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遺照上看臺,賣血供養球隊!非"邪教"球迷:隨時準備為球隊犧牲

2019年11月2日,柏林是紅色的。

在德甲聯賽歷史上第一次的柏林德比中,首次征戰德甲的升班馬柏林聯合在主場老林務所畔球場,憑藉著第87分鐘罰進的點球,1-0戰勝了同城對手柏林赫塔,贏下了這場充滿了紀念意義的德比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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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牆被推倒後的第30個年頭,柏林,這座曾經東德鐵腕控制下的首都,第一次迎來了國家一級聯賽中的德比。

當球隊前鋒波爾特站在點球點前時,門將吉凱維奇跪在草皮上等待著最終的結果,隨後球場內爆發出來的歡呼聲震耳欲聾,已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贏下這場比賽,球隊也完成了吉凱維奇在賽前的承諾:

“週六我們要證明,柏林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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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柏林聯合

吉凱維奇,這是一個來自東歐的名字。他並非是在柏林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到這座城市也只有短短的18個月,然而在吉凱維奇自己看來,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純粹的柏林聯人了:“我和球迷們很有認同感,現在我也是柏林聯人,因此我覺得這是一場重要的比賽。”

球員都很明白,同城德比對球迷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很多球員都會在賽前說一些很討喜的話,但吉凱維奇並不是在演戲,這是他發自肺腑的感言。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柏林聯合,一家很特殊的俱樂部。

——硬核基因永不妥協——

1945年,二戰的硝煙終於被吹散。作為戰敗國的首都,柏林的所有組織被強行解散,甚至連柏林自己都被分割成了東、西兩部分。

在這片土地上,很多事情都因分割而終結,但足球並沒有如此。1948年,東德地區重新開始了足球活動,在東德頂級聯賽“Oberliga”40多年的歷史上,柏林迪納摩是最富盛名的頂級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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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迪納摩與球迷一同慶祝捧杯

他們在1979到1988年獲得了東德聯賽十連冠,創下了連續36場聯賽不敗的紀錄,然而這家曾經的豪門俱樂部卻有一個很尷尬的綽號:斯塔西俱樂部。時至今日,還有很多德國球迷打趣:“只要東德不倒,柏林迪納摩就能永遠壟斷冠軍。”

“斯塔西”的官方名稱是東德國家安全部,在冷戰期間,斯塔西領導著10.2萬名普通員工和11萬名秘密警察,在社會上安插了超過40萬名眼線,監控著超過600萬人的行為和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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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西秘密警察處決“犯人”

作為執掌“斯塔西”時間最久的部長,埃裡希-米爾克同時也是一個狂熱的足球迷。從蘇聯歸來的他一直希望,東德的首都也可以有一家叫做迪納摩的俱樂部,於是為了“支援體育運動發展”,在他的一聲令下,德累斯頓迪納摩從設施到人員,全部遷至柏林,也就成為了日後的柏林迪納摩。

從某種角度來說,柏林迪納摩就是“斯塔西”的產物,迫於壓力,沒有人敢於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在當時,柏林迪納摩是東德聯賽的“越位之王”和“犯規冠軍”,然而即便如此,在強強對話前,柏林迪納摩的球員也不會領到那張導致停賽的黃牌。

一位裁判的回憶,直觀地描述了當時的壓力:

他們告訴我,吹(比賽)的時候一定要做出正確的決定。否則下半輩子我就要和監獄結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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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規之王”成為聯賽的霸主

然而,柏林聯合從來都不曾恐懼過這個對手。

作為一家以工人階級為主體的俱樂部,在那個年代,柏林聯合獲得了自由德國商聯盟業協會的庇護,於是柏林聯合成為了唯一敢於對抗柏林迪納摩的球隊,也成為了非正式的反建制的代表,吸引了很多對時局、分裂和斯塔西不滿的群體。

從某種角度來說,老林務所畔球場是當時唯一能夠發洩不滿的地方。在看臺上,球迷們會高聲呼喊“推翻柏林牆”,也會唱起隱含反對政權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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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聯與柏林迪納摩的德比中前來支持柏林聯的球迷

即便他們知道自己的球隊在對陣柏林迪納摩時永遠都不會贏,即便他們也知道秘密警察會混在人群裡記錄哪些人喊了口號,柏林聯合的球迷也沒有放棄過抗爭:

“當我們在那些比賽裡一起唱歌時,我們感到很堅強,即使很害怕,也會越唱越多、越唱越響。”

——人民的球隊——

1990年,兩德統一之後,柏林聯合無需再代表什麼樣的政治態度,他們的死對頭柏林迪納摩也很快掉入了低級別聯賽當中,然而柏林聯合並沒有丟掉自己的底色:

“真正工人階級的俱樂部”。

2008年,柏林聯合遇到了嚴重的財政危機,俱樂部甚至沒錢修繕自己的主場。得知這個消息,2500名球迷自願充當義工,甚至有人不惜為此辭職,在付出了14萬小時的工作時長之後,幫助俱樂部加固了看臺和階梯,並且還修建了球場的頂棚,省下了足足200萬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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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聯的球迷親自來修建主場

為了感謝球迷的付出,俱樂部將球場的股權賣給了球迷,每股500元,每人限購10股。如此一來,這座球場的所有權便屬於球迷們,未來如果需要改建、翻修、更名,都需要得到持股球迷們的同意。

而不僅僅只是在資本市場上市,讓球迷成為待割的韭菜。

實際上,自發修繕球場並不是柏林聯合球迷為俱樂部所做的唯一一件壯舉。

2004年,因為註冊資金不足,柏林聯合險些被禁止參加地區聯賽。危急時刻,柏林聯合的球迷站了出來,發起了一項“為聯合奉獻鮮血”的行動。

在德國,公民獻血可以獲得報酬,柏林聯合的球迷跑去血站獻血,將獲得的報酬無償地捐給了俱樂部,這才將俱樂部從懸崖邊緣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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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聯球迷甚至願意賣血供養俱樂部

兩德統一之後,德國東部的工資水平依然低於西部,然而柏林聯合的球迷每年依然會在俱樂部身上花費數千歐元,跟隨球隊征戰四方。

德國足球記者斯威特曼的一句話,精準地描述了柏林聯合與球迷之間的關係:

“沒有球迷,這個俱樂部什麼都不是。”“團結一致最重要,俱樂部永遠是第一位的。”

很多柏林聯合的球迷都把這句話當作信條。在歷史上,柏林聯合一直都處於破產的邊緣,是球迷們一次次地把球隊拯救回來,才有了今天俱樂部得以征戰德甲聯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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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聯合球迷

在柏林聯合的主場,中場休息時沒有表演互動,也沒有商業活動,但球迷的熱情也從來不需要調動,只要有比賽,“每個人都會看到成為老林務所畔球場的客隊意味著什麼。”本賽季,他們已經在這裡擊敗了多特蒙德和柏林赫塔。

就像吉凱維奇所說的,他和球迷之間很有認同感,實際上很多來到這裡的球迷都有同感:柏林聯合已經是每個柏林聯合球迷的家。

他們在這裡堅守著、享受著最為純粹的足球。

——不是邪教 是傳統足球的最後一塊淨土——

“終於等到了。”

在本賽季首輪對陣萊比錫紅牛的比賽前,柏林聯合發起了這項活動,緬懷那些生前一直希望球隊升入德甲的球迷。

在看臺之上,球迷們將親朋好友的遺照帶到了現場,厲行著“團結一致“的信條,和他們共同見證球隊的德甲聯賽首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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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聯合球迷帶著親人遺照來參加主隊的德甲首秀

然而在這場比賽,柏林聯合的球迷不僅感動了世界,他們還發起了一項靜默行動。在比賽的前15分鐘,他們沒有喊出一句口號、唱響一首歌曲、發出一聲鼓譟,靜靜地看著對面的萊比錫紅牛的球員和球迷們:

以此來抗議對方繞過“50+1規則“,依靠資本投入而發展的俱樂部模式。

從地理角度來說,萊比錫也屬於德國東部地區,所以在柏林聯合的球迷看來,萊比錫紅牛已經徹底淪為了資本的玩物,喪失了東德足球的傳統。

所以萊比錫紅牛被很多人看不慣,而柏林聯合球迷則成為了其中最激烈的一群人,畢竟身處恐怖的斯塔西時代,他們也從來沒有卻步過,只不過如今他們把反抗的對象從斯塔西轉向了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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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聯合球迷的心中,萊比錫自從冠上RB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選擇了徹底向資本妥協。

為此,他們不惜從自己身上開刀。

2009年,柏林聯合發現俱樂部主贊助商的總經理曾經為斯塔西服務過10年的時間,於是即便冒著破產風險,他們也與贊助商完成了解約。2015年,當紅牛集團逐漸開始入主萊比錫俱樂部時,柏林聯合的球迷在主場舉起了寫有“萊比錫的足球文化正在消亡“的橫幅,其中的一些激進者甚至從那時開始就再也不喝紅牛的飲料了。

在老一代的柏林聯合球迷看來,“金錢遠沒有俱樂部的歷史和形象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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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聯合的球迷對於資本的牴觸和厭惡程度,甚至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實際上在16-17賽季,柏林聯合就很有希望升入德甲,在17年3月份,他們一度排名德乙榜首,只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那時,柏林球迷就擔心球隊升入德甲,不可避免地將會受到過多的商業影響,於是一些球迷在主場打出標語:“呵呵!我們就要升級了!“

然而,足球發展滾滾向前,柏林聯合不能一直處在低級別聯賽中。一方面,德甲、德乙的電視轉播合同的差距越來越大,俱樂部如果想要維持下去,就要儘快升上德甲,另一方面,柏林聯合也需要在頂級舞臺上宣揚自己的觀點和傳統,向世人展示柏林聯合作為一個團結的大家庭的形象,這也是很多球迷的想法:

“我們必須設法在商業化和目前所擁有的之間找到一條中間道路,這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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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塔西時代,柏林聯合是反強權的代表,而在資本化時代,柏林聯合成為了捍衛傳統的象徵。這傢俱樂部一直都在抗爭,只不過隨著時代的變化,抗爭的對象也發生了改變。

從某種角度來說,柏林聯合從來都不是一家單純為了贏球的俱樂部,他們始終有著自己的信念,並且在這種信念的驅使之下,“我們已經準備好為自己的價值觀、俱樂部文化而做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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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過於硬核,柏林聯合常被美國媒體稱作邪教俱樂部

所以柏林聯合也惹來了另一部分人的微詞,甚至得到了“邪教俱樂部“的稱謂。然而,對於柏林聯合的球迷來說,他們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因為在老林務所畔球場,他們擁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由於球迷持有股份,所以在老林務所畔球場內可以吸菸,也有工作人員在看臺上銷售啤酒。每年的聖誕節,球場內都會湧入兩萬名球迷合唱《平安夜》,共同歡度佳節。

2014年世界盃,俱樂部允許球迷將沙發搬入球場,坐在球場中央,看著大屏幕上的比賽,老林務所畔球場成為了球迷們的“公共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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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世界盃,柏林聯合將主場改造成了世界盃客廳。

資本的觸角伸向各個方面,足球也無法逃避。在頂級的足球舞臺上,資本這支看不見的手正在左右著這個遊戲,甚至要改變這個遊戲。

毫無疑問,足球需要資本的發展,但柏林聯合,卻在時刻提醒我們純粹的足球應該是什麼樣。

在柏林聯合的老林務所畔球場,你很難看到知名球星,你也很難看到金球獎盃,但在這裡,你能買到全德甲最便宜的烤腸套餐,你能在比賽結束後的球場邊的酒吧享受到免費啤酒,你能真正地感受到俱樂部屬於像你這樣的一個個球迷,而不是某個從來都不會出現的外國富豪。

這,就是柏林聯合球迷所追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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