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絳帳火車站

隴海線上的一個小站。我平生第一次在那裡掏出滿懷愁緒,買了離別家鄉的車票,把夢的行囊託運到了遠方。

扶風——絳帳火車站

這是離我家最近的一個火車站,叫絳帳車站。在寂靜的夜裡,偶爾會有一兩聲汽笛的長鳴竄進我的夢裡,讓夢有了要飛翔遠方的衝動。兒時第一次在那裡看見了飛跑的小房子,叫火車。學著大孩子,把耳朵貼在鐵軌上,聽那順著鐵軌提前到來的火車的腳步和自己的心跳。

車站很小。卻曾有過輝煌的歲月,沉積在斑駁的枕木上。許多大站快車,也曾駐足小憩,捎上更多攜帶重重的愁的行李的旅客。車站是離家時跨過的門檻,車站是回家時推開的門扇;車站是等車時的焦慮急切,車站是下車時的大包小包裡塞滿的疲憊;車站是旅途中的家,打開車窗,會有沒有見過面的媳婦捧上煮熟的雞蛋和甜甜的水果。

走進車站,最動聽的音樂是女聲報站。“各位旅客~~,由北京開往~烏魯木齊的~431次旅客列車~已到達~絳帳車站~~.....”被拖長的句子,輕輕的,綿綿的,在緊張焦躁的空氣裡,下了一場溫和的毛毛細雨。我曾多少次聽得忘記了自己,滿腦子都是那報站的女人,差點上不了已經啟動的火車,誤了行程。氣喘吁吁地坐在車裡,依然呆呆地想,今生一定要娶那報站的女人做老婆,給人生的每一次緊張焦慮都降一場快樂的毛毛細雨。

最感動的是接車員目送車離開車站。一個立正敬禮,目送列車載著乘客離去,從車頭到車尾,把文明禮貌和對安全的叮囑,用目光送給每一節車廂的每一車窗裡的每一個乘客。我經常被他的敬業感動得熱淚盈眶。

懷揣大學入學通知書,父親把我交給了這小站,卸下了自己肩頭的重擔。平生第一次離開家鄉的蔽護和父母的關愛的腳步,從這裡邁出。父親說:路上小心。父親只說了四個字,沒有別的。也許他知道我心裡已經揹著重重的行李,不想在塞進更多囑託,怕壓壞了兒子瘦弱的身軀。路上小心。父親在這個小站說的一句話將伴隨我一生的旅途。

我把我的初戀帶回這小站。我把妻子帶回這小站。我把兒子帶回這小站。我把一個成熟的自己帶回這小站。我把對故鄉和父母的眷戀帶回這小站。

如今的小站,老了,衰敗了,像人到暮年。時光的小偷偷走了它鮮豔的色彩和熙熙攘攘的繁華。再沒有快車在此停留。只有兩趟慢車,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汽笛聲也死氣沉沉。聽說不久,將不再有列車停靠,小站將不再是車站。為什麼會這樣呢?誰也說不清楚。是列車厭倦了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還是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抓不住鐵軌上飛馳的時代的芳心?

明天,我留戀的小站,也許要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渴望的鐵軌再也找不到你瞭望的身影,我夢想的列車再也進不了你溫馨的家園。我還有許多情感的行囊怎麼帶回這個小站?小站,你是今日深藏我心中的寂寞和飄過眼角的一絲淡淡的憂傷。

扶風——絳帳火車站

楊亞明:筆名西部井水,男,陝西扶風絳帳人,陝西省中醫學院高級實驗師,詩人、作家,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已出版散文集《水色藤蔓上的夢》,詩集《左邊,離春天一尺遠》《為太陽殉情》,短篇小說集《搭腳女人》。短篇小說《瘋子L》獲得原創力量第十四屆短篇小說擂臺賽最佳作品獎;《土槐情結》等10篇散文,在陝西人民廣播電臺閱讀與欣賞欄目中播出;詩歌《墓碑》,被收入原野牧夫主編的汶川地震義賣詩集;35萬字的長篇小說《封校令》在新浪讀書連載完畢,15萬字的長篇小說《黑框驚心》正在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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