有理由的,並不為過。

當然朝中也有畢士安等人大力支持寇準的決策,若沒有這些人的支持,寇準和真宗出去打仗,朝堂就被主和派把持了,所以當時兩派的勢力是勢均力敵的,派系鬥爭的程度也沒有之後那樣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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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

寇準在太宗朝就以剛直聞名,現在是43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而且剛剛當上宰相一個月,他極力反對遷都,還千方百計讓真宗御駕親征。

從國家層面來看,寇準主張抵抗遼人,自己也一同前去了,豁上了性命去,跟遼國打一仗,勝算是有的,萬一失敗了,自己死了也能揚名立萬,彪炳青史,宋真宗即便被俘,他已經立了太子,宋朝不會亡國。但是一旦遷都,偏安一隅,即便一時亡不了國,也是大勢已去,要想恢復就難上加難了,寇準的選擇是對的。也有人說寇準是在拿著宋真宗做政治賭注,換取自己的前途,但是若寇準是這樣的人,他也沒有必要在以後強諫皇帝,得罪劉娥了,保持好自己宰相的位子就好了。

但我們不得不說,寇準這個人的性格確實有點問題。太宗時的宰相呂端就評價他“準性剛自任”。真宗繼位,帝久欲相準,患其剛直難獨任。他的同事“全德元老”宰相王旦評價他“凖好人懷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避。而凖乃為己任,此其短也。”

這個評價在對遼是戰還是和的爭論過程中,寇準表現的尤其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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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

《宋史·列傳第四十》中記載,契丹大軍南下,“急書一夕凡五至”,本來這種事應該和皇帝、大臣商議的,這是對皇帝和同僚的起碼的尊重,但是寇準自己打定了主意,收到前線來的急報就自己扣押了,不上報,該吃吃,該喝喝。這事肯定瞞不住的,第二天,有大臣就報告給皇帝了,皇帝一聽,非常緊張,問寇準,寇準很輕鬆地說:這個事很簡單,不過五天之內就能搞定,前提是皇帝要自己御駕親征,去澶州。其他大臣都不敢說這個話,想告退,寇準不讓,真宗也不想談親征的事,寇準用激將法激真宗:現在契丹人都打到家門口了,您要是不聊這個事,人家打進來,你就沒得聊了。真宗沒有辦法,只好讓大臣議一議親征的事。他之所以扣押急報,就是為了讓真宗沒有退路,這種做法現在看來也是有些極端的,違背了民主生活的原則。

在議論親征還是遷都過程中,寇準表現的也很激烈,按說你是宰相,只要充分說出要親征的理由,並且堅持到底就行,他明明知道遷都是王欽若和陳堯叟的主意(這兩個人都選擇了自己家鄉作為都城,真是不忘本啊),卻裝作不知道,偏偏對皇帝:誰為皇帝出這個主意,應該判殺頭的罪!若是其他的大臣倒還好說,知道他這個性格,不跟他計較,但是王欽若是個什麼人?是個奸險小人,睚眥必報的,這個話傳到他耳朵裡,他能不恨上寇準麼?原本是意見相左,逐漸地發展成了派系的鬥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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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準

在寇準的堅持下,真宗終於要御駕親征了,宋朝很快獲得優勢,蕭太后見事不好,就提出議和,宋真宗也怕繼續僵持會出什麼閃失,就同意了,於是派出曹利用和遼國簽訂“檀淵之盟”的條約,出發前,宋真宗要給曹利用說一個底價:百萬以下皆可許也。但是寇準把曹利用叫到自己大帳中,對曹利用說:"雖有敕,汝所許毋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吾斬汝矣。"結果把曹利用也得罪了,後來在“天禧黨爭”中,抓捕寇準的同夥周懷正,就是曹利用出的力。

澶淵之盟簽訂後,宋遼達成和解,兩國進入和平時期,宋朝花的代價也不多,況且雙方在邊境榷場的貿易中,宋朝的產品豐富,附加值高,賺的錢比歲幣多多了。而且這次還是御駕親征得來的,不但是在群臣中威望大增,這在史書上寫下來,也是多麼光彩的事啊。

所以從澶州回來之後,宋真宗一想起這個事,心裡就美得慌,一頓飯都能多吃兩燒餅,對待寇準的態度,自然也是禮遇有加。此時朝廷中的主戰派就風光了,說話的底氣也足,聲音也大了,腰桿子也挺起來了,與之相對的,是主和派的那幫大臣,現在是臊眉搭眼的,不敢吱聲,生怕被人提起戰前的事來,被人貶斥膽小怕死。

但這種事不會持續很久,因為主和派也要活著,而且他們向來柔韌,臉皮比旁人要厚上幾分,他們要給自己找輒,找臺階下。這個臺階怎麼找是個問題,直接跟主戰派去認慫肯定不行的。他們就開始琢磨,這些人沒有琢磨不到的,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宋真宗的人性弱點:好虛名。既然他好虛名,就要從這個雞蛋有縫的地方下手,讓他漸漸疏遠主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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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欽若

《宋史·列傳第四十》中說,寇準在澶淵之盟以後“頗自矜澶淵之功”,真宗“亦以此待準甚厚”,王欽若什麼態度呢?王欽若深嫉之。其實一個人立了大功了,自己心裡面高興一下子能怎麼地?其他人看見他立功了,真心為他感到高興,感激他為國家做出這麼大的貢獻能怎麼地?為何聖賢們一再告誡我們一定要謙虛謹慎,一定不能居功自傲,低調低調再低調?除了驕矜的情緒可能影響工作的注意力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奸邪小人會妒忌、會陷害,當然大多數人都是光明正大的,都為寇準高興,佩服尊敬寇準,但是要有一個人悄沒聲地開始陷害他,他就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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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真宗迴鑾後的一天朝會,寇準奏完大事,先行告退了。皇帝還目送寇準遠去,眼裡都是疼愛。看寇準走遠了,王欽若站出來了,對真宗說:陛下這樣尊重寇準,是因為他對社稷有功麼?

真宗:對啊。

王欽若:澶淵之盟,陛下不以為恥,反以為寇準有功,這是為什麼?

真宗覺得他說的很古怪,瞪了他一眼:你為什麼這麼說?

王欽若: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盟,真是城下之盟,陛下這樣萬乘之軀跑到澶州去簽訂城下之盟,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讓人羞恥的事麼?

王欽若用了三句話就讓宋真宗“愀然為之不悅。"

王欽若一看,有門兒,就再加上了一句:陛下聽說過賭博麼?賭博的人把錢快輸光的時候,就把剩下所有的錢都一次拿出來,妄圖範本,這就叫“孤注一擲”。陛下啊,你就是寇準的那一注孤注啊,這不太危險了嗎?

由是帝顧準浸衰,明年罷為刑部尚書、知陝州,遂用王旦為相。

我們從這一段可以看出王欽若這個人顛倒是非的手段多麼高明,寇準遇上這麼個對手,也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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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真宗

王欽若首先反問真宗,他對寇準的尊敬是因為寇準對社稷有功麼?寇準確實對社稷有功,他在國家危亡之際,能挺身而出,不顧個人安危得失,力排眾議,要求皇帝站出來保家衛國,並且取得了戰事的勝利,這就是功勞,真宗自然不會否認。

接下來,王欽若就利用了真宗“好虛名”的弱點,提出了“澶淵之盟”是《春秋》所不齒的“城下之盟”。這純粹是在偷樑換柱,寇準的確力主皇帝親征了,但是“澶淵之盟”是宋真宗做主簽訂的,要是依著寇準那個暴脾氣,肯定要和遼人死磕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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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淵之盟

什麼是城下之盟?是人家打到家門口了,被迫簽訂的盟約,這個是宋朝皇帝主動上去迎了敵,遼國腆著臉上來要求和的,怎麼在王欽若嘴裡就成了城下之盟了?這不是顛倒黑白麼?但究竟澶淵之盟宋朝往外拿錢了,這個事就變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所以王欽若一用尖酸刻薄的評語,真宗就不高興了。

話說回來了,簽訂盟約的事也不是寇準主張的,寇準沒辦法,從了真宗的意見。但是王欽若要是誣陷這是個城下之盟,真宗就不能攬這個屎盆子,損害自己的光輝形象,這件事是寇準開的頭,要是簽了城下之盟,責任也算是寇準的。王欽若就是利用了真宗這個“功歸己,過歸人”的毛病,真宗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開始疏遠寇準,讓人覺得這件事確實是寇準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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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

單單如此,還不至於讓真宗恨寇準,因為他自己心虛。所以王欽若繼續插刀,他從國家社稷層面一轉,將問題引到帝王私人的層面,引發帝王對於臣子猜忌的本能:寇準是拿著皇帝你的命孤注一擲,來搏他的前程啊。這話說的多毒啊,他的這句話說的似有似無,君子以為這是小人之心,心眼小一點的就以為卻有其事,連王夫之都覺得“其言亦非無因之誣也。”

我們通過這段記載,也能看出來,宋真宗這個人在某些事上確實也有些搖擺,要是知道好歹的,就一句話就給他撅回去了:你行你上啊,你也給我籤一個城下之盟回來啊,西夏那邊不還打著麼?你去吧。但是他就這樣被王欽若帶溝裡去了。

《宋史·卷二百八十一·列傳第四十》:準頗自矜澶淵之功,雖帝。王欽若深嫉之。一日會朝,準先退,帝目送之,欽若因進曰:"陛下敬寇準,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欽若曰:"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恥,而謂準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欽若曰:"城下之盟,《春秋》恥之。澶淵之舉,是城下之盟也。以萬乘之貴而為城下之盟,其何恥如之!"帝愀然為之不悅。欽若曰:"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罄所有出之,謂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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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遺址

為了找補回顏面,君臣合演了一場大戲

王欽若達到了挑撥宋真宗和寇準的關係的目的了,但是還要讓宋真宗親近信任自己的目的要達到啊。想個什麼由頭呢?於是他就想到了搞一個面子工程:到泰山舉行封禪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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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一段話,堵上了多少帝王封禪之路

歷史上,從秦始皇開始,到宋真宗為止,已經有了秦始皇、漢武帝、漢光武帝、唐高宗、武則天、唐玄宗六位天子曾經封禪過。中間大小二百多位稱帝的,就這六位敢封禪。大家說,封禪不就去泰山登登山、祭祭天麼?有什麼了不起的,要去就去唄。可是在中國古代的那個文化氛圍內,封禪是有嚴格的標準的,司馬遷在《史記·封禪書》的開頭就說明白了: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泰山者也。雖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給,是以即事用希。

按說受命於天的帝王,去封個禪,感謝一下老天爸爸的厚愛也無可厚非。但是萬一老天不滿意自己的所做所為,自己腆著臉去,萬一惹惱了他老人家,求福不成,再降下災星來,就不划算了。所以一定要有符瑞降世,說明老天對自己很滿意:“好兒子(天子),乾的不錯,來,爸爸給你顯個聖,降下個祥瑞,表明對你的讚賞。”歷史上的帝王都想去封禪,可是老天的小紅花就是不發給自己,自己就不好意思去,凡是發過小紅花的帝王,誰不想去泰山顯擺顯擺呢?

有了小紅花的,但是自己思量一下治世的功績還不夠,這是謙虛的帝王,對自己要求比較高,不敢直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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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父山

還有的到了梁父山跟前兒了(封泰山而禪梁父),但是帝王自思自己德行還是不成,跟封禪禮不侔,想了又想還是沒上去舉行這個禮。

還有些帝王這三樣標準都有了,但是舉行封禪禮要耗費財力、物力、人力、時間,自己實在沒有經歷和空閒去搞這些花樣,就不去了。所以自古以來舉行封禪禮的帝王就上面提到的那六位。

我們看看封禪的三項硬性指標:符瑞、功績、品德。品德這種事太主觀了,說你有你就有;功績麼,若是御駕親征這種事也算上,也有。眼下就差這個符瑞了,這個事也不難。王欽若思量了一下,如果要舉行封禪大典,阻力肯定有,但是可操作性也很大,現在首先要看看真宗的意思,要是他認可,剩下的 事一點點克服就是了。

現在就要看宋真宗的了,他性格要是沒有毛病,王欽若第一關就過不去。要是真宗像朱元璋那樣的性格,王欽若敢提這種事,老朱不殺他,也得當場給他兩個大嘴巴子,這不是寒磣我麼!太祖那樣的開國之君都沒敢去封禪,幽雲十六州還沒收回來,剛跟遼國簽了澶淵之盟,認了承天皇太后蕭綽做嬸子,那天你還諷刺我簽了城下之盟,今天你卻讓我去封禪,我怎麼有那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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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也不能忍

可惜,宋真宗不是這個性格。王欽若的說話也很有技巧性,他又提了城下之盟的事,問著真宗的短兒了,真宗問他應該如何把這個事遮掩過去。王欽若看出真宗這輩子也不會再去御駕親征了,卻故意說:"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滌恥。"

果然,真宗立刻堅決否定這個提議,問他還有沒有其他主意了。

王欽若才拋出了自己的真正意見:"唯有封禪泰山,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緊接著話鋒一轉:但是,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絕倫之事,然後可爾。

真宗一聽心裡想:不行了?

王欽若來了個自問自答:"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

哦,天瑞可以造假啊,歐啦。

於是,帝思久之,乃可,而心憚旦。這個旦就是王旦,他雖然不像寇準那樣激烈,但是分得清好歹啊,他反對咋辦?

王欽若說,只要陛下同意,我去搞定他。

於是,封禪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後來王欽若去找了王旦做思想工作,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些什麼,最後王旦黽勉而從,大約是王旦知道了宋真宗這次是鐵了心要搞這個面工程了,再反對也沒有用,徒然引起朝廷的動盪,以為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於是就默認了。(《宋史·列傳第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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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旦畫像

事後,宋真宗還不放心,還請了王旦進宮喝酒,君臣推杯換盞,喝的挺美,酒席結束後,宋真宗拿出一罐子酒來,對王旦說:“這是好酒啊,我都捨不得喝,拿回去和你老婆孩子一塊喝吧。”("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這個話說的怪怪的,王旦心裡就有些納悶,你叫我回家跟老婆一塊喝倒還罷了,幹嘛還要“與妻孥共之”?越尋思這話越不對,回到家打開酒罐一開,裡面不是酒,而是滿滿一罐子珍珠。王旦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是錯的,但是一個帝王因為要封禪,居然賄賂起宰相來了。這個事不是這一罐子珍珠的事,若是等於皇帝對他說:我求求你了,你讓我封禪吧。皇帝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說王旦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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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賄賂宰相,真大怪也。

之後王旦對於天書。封禪等事,一概聽之任之,甚至還配合了,這其實也是個無奈的選擇。但是王旦也因為在天書事件中的不作為,為不被世人理解,他自己在晚年看到了天書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心中也有了一些悔意,常常悒悒不樂。南宋史學家李燾在《乖崖集》中說:玉清昭應宮之役,子明(王旦字)不能強諫,奉天書行事,每有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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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黃色不明體

皇帝、宰相都搞定了,現在王欽若就要著手製造天瑞了。當然這個天瑞的製造要宋真宗密切配合,因為要達到“惟人主深信而崇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

君臣二人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景德四年下一年,按說就是景德五年了,但因為發生了天書事件,當年就改了年號為大中祥符元年。這一年正月初三,原本朝廷應該放假,宋真宗突然召宰相王旦、樞密院知事王欽若進宮面聖,準備正式演出了。演員是真宗皇帝本人,劇本是王欽若寫的,王旦就是特約觀眾,當然他也是王欽若事先安排的托兒,起的作用就是鼓掌和叫好。好在都是自己人,演砸了重新演一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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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一個好演員,也是一個運動員,好優秀

真宗背了一大段拗口的臺詞,我們來賞析一下:

“朕寢殿中帟(yi,四聲)幕皆青絁(shi,一聲,粗綢)為之,旦暮間非張燭莫能辨色(言其暗無明也)。

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說的這麼確切,聽著好假),夜將半,朕方就寢,忽一室明朗(怪異也)。驚視之次,俄見神人,星冠絳袍,告朕曰:‘宜於正殿建黃篆道道場,一月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勿洩天機。’((⊙o⊙)…劇本寫得好爛,是個人都不會信)朕悚然起對,忽已不見,遽命筆志之(隨時記筆記,真是好習慣)。

自十二月朔,即蔬食齋戒,於朝元殿建道場,結綵壇九級,又雕木為輿,飾以金寶,恭佇神貺,雖越月,未敢罷去(這麼聽話?萬一是個假夢,豈不丟臉?)。適見皇城司奏:在承天門屋之南角,有黃帛曳於鴟吻之上。朕潛令中使往視之,回奏雲:其帛長二丈許,緘一物如書卷,纏以青縷三週,封處隱隱有字(好搞笑,這個時候,周懷政還沒有上去取這個包裹,他居然就知道這個裹天書用的黃帛長二丈許了!這也太假了)。朕細思之,蓋神人所謂天降之書也。(你確定不是你自己剛丟上去的?)“(宋·楊仲良·《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

時隔一千多年,雖然我們沒有親見當時的情景,也能從記錄中看到裡面前後矛盾,違背常理的荒謬之處。

但是為了配合皇帝的表演,宰相王旦立刻鼓掌叫好:

陛下以至誠事天地,仁孝奉祖宗

恭己愛人,夙夜求治

以至殊鄰修睦,獷俗請吏

干戈偃戢,年穀屢豐

皆陛下兢兢業業、日謹一日之所致也。

臣等嘗謂天道不遠,必有昭報。今者神告先期,靈文果降,實彰上穹佑德之應。

看這一段話寫的押韻對稱,古奧迂澀,而且將真宗這幾年的做的主要功績都概括在內,尤其是將“澶淵之盟”說成是“

殊鄰修睦,獷俗請吏 干戈偃戢,年穀屢豐”,王旦雖然也是進士出身,也非是倉促之間就能寫就的,顯然是事先準備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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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宮:左承天門改成了左承天祥符門

按宋真宗所說,神人在夢中告訴他,不要洩露天機,打開包裹,就應該他自己悄沒聲地看看就行了。要是這樣,這場戲不就沒有意義了麼?定然要眾目睽睽之下,見證奇蹟時刻,才叫祥瑞呢。所以真宗跟大臣們解釋:

天若謫示闕政,固宜與卿等祗畏改悔。若誡告朕躬,朕亦當責身自修,豈宜隱之而使眾不知也?

這樣的事情圍觀的人越多越好,多叫些人來看才好呢!

於是,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到承天門去了,並且在此處設置香案,焚香望拜。讓貼身太監周懷政、皇甫繼明搭著梯子,把黃包袱請下來。

宰相王旦上前接過包袱,皇帝拜受,然後皇帝把黃包袱放在了自己的輦輿上,自己就和王旦在前面開路,也不坐御輦了,也不打傘蓋了。皇帝不是從去年十一月二十七就建了黃篆道道場麼?他們直接去了這個道場,授知樞密陳堯叟來打開包裹,包裹的皮上寫著:“趙受命,興於宋,付於諱,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這個意思說他們老趙家能享國祚七百代,他這才第三代,嚯~,一個皇帝三十年打底,大宋朝也得傳個兩萬來年,真是想的好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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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的真偽也存疑

把包袱皮去了,裡面有黃字三副,用詞的風格像尚書、道德經那個樣式兒地,好像真是上古神仙寫的。裡面淨是誇獎宋真宗的話,說宋真宗”能以至孝至道紹世,次諭以清淨簡儉,終述世祚延永之意“。這就是祥瑞啊,還是個大大的明確的祥瑞,就差直接說,你趕快去泰山封禪吧,我批准了。看完了之後,宋真宗趕快把這份珍貴的天書藏在”金匱“之中,還在大慶殿北廡開了慶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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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也拜年

第二天是正月初四,大臣們也走完了丈人門兒,都要到回單位給皇帝拜年,皇帝就當眾宣佈了這件事,於是群臣一齊下跪向皇帝道賀。這麼高興的事,又是大過年的,誰會站出來反對呢?你們看看這個王欽若編劇心思多麼巧妙,時間安排的恰恰好,初三大家在家裡過年,宮裡放假沒有人,目擊者是最少的,除了王欽若、王旦、陳堯叟這幾個外臣,都是內宮的太監、侍衛、宮女。陳堯叟我們上面提過,也是主和派的,都是自己人。第二天,所有的人就都來了,來了肯定是要拜年,哪有說不吉利話的呢?中午頭上,皇帝還留大家吃了個飯,這個飯一吃,就等於同意了啊,事後你再怎麼反對?雖然王欽若號稱五鬼,但是能在真宗朝主了那麼多年政,腦子也不是一般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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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碗素面,一根大蔥,一碟黃醬,你們就美吧

為了表示對上天的尊重,皇帝請大家吃的是素菜,為了把這件事夯實,皇帝又讓吏部尚書張齊賢去天地壇、宗廟、社稷壇、京城祠廟,拜了個遍。接下來,又讓文武百官加上遼國使臣陪同,一起對天書行酌獻禮

趁熱打鐵,正月裡乾脆改了元,因為夢中神人說黃包袱皮裡面有天書《大中祥符》三篇,乾脆就叫大中祥符,於是這一年就是大中祥符元年了。

開封皇宮前殿和後殿之間的有左右承天門,左承天門因為掛過天書,也改了名號叫:左承天祥符門。守護左承天門的侍衛官徐榮也晉封為將軍,發高級工裝,發大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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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得了一個大紅包

好吧,這下天降祥瑞也有了,封禪的客觀條件也湊的差不多了。但是封禪這種事,皇帝不能,自己提,自己提了,史官就會在史書上寫:某某皇帝,真不要臉,自己居然要去泰山封禪。

一定要讓底下的大臣先提出來,而且第一次千萬不能答應,一定要推辭。下面的大臣就要二次、三次上書,請皇帝封禪,皇帝要繼續推辭。直到所有大臣一齊出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甚至有大臣為此做出激烈的行為,磕頭出血啦,觸柱啦,皇帝才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這個戲才算做足了。所以當年四月份王旦率領“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州縣官吏、四裔僧道、耆壽二萬四千三百七十人詣東上閤門,凡五上表請封禪”,兩萬四千多人!求了他五次!真宗才“勉強答應”,這下子史官可不能寫他不要臉了吧?鼓掌鼓掌。

史筆如刀:讓宋真宗一生譭譽參半的“天書事件”始末解析

封禪

真宗於是下詔,要在十月份的時候去泰山。為了堵噴子的嘴,宋真宗提前下詔:“不求神仙,不為奢侈”、“朕之是行,昭答元貺。匪求仙以邀福,期報本而潔誠。珪幣牲牷,並資豐備。服御供帳,悉從減省”。這樣你就不能噴我迷信修仙、荒廢政務了吧?我主要為了“昭答元貺,匪求仙以邀福”。而且除了給上天的珪幣牲牷不能太寒酸之外,我去泰山的物資一切從簡,這樣你就不能噴我公費旅遊、奢侈浪費了吧?

說是少花錢,畢竟是皇帝出門子,不比我們旅遊,買張機票,背個雙肩包就出門了。隨行的後宮、百官、太監、宮女、侍衛就不老少人,這些人的吃喝用度,這都得專供。沿途的官員能提供,但是皇帝敢吃麼?萬一有那個想下個藥什麼,那不就完蛋了麼。不都得自己帶?所以首先要安排專門負責糧草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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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富先修路

以前的不是柏油路,都是土路啊,車都是木輪子的,平常老百姓走路顛簸一點沒關係,現在皇帝要走,馬路是不是要修?所以就安排曹利用、李神福解決道路問題,務必讓皇帝走上溜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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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駕鹵簿

皇帝出行還有鹵簿隨行,這是封禪大禮,得用規格最高的法駕鹵簿啊。不是一輛加長版勞斯萊斯就能解決的。史書記載,這次法駕鹵簿的規格是1600人,但是具體的儀仗資料沒有找到,我們可以看看比較近的清朝的法駕鹵簿的規格:

得有28人抬的玉輅金輅吧,有54柄華蓋、72柄執扇、16柄孔雀儀扇、16柄四色彩幢、16柄四色彩幡、160面各色大纛、120面各色旗幟、16面旌、4柄金節、4個儀鍠氅黃麾、金鉞、星、臥瓜、立瓜、吾仗、御仗各16、6個紅鐙、24面鼓、12根橫笛、4鉦、大小銅角各16。

還有拂塵、金爐、香盒各二個;沐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椅、金杌各一個。

手執大刀、手執弓矢、手執豹尾槍的侍衛,各30人。

手執荷、殳、戟的侍衛各4人。

侍殿前執曲柄黃蓋的一人。執淨鞭者四人。

十匹儀仗馬。

另有騎馬的衛士千人。

總計鹵簿所需1800人。

法駕鹵簿不常用,有的家巴式兒得現置備,舊的要修,重新刷漆彩繪;禮儀要現排練的,而且宋朝建國時間不久,封禪禮儀還沒有,都要現制定(上覽之,曰:“此儀久廢。非典禮具備,豈為盡美?”)。所以又調撥翰林學士晁迥、李宗諤、楊億、龍圖閣直學士杜鎬、待制陳彭年太常禮院一起合計著制定禮儀,訓練儀仗隊。

王旦最為宰相一定要同行的,還要參與重要儀式的環節,被封為大禮使;王欽若為禮儀使,陳堯叟也分掌禮儀、橋道頓遞使事。這樣王欽若跟真宗的關係就更加親密了。

之後還有禁樵採、山下工役,兗州政事暫時由王欽若、趙安仁接管。

真宗此次封禪泰山對於泰山當地還是有很多好處的,比如說修了大路;免除當地今年的徭役及支移稅賦;從京輦額外撥款;一路上的行宮除了建了前後殿之外,其他的人一律使用帳篷,所以還算有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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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禪圖

五月份在泰山頂上建好了行禮的圜壇、燔柴的燎壇;在山下建了封祀壇、三壝燎壇;刻好了玉冊。都準備好了之後,真宗出發了,出門的時候,原定的用法駕鹵簿,臨時一想自己發詔說過一切從簡的,臨時改成了小駕儀仗。路過小縣城,皇帝的金輅太大,進不了城門,大臣就請把城門拆了,真宗還不錯,說,這樣太折騰人了,乾脆咱們不進城了,從城旁邊過吧,別拆人家大門了。這樣看來,他還不糊塗,還挺講理。

路上很順利,五月份從開封走,花了四個多月,在十月份之前到達了泰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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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輅

還要提一下的是,這次和真宗一起到泰山的還有那三幅天書。用鋪了新裡新面新絲綿的褥子的玉輅拉著,七百五十人的儀仗隊陪著,前後樂隊鼓吹,當朝宰相王旦為天書儀仗使,樞密院知事王欽若、御史中丞趙安仁為副使,右諫議大夫丁謂為扶持使,入內副都知藍繼宗為扶持都監,內官高品周懷政、入內高品皇甫繼明併力夾侍。這真是宋帝國最高配的保鏢隊了。

為了不讓天書祥瑞看起來孤孤單單,也為了烘托神秘喜慶的氣氛,在一路上,王欽若不斷製造一些祥瑞的信息報告給真宗。例如泰山腳下出現醴泉;錫山蒼龍見;泰山王母池裡的水變紫了(他投了高錳酸鉀了?)。王旦還在旁邊附和:“休應響答,如是之速,實至誠所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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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高錳酸鉀的水好吉祥啊

還有木工董祚在醴泉亭北也發現一塊黃帛,上面有不認識的字,費時八卦地交到皇帝手中,找到高人解讀後,發現上面寫的是:“汝崇孝奉吾,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咸和。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壽歷遐歲。”都是誇獎宋真宗的話,於是傳閱百官,以示上天對真宗確實很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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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欽若家的靈芝養殖大棚

還有他也不知道打哪弄來那麼多靈芝,估計自己會培育,居然一次性獻給真宗靈芝八千一百三十九本,以示吉祥除了靈芝,他還弄了一些嘉禾、瑞木什麼的,更厲害的是,他居然搞來十四隻白鶴,在捧出天書的時候,一齊放飛(本志雲:有鶴十四至殿上,宛轉飛舞,正與御座相直)。但這個也太造作了,真宗都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了,他跟天書扶持使丁謂說:“昨所觀鶴但於輦上飛度。若雲飛舞良久,文則文矣,然恐不為實。卿當易此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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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會搞啊,居然還弄來仙鶴,不做春導可惜了

十月庚戌,未時五刻,皇帝終於要開始登山了,從行宮到山門,用的是法駕鹵簿,乘金輅,服通天冠、絳紗袍。要往上爬的時候,肯定是要換運動裝的,也沒法坐輦了。

史書上記載的很有趣,導從者或至疲頓,而上辭氣益莊。跟隨皇帝的官員、侍衛、導遊,都累的要的死,而真宗皇帝卻神清氣爽,越爬越有勁。哈哈哈哈哈哈,爬過泰山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真宗皇帝興致非常高,參觀視察了玉女泉和唐高宗、唐玄宗立的石碑。

史筆如刀:讓宋真宗一生譭譽參半的“天書事件”始末解析

真宗的肌肉好發達,還是一個運動達人呢。

值得一提的是,真宗爬山的頭一天晚上颳大風刮的特別猛,從人住的帳篷都吹跑了,天亮的時候還沒停,但等到真宗開始爬山的時候,就變的“天氣溫和,纖塵不動”、“天宇澄霽,燭焰凝然”、“祥光瑞雲,交相輝映”。真是萬歲駕到,老天爺也給面子啊。嘻嘻嘻嘻。

等到封禪大禮結束,又出現了“祥瑞”,“紫氣蒙壇,黃光如帛,繞天書匣”、“日重輪,五色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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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祥雲

皇帝回到行宮之後,接受了“文武百官、皇親、諸軍校、四方朝賀使、貢舉人、蕃客、父老、僧道”的朝賀,宣佈大赦天下,所有百官皆升官一級,多發三個月工資(本品全俸一季),兗、鄆州、所過州縣、河北、京東州、兩京、河北、諸路都獲得不同程度的稅賦減免。這也是老百姓在這一場盛事中獲得的好處之一。

在迴鑾的路上又去了一趟曲阜,好不容易來一趟,要去拜一下孔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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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禪圖

回宮之後,這事還有後續,把正月初三定為天慶節,放假五天,加上初一初二,就是春節長假啊,以後每年正月都要到大慶殿朝拜天書;皇帝住過的各處行宮,都要供奉天書牌位;給皇帝加尊號;著啟聖院撰寫報告文學《封禪記》,發各地官員學習拜讀;把從泰山玉女池、白龍池、王母池、新醴泉擓來的水賜給大臣嚐嚐;王欽若此次策劃有功,加官進爵。其他有功之臣皆得以晉升;三司使丁謂上泰山封禪朝覲祥瑞圖一百五十幅,昭宣使劉承珪上天書儀仗圖一幅,皇帝組織百官到滋福殿參觀學習;大中祥符三年十月,丁謂上《大中祥符封禪記》五十卷;大中祥符七年五月,摹刻天書,奉安於玉清昭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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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波楊府

這次封禪大禮雖然在真宗的一再提醒要從簡之下,依然花費了八百餘萬貫錢,約佔當時財政收入(貨幣收入和實物收入折算之和)的十分之一。大中祥符二年四月,在皇城西北天波門外選址,建了玉清昭應宮,用來存放和祭祀摹刻天書。原本建的宮殿是要在內殿直班院舊址的,建個三進的院子也就行了,但是三司使丁謂覺得不夠氣派,配不上真宗的氣質,就上奏擴建到480畝,大約3200000平米。天波門外原是有住家兒的,不是空地啊,天波楊府不就在那嗎?那怎麼辦?拆啊,搬啊,得空出長四公里,寬一公里那麼大的地方來。當時東京汴梁的房價不算高級住宅,一處普通民房就要1300貫。咱們算的大一點,一家200平米,就要拆16000家,若是賠人家錢,就得20800000貫錢,這僅僅是買地的錢。

史筆如刀:讓宋真宗一生譭譽參半的“天書事件”始末解析

丁謂

把地空下來之後,要打地基,這是皇帝心頭的事,不能馬虎,玉清照應宮的地基打了一丈六,也就是五米多,在480畝地上打的五米多的地基,全部都靠人力,而這些人力是服徭役,沒有工資的。第二年春夏之交,天氣炎熱乾旱,一次病倒了數萬民工,人手不夠,只好將三司管轄下的縴夫調來運土。

原本計劃是十五年建完,在丁謂的策劃下,八年就完工了,玉清照應宮有兩千多區,主殿為長生崇壽殿,由2610間房屋,花費白銀近億兩,為北宋兩年財政收入。

大中祥符四年,宋真宗又跑到山西汾陽,隆重地舉行了“祭祀后土”大禮,還去了亳州(河南鹿邑縣,老子的老家)拜祭了太清宮。這一次簡樸的旅行,花費了比封禪禮還多了二十萬貫。

這兩次活動被合稱為“東封西祀”

自宋真宗之後,中國“封禪”的歷史就徹底結束了,他成為了最後一位舉行封禪禮的皇帝。以後的皇帝都不敢摻和這個事了,萬一死後,後代給自己上個真宗的廟號,實在不相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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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祠

評議

帝王治世,面子工程不是不可以有,適當的搞一點,增加以下團隊的凝聚力;花花錢,增加以下財政支出,對經濟也是一種刺激作用;搞封禪時,拿出錢來修路,也是增加基礎建設投入,以後受益的也是老百姓。

但是一定要掌握這個度,帝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走向了好大喜功,花錢花的太狠了,搞得財政收支失衡了,就要出問題了。低下的人可以陪著你玩,但得考慮考慮他們的承受能力啊,你搞一次過過癮,也就罷了,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還要大修宮觀,你這些錢都從哪裡來?最後不都得老百姓出?

真宗景德四年之前,宋朝建立五十年,經濟多少的恢復了,攢了些家底,可也扛不住這麼折騰,在真宗晚年“內之蓄藏,稍已空盡”。他自己在景德年之前的十年,乾的挺好的,澶淵之盟雖然不是全功,但是畢竟他御駕親征過啊,有幾個守成皇帝敢御駕親征的?已經很了不起了,就是有點小瑕疵,一個帝王心裡懷著老百姓,老是想著勤勤懇懇地為著天下做點事,哪怕有點小過失,哪怕不是轟轟烈烈的業績,老百姓也不會忘記你的好的,最後都會給你一個客觀的評價的。

可是真宗的心理有點問題的,一個是好大喜功,對於外在的名太在意了。我們再進一步剖析,說句誅心的話,真宗的私心有點重了,一個帝王可以有私心,但私心壓過了公心,他的決定就跑偏了,進而也就被王欽若、丁謂這種人利用了。

另一個就是耳朵根子太軟,沒有堅定的立場。在這個封禪過程中,他發的旨意中屢屢提到了要體恤民情,不要做得太過,他心裡也知道好歹。但是不體恤民情的行為依然在繼續,他就是架不住身邊的那幾個大臣的花言巧語攛掇,事情越做越過分。建玉清照應宮,原計劃不佔用民房,用內殿直班院舊址來建,這也沒有什麼的。經

丁謂一蠱惑,又沒了立場,決定要建一座又大又華麗的,這麼一弄就花了兩億兩白銀,動用民夫無數。

原本著想給自己臉上貼金,思想出了偏差,給天下、給黎民百姓添了那麼多麻煩,史書裡也老拿他做個負面教材,這怕是出乎真宗的意料之外的吧?

《宋史》對他的評價還算客觀:

真宗英悟之主。其初踐位,相臣李沆慮其聰明,必多作為,數奏災異以杜其侈心,蓋有所見也。及澶洲既盟,封禪事作,祥瑞沓臻,天書屢降,導迎奠安,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籲,可怪也。

《明太祖寶訓》裡天書事件還是被拿出來做了反面教材:

真宗亦號賢君,初相李沆,日聞災異,其心猶存警惕,厥後澶淵郎盟,大臣首啟天書以侈其心,群臣曲意迎合,苟圖媚悅,致使言祥瑞者相繼於途,獻芝草者三萬餘本。

明代李贄說:“堂堂君臣,為此魑魅魍魎之事,可笑,可嘆!

史筆如刀:讓宋真宗一生譭譽參半的“天書事件”始末解析

章獻明肅皇后劉娥

真宗的老婆劉娥出來給他收拾了殘局

真宗去世後,仁宗繼位。真宗的老婆劉娥是個明白事理的,看透了真宗後期混亂的癥結就在這天書身上。真宗一死,她就下令將天書真書從葬永定陵(《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九十九》)。流放了寇準、李迪,抄了丁謂的家,逼死曹利用,結束了“天書風波”和由此帶來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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