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聊戏：李世济在北京京剧团

著名程派青衣李世济，自幼受家庭影响，五岁登台演出《女起解》，十二岁幸得程砚秋艺术大师赏识，收为义女，开始攻学程派戏。她的程派技艺获得了“小程砚秋”的美称。

1945年，12岁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李世济见到了程砚秋程大师。当时就有人说她“长得跟程大师很像，何不认做干女儿”，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反被大师严肃对待了。第二天程先生就专程带着礼物来到了李世济上海的家，拜访了她的父母。大师的突然造访对于李世济这个戏迷之家而言，也算得上是天大的惊喜，对于程先生简直是从心里头尊敬得不知道怎么好，大人们赶紧叫她跪下给大师磕头，她就磕头，就这么确定了父女关系。从此以后，李世济开始了正式、系统地随程先生学起了京剧。除了跟程先生学，在程先生的安排下，世济还要跟其他名师学习武戏、花旦、昆曲等等。尽管始终跟随程大师学戏，但每当李世济向程大师要求正式拜师的时候总是被大师拒绝，因为他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干女儿吃苦干这个行当，因此拜师一事也就渐渐变成了李世济的一个心结，深藏心底。1952年，尽管程砚秋反对李世济弃医从艺，她还是毅然决然地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肄业，来到北京组建李世济京剧团演出，获得不错的反响。1958年，程砚秋病逝，就这样，李世济拜师的心愿成为永远的遗憾。

李世济是1956年进入北京京剧团的，作为青年演员的她有机会与马连良等大师常常合作演出，得到了不少名师指导。当时给马连良配戏的罗慧兰离开了北京京剧团，调入新疆建设兵团，李世济被安排给马连良配戏。李世济的程派戏唱的不错，但因始终唱主角，对演配角，表演缺少经验，对马连良的常演剧目也不熟悉，再加上她不是科班出身，基本功不扎实，因此她给马连良配戏的困难不少。头几天的戏码派出来了， 《三娘教子》《法门寺》《审头刺汤》，这对李世济是很重的担子。演出之前，马连良给她一遍一遍地排练，亲做示范。李世济压力大，紧张的嗓子都沙哑了，还是马连良的夫人带她找了名医针灸治疗才治好。几出戏演下来后，李世济自己很不满意，甚至抱怨自己是半路出家的外行。马连良鼓励她说：“台上的事儿，不可能一口吃出个胖子。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自己努力，一定会博得观众的赏识。”

慢慢的，李世济开了窍，改变了背书式的演唱，而注重人物刻画了。过去她演戏，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遇到唱时总是四平八稳，显示角儿的“派头”。和马连良同台时，马在台上总是催她快点，别拖拉。李世济体会到马先生的要求是把劲使在刀刃上，要劲时给足，不需要时加快节奏，不要你拉我扯，把戏拖的松松垮垮。一次演《审头刺汤》，她的雪艳在“审头”一折中注意配合马连良（陆炳）的节奏，当陆炳念道：“哪个是你丈夫的人头，提头来见。”李世济从马连良的眼神里得到暗示，她开始进入角色，唱念都有了人物感情，而不是背诵，她和马先生也有了呼应，戏自然演的很到位。结束后，马连良说，“今天演的好，开始入门了。不喧宾夺主，不搅戏才是好演员。”

还有一次演《桑园会》，李世济也终身难忘。戏演的火爆，观众反应强烈。戏到尾声时，秋胡（马连良扮）跪在罗敷女（李世济扮）面前请求宽恕，这段戏是完全用手比划的哑剧，马连良用手敲三下地，表示请求宽恕，李世济则用手表示，叫他磕三个头才能饶恕。她做完这个动作后，马连良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懂啊!”李纳闷，他怎么加词儿了，于是又做了一遍这个手势。马连良说，“我还是不懂啊!”这时李世济急了，这戏怎么往下演呀？她头上冒了汗，于是撩开水袖，露出胳臂再次做了一遍手势。马连良看了说， “这次我才看明白了。”于是，这出戏才顺利结束。回到后台李对马说：“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马回答：“你的手在水袖里，别人看不到啊。戏是演给观众的，必须要让观众看明白。”李后来回忆说，这次“故障”让她终身难忘。马连良虽然不是李世济的师傅，但平时的关心呵护，舞台上的谆谆教诲，如同师徒一般，故有人说李世济是“程派青衣，马门弟子”。李世济在北京京剧团的几年间艺术大进，陪同马连良演出不少马派剧目，自己单独主演了大量程派剧目，并且创演了《陈三两》。

1963年，北京京剧团赴香港巡回演出3个月，马张裘赵四大头牌联袂前往演出。大部分演员去了香港，一小部分留在内地，组建了由李世济领衔的演出团在内地巡演。

这在北京京剧团也是罕见的。北京京剧团有“大团”和“小团”之分，“大团”是马谭张裘赵五人挂头牌，“小团”是谭元寿、马长礼、李世济、李毓芳、小王玉蓉等领衔主演。北京京剧团到外地巡演则一律由五大头牌（或其中的一位或多位）领衔，代表北京京剧团。这次由“小团”的李世济领衔代表北京京剧团巡演还是第一次，虽然不能说是团里排名第六的头牌，但其艺术功力和声望已是人所共知的了。这次巡演特别邀请北京实验京剧团马派老生蒋弘翔为其跨刀，其他演员有闵兆华、慈少泉、郭元祥、马崇仁、徐韵昌等。演出剧目有《锁麟囊》《梅妃》《英台抗婚》《陈三两》《文姬归汉》《碧玉簪》《六月雪》《青霜剑》《朱痕记》《玉堂春》等。

李世济还积极参加现代戏的排演，她曾演出过《黎明的河边》《社长的女儿》《刘三姐》等，大演现代戏时， 她和马连良、裘盛戎合排过《杜鹃山》。

1979年，李世济调入中国京剧院，结束了在北京京剧团的演艺生涯。

正是：

济世不是平生愿，

世济弃医入梨园。

未拜程师终生憾，

程门大家却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