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農科路一家火鍋店裡只剩寥寥幾桌客人,還有人在勸酒:“來來來,最後這杯清了,我這就給你叫代駕。”

一仰脖子杯酒下肚,放下酒杯抹把嘴,幾個人互相攙扶著,顫顫悠悠出了火鍋店。

丁鳴見狀,迎面走上去,“哥,用代駕不用?”

一套標準的接車流程走完,丁鳴開著奧迪A8,轉頭朝著農業路高架向東駛去。

深夜的鄭州少了白日的繁忙和行色匆匆,逡巡在街頭的只剩出租車司機和騎著電動車的代駕們疲憊的面孔。

在這波代駕司機隊伍裡,丁鳴算是個新手。

丁鳴在紫荊山路商城路附近一家軟件公司做稅控軟件售後維護,工作內容不復雜,客戶的系統出問題了上門做下維護,平時就在公司做做代碼測試,拿著月薪5000的工資,生活過得不痛不癢。

2017年底,準備結婚的丁鳴和女朋友跑遍了惠濟北、南龍湖、滎陽東,甚至還看了三環內的舊二手房,最終以13000元/平米的單價,買了南三環嵩山路附近的亞星金運外灘的83平兩房,22樓,屬於最好賣的那幾層。

33萬的首付來自父母幾十年的積蓄,每月4000的月供只能自己承擔。丁鳴說:“主要當時這房子再有半年就能交房,不用一邊交房租一邊交房貸,想著趕緊結婚,就考慮不了那麼多,直接買了。”

緊接著就是結婚、交房、裝修,小半年的裝修,花掉了倆人大部分積蓄。沒錢買傢俱,倆人就把每月的收入做分工,丁鳴顧著月供,媳婦的工資負責置辦傢俱,前前後後折騰到2018年底,小兩口終於住進了新房。

沒輕鬆幾個月,2019年5月孩子出生,每月近1000的奶粉錢又加入了固定開支。

如此一來,月供4000+孩子奶粉1000/月+一家人緊巴的日常開銷5000/月,就這樣,一個月至少萬元的生活成本壓在丁鳴身上了。

對於工資只有5000塊、媳婦休產假暫時沒有收入的丁鳴兩口,生活不得不過得格外仔細,從來不敢去外面吃飯,就算有朋友來了,也是到農貿市場買肉買菜在家做著吃。

自己再緊巴也無妨,但孩子的吃穿用度缺不得,丁鳴不好意思再問家裡要錢,而立之年每天愁苦難當:

“說起來在鄭州有套房,跟老家的同學一比,苦逼的像個民工。不對,民工掙得比我多多了。”

丁鳴的工資收入在鄭州算是主流,和某招聘網站統計的鄭州招聘平均月薪7470元相比,丁鳴還差了一截。


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但這個收入在鄭州均價13965元/平的房價面前,更是羞澀地抬不起頭。

以這樣的工資水平和房價,在鄭州市內供一套小房子,月供至少佔用家庭一名成員收入的大部分,房貸壓力之大,鄭州剛需白領最有發言權。

如果能減去房貸月供,普通白領剛需族的生活勢必能寬裕不少。

為了能增加點收入扛房貸,丁鳴想了不少辦法。

之前偶爾跑跑順風車,但那點收入聊勝於無,用他的話說:“油錢都夠不著”,後來決定改做代駕。

做代駕的點子,來自一位他接到的順風車乘客。

2019年6月的第一個週五,公司加班,從公司出來已經凌晨1點,打開順風車軟件,丁鳴看到一個順路程度90%的約車單,目的地就是他家小區,開到上車點,乘客是位穿著代駕背心、拎著摺疊車的代駕司機。

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乘客告訴丁鳴,自己上一單跑經開,到地兒死活再等不到單,騎車回市區,生生騎到紫荊山路隴海路還是沒單,電動車也跑沒電了,一惱,決定奢侈一把,叫個順風車收工回家。

因為同住一個小區的親切感,倆人聊得很嗨,一路都在討論做代駕掙不掙錢,代駕司機都下車走了,嘴裡那句“只要堅持跑,做好服務、多得好評,一個月掙萬把塊錢不難。”還不斷在丁鳴腦子裡重複,他覺得自己看見了曙光。

置身於財務壓力中的人,往往花錢猶豫、掙錢果斷。

當晚丁鳴就申請了賬號。經過平臺的培訓考核,一週後丁鳴順利拿到了司機認證,開始每天晚上出來接單。

剛開始不捨得買動輒2000到6000不等的摺疊電動車,出門就騎共享單車,一般是二七萬達等單,完成一單就地等下一單,實在等不來再掃單車去附近的熱點地段等單。一週下來,接了15單,收入1000多。

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最棘手的還是返程,有次接單,車主住清華憶江南,苦蹬了一個小時車才回到北三環,從那以後,他也老實買了輛電動車,2280,最便宜的那種。

連續跑了一個月,從一天1單到最多一天4單,月底一算賬,刨去電動車錢,掙了5000多。月供有了著落,睡眠不足也不管了,每天夜裡都要出來,不到12點不回家。

問丁鳴累不累,他說:“咋不累,幹全職的白天還能睡覺,我這每天最多睡五個小時,不過倒是不失眠了,挨床就著。等媳婦上了班再說吧,先熬過這一段。”

苦能忍,累能扛。丁鳴從未想過,自己會把生活過成這樣。

在買房以前,丁鳴和女友倆人每月將近七八千的收入,看場電影、吃頓大餐都是家常便飯,逢上假期,倆人還能跑國內城市旅個小遊。

那時的丁鳴從沒想到,當女友變成老婆,當房租變成月供,生活的質量竟然可以直線下滑,甚至跌落到如此地步。

“到底是因為買房子把生活過成了屎,還是先苦後甜以後會越來越好。”

丁鳴自己也說不清。

只要月供在,代駕這活兒就丟不了。

別無長處的丁鳴甚至想要辭掉正式工作,像鄰居張寧一樣專職做代駕。

張寧就是那個告訴丁鳴跑代駕能月入上萬的順風車乘客,他比丁鳴早幹了半年代駕,全職,成績斐然。

如何在代駕上掙更多的錢,張寧門兒清。

“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除非你不在乎掙多少錢。要想多掙錢,每天都得跑夠時間,還得專業,會開手動擋,熟悉大部分豪車的按鈕。還不能給路上瞎轉悠,前半夜守飯店、後半夜守夜店,有點耐心。”

張寧老家在魯山,他沒像其他大學同學一樣留在鄭州找工作,靠著山區的資源,一畢業就回老家跟著親戚做景觀石生意。

前兩年經濟形勢走低,景觀石需求少了7成,小公司吃不下大工程,生意一落千丈,還被壓了貨款,兩年時間,家裡從年入數百萬跌到了入不敷出。

張寧重回到鄭州找工作,但幾年生意做下來,讓他對每月五六千工資看不上眼,前後換了兩家公司,都沒幹過3個月。

天天在家待著也不是事兒,無聊的張寧做起了全職代駕。

要做就好好做,第一天上崗,張寧就表現出了強大的執行力,從電話確認車主位置、接還鑰匙、如何快速整潔地在後備箱收放摺疊車,到全程的訂單確認規範、禮貌用語、安全提醒,每個環節都做得一絲不苟,甚至比平臺要求的規範還高。

想在鄭州混得好,沒那麼容易


張寧說,從他做代駕第三個月開始,月收入就沒低於過一萬二,最高時還曾到過一萬五:“雖然跟做生意沒法比,但想掙多少全看自己,我一般從下午4點出門,跑夠12個小時,早上四五點回家睡覺。只要睡好覺,也不覺得有多累。”

如今張寧已經做到了第九個月,依然保持著公司最長的全勤紀錄。接單量大,難免會遇到奇葩車主,張寧給房東俱樂會講了前段時間的一次經歷。

那天鄭州大雨,晚上9點,張寧在高新區瑞達路上的食慾老院子接到一個去英協花園的單,黑色卡宴,車主看起來40多歲,喝高了,被同伴攙扶著上了車,確認完目的地倒頭便睡。

這樣的老闆,張寧見多了。

別管多大的老闆,開多豪的車,但凡是能喝成這樣的,誰還不是為了討生活。

經濟形勢不好,老闆不好當。因為資金壓力賣房子的老闆大有人在,鄭州法拍房數量不斷上升就是一個真實寫照。

有太多的老闆,即便是賣了房子,稍作折騰便一個子不剩。曾有個喝多的老闆在車上向張寧嘟囔:

“我現在是客戶不理、銀行不理、老婆不理,三不理。”

遇到這樣的老闆,張寧也從不多說。他明白老闆絕不會把代駕司機當朋友,他們之間只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酒精。

“酒精或許是老闆之間生意的敲門磚,亦或是中年老男人焦慮的安慰劑,而對於代駕司機來說,酒精是他們為平凡生活奮鬥的土壤。”

下雨擁堵,張寧按導航一路開進英協花園時,已經10點半。扭頭問車主把車停哪兒,怎麼也叫不醒,怕出意外,張寧點了到達,守在車上等車主轉醒。

有路人經過時,張寧一個個詢問是否認識車主,無果,去問門崗,保安表示不是院兒裡的車,不清楚。

直到11點,車主電話響了,張寧循著聲音從後座的縫隙裡摳出車主手機,看到車主老婆打來的,聽說丈夫在車裡睡得叫不醒,對張寧沒好氣地說:

“你走吧,別管他,叫他死車裡拉倒。”

隨後掛了電話。

張寧徹底懵了,回撥過去,對方就是不接,不敢也不應該一走了之,無奈之下只好翻著手機繼續等。

又過了半小時,車主終於醒了,艱難地問清了家門,張寧把車停好取了電動車,攙扶著車主敲開了家門。車主老婆接過丈夫,半句謝謝都沒說就關了門。

張寧說這些的時候沒有一點兒抱怨,像在講一個完全跟自己無關的故事,他說他理解那個大哥,也理解他老婆。

“這事吧,其實挺多的,別看他們住著大別墅,不定過得有我輕鬆。鄭州這個城市不咋地,但是想要留下來混得好,誰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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