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皓子媽”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職責是把一手爛牌打好

今天,一篇叫《皓媽》的文章在寧波人的朋友圈熱傳,主人公是寧波一位自閉症孩子的母親,上天給她發了張爛牌;但她又是超級堅韌的母親,在十幾年中舉全家之力,將孩子培養成人。

她把這幾年來的感悟,寫成了文字。

收到這篇文章的“天地孤旅”說,皓子媽造就了皓子,皓子也造就了皓子媽,向上的人生就是互相成就的過程。轉發這篇文章,是為了讓大家更瞭解自閉症孩子家庭的喜怒哀樂,讓大家更關愛自閉症孩子的成長,也讓自閉症孩子的家庭看到希望——努力是很艱辛,成功往往是在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本網轉發此文,略有刪減——

皓子媽

宁波“皓子妈”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职责是把一手烂牌打好

我叫傅雪芳,ASD圈內人都叫我皓子媽。自20年前成為自閉症孩子的媽起,我似乎失去了未來,一直在做“往後餘生”的事情。

朋友圈上,我近來的行蹤:在雲南大墨雨村體驗“永續”生活,在黑龍江參加中俄皮划艇大會,在廣州參加心智障礙者交友課題產品的設計研發,在寧波帶領家長團隊為13位星寶實踐“社交禮儀訓練營”……一個暑期的馬不停蹄,引起了很多知曉我底牌人的質疑或好奇,“你是一名自閉症孩子母親,怎麼有那麼多的時候和精力?”“你家皓子都已經工作了,怎麼還去做那麼多與你家無關的事情?”

當一般家長都愁雲慘霧地訓練自己孩子的時候,你卻從南飛到北,從北飛到東地在“嗨玩”,一點都不管自家的重低典自閉症孩子、自己的家。對,我就是那個二般的自閉症孩子母親。今日我能這樣放飛自己,還真得益於我20年前對家庭往後餘生的“人生設計”和這20年自己不斷調整的心智模式。

20年前沒有電腦,更沒有互聯網,所有自閉症疾病的信息,來源於傳統媒體廣播電視報紙,外加人際間口口相傳。我家的皓子,屬於功能退化型的病症,從會說1、2個字,1歲半漸漸開始完全不會說話,甚至不理人、不看人,對外界刺激沒反應,一度還被認為“聾了”。外加大小便不知、不會指物、危險不知、滿世界跑……雖然醫院兒保科的醫生安慰說,這是皓子從無意義“仿說”,向自主意識過渡的黑色時期,讓我們靜候佳音。

偏偏我是一個“等風來不如追風去”的人,於是腦電圖、磁共振,想要撬開這個腦袋看看,發生了什麼。當醫生看著皓子本人的眉清目秀和各種腦成像,都說“這個孩子好著呢,是你這個媽有病”。

宁波“皓子妈”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职责是把一手烂牌打好

皓子2歲時,我終於在一本外譯本里看到兒童病症裡的“孤獨症”,事後我才知道,1999年全國也只有5位醫生知道孤獨症是怎麼回事兒,跟家庭養育無關。

找到了上海復旦兒科一位剛剛從澳洲、香港進修孤獨症治療回來的女醫生。她直接告訴我:皓子患重度低功能典型自閉症,對策是放棄訓練、再生一個,因為在她收集到的統計信息裡,全世界沒有一個家長,能在康復訓練的路上可以堅持4年以上。在2000年,全國只有一家家長自己開的為期100天的家長訓練班,不但遠在北京,而排號要等5年之久。

自閉症孩子長著一副大眾臉,只要情緒上穩定、行為上可控,在城市的人堆裡很長時間也不會被發現的。現在21歲的皓子,每天公交轉地鐵上班,3個小時穿行中都是獨立來回,在庇護工廠穩定就業快3年了,體現出他自身的價值了。雖然皓子的語言溝通還不達標,但不影響他參與流水線工作,因為他守規矩、聽指令、工作認真出手快。

正因為我有自己帶著皓子生活的念頭,當年我並沒有把訓練的目標定在能講話上,而是定在生活能力自理上,以減少我將來的成本和負擔,不能因為一個殘疾孩子把全家拖入困境,變成一個家庭的殘疾,我們得有自己的人生。

對整個家庭的人生設計上,開動了我工業會計專業的理念,做幾率分析,把時間、精力、經費做預算和配置,對家庭人員做分工,媽媽負責訓練+信息收集+外交+掙錢,爸爸負責信息收集+掙錢+交通保障、外婆負責全家吃飽穿暖。

2000年起,我們家開始新的運作:給皓子選擇了離家近、全天訓練不用陪的機構,這樣保證了媽媽和爸爸能夠正常工作,外婆能夠參與幫忙。

因為有外婆這個職位的時間限制,我們有強烈的倒計時感,提前消費普通人的興趣愛好:旅遊、戶外極限、攝影、美食……

有家長總結過,上班其實也是一種喘息,不用24小時對著一個殘障孩子,我們也不用每天在各種培訓班的路上奔跑。而我更在自己的興趣愛好中開啟了心智模式,不再覺得自己的世界是灰暗的。特別是被帶進攝影圈後,生活中美好的點點滴滴都會被捕捉,打破了我因為知識侷限所造成的定勢思維,所謂眼界決定高度吧。用簡單的話來說:你用自己怎樣的眼鏡來看世界,並用怎樣的行動來塑造你自己的世界。

宁波“皓子妈”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职责是把一手烂牌打好

很多人看到了我這20年一直的“嗨玩”,甚至是極限運動:全球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科考線穿越,登山者天堂尼泊爾ABC徒步,自然流域皮划艇黑龍江三段賽,西藏大北線負重30斤行攝……再堅強的人也需要喘息,在比賽的時候,在看美景的時候,會讓人全神貫注只顧眼前,放空了自己,卸下了那份無奈,微笑面對坎坷困苦,盡享生命所賦予的美好歷程。每一次“嗨玩”過後,都會有歸零的感覺,然後再枕戈待旦,強健身心,培訓皓子,既不耽誤工作也不耽誤家庭。

當別的家長花大錢陪著孩子在全國不同知名機構輾轉培訓時,我卻按兵不動在同一機構讓皓子待14年;

當別的家長為“普(通)小(學)”融合而陪讀,皓子因為情況太差,直接放棄了9年義務教育;

當別的家長埋頭對孩子桌面教學時,我陪著皓子做生活的實際操作練習;

當別的家長辭職帶孩子外地訓練,我在更多地圈朋友尋資源;

當別的家長去往全國追大咖聽講座,我利用家門口的資源,聽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公開課,讓自己有了清晰的判斷和目標;

當很多家長糾結於“普小”還是“特(殊學)校”的時候,我把15歲的皓子推上了公交車練習獨立出行;

當別的孩子在追求學業特長的時候,我把16歲皓子的“特校”職高課砍掉1/3,其餘時間用來做志願者、各種勞動實習,幫他種下一顆“要自食其力”的種子;

當很多家長縮在家裡哀怨命運不公,我把整個家庭拋在大眾眼前,視頻採訪從不打馬賽克,全家人跟我一起“不要臉”,讓大家關注星寶孩子;

當很多家長深耕心理流派、學習考證時,我奔走呼號,想要給自閉症孩子群體撐起一片小小的綠蔭,從媒體人的角度佈局,以點帶面引得政府、社會各界的重視。

自閉症的殘障跟別的殘障還有很大的不同,如果前期康復訓練做得好,他們後面的上升空間是巨大。皓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12年的時間連續不斷堅持在康復訓練機構,接受針對他個體制定的訓練計劃,也挖掘到了他身上的優勢。如數字記憶,他可以背到圓周率小數點後面275位。數學的理解,幫助他的語言、邏輯提升。

當他14週歲離開康復訓練機構,邊進達敏學校,邊接觸社會去做義工。這樣,他原先訓練的潛能都發揮出來,眼界開闊了,與人溝通的能力日漸提高。進入職高班以後,一半的時間學習工作技能,一半的時間在愛心單位的實際工作場景中實踐。他能跟人進行簡單的交流聊天、能處理自己事務,還學會了彈電子琴、游泳,還能製作版畫。我拿著皓子的案例,奔走呼號有關管理部門,為寧波的自閉症家庭爭取到6歲以後延長期的康復訓練補貼,至今已經有7個年頭了。

我覺得我是一個把AB型性格用到極致的人,有時我是一個極度沉悶的人,一頓飯或一個幾天的會,我就是那空氣,別人對我全然沒有印象。但是遇到對眼的人,我又是個話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那種,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於是我有很鐵的朋友,也會得罪人——據說有很多人“怕”我。對圈內家長的直言不諱、帶活動時對孩子們嚴厲不暴力的“吃相”,也讓有的家長避我三舍。

我是一個急性子的化期待為創造的人,卻贏得了全家人、甚至家族的支持。這20年我一直都有投入、產出和止損的概念,所以在給皓子的人生設計裡,有很多放棄的選項,根據條件調整方案,不跟大流,從家庭內部和社會外部創造支持體系,儘量給皓子創造抱持性的環境,就像今夏熱映影片《銀河補習班》裡鄧超飾演的父親。

“抱持”,在英語中意為“hold”,也就是曾風行一時的流行語“hold住”。我記憶深刻的一件事情是,皓子在17歲時,砸了人家汽車引擎蓋。當週遭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你,建議把你送精神病院的時候,我用申請內退的代價,來陪伴、支持、理解、包容你。

這些年你無數次跌倒,我幫助你重新站起來,支持你搖搖晃晃,繼續向前,在你的背後牢牢托住,肯定你的感受、接住你的無力,在事件之下幫助你學習正確做人、做事,鍛鍊規則。我讓你在抱持的環境下,變得很有安全感和自信心。因為皓子知道有人相信自己,有人在他能力不足的時候幫助他。這樣他才能有底氣和勇氣,去大膽地思考、嘗試和探索,逐漸長成一個向上、有思考、擁有夢想的年輕人。

宁波“皓子妈”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职责是把一手烂牌打好

發生了很多鉅變後,也讓我重新思考我們給孩子的愛,如果沒有半分的接納、包容和肯定,只有一股腦地忙碌和鞭策,其實最終也會害了孩子。因為笨是可以被催眠的,焦慮也是會傳染。當父母認定孩子不行,那孩子也會自認不行。可惜我們日常做得最多的是否定和挑剔,則是親手把他們搖晃的身體推倒,讓他們再次跌入無力之中,只能壓抑自我去迎合。

今年八月廣州愛成長社交禮儀課導師問我,“據我觀察,全國家長組織的負責人,在組織工作和家庭上的精力對半分?皓子的情況都已經那麼好了,你為什麼還在為家長組織的事情上那麼拼?你現在很多努力在推行的事情,皓子根本用不著,以你退休的身份完全可以有我父母般的美好退休生活。”我答:“因為時間”。

因為外婆84歲高齡,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長時間的外出學習?

因為我年紀大了,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維持這樣的體力、精力和腦力?

因為我退休了,資源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加以利用?

因為身處信息爆炸年代,自閉症的關注度時間可以維持多久?

因為很多家庭在面臨與我一樣的困境,我不希望他們再付出代價,時間越早搶救機會越多。

因為.....

就像影片《哪吒》裡傳達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因為我對整個家庭的人生設計,對孩子的目標,幾乎是貼地的。所以皓子後來的變化,對我而言全都是“獎金”,所以我們家人,算是比較平穩地度過了20年,家庭關係、夫妻關係都還保持得不錯。

當然,這20年裡皓子也多次帶給我們急風激浪,都是因為妥善地利用了我良好的朋友圈、我們家長的自組織、與組織帶來的社會關係……無數次的風浪,也練就了我成為《瘋狂動物城》裡的兔子朱迪。

這20年的經歷,也更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心再堅強也不要獨自飛翔”。這句話,與家長來說,是家長要走出來,孩子才會有更好的未來。而從我媒體人的責任和角度來看,一個人的需求是個點、一群人的需求是個面,涉及之眾,才能得到社會的支持、政府的扶持、政策的傾斜。

所以,對於我來說,時間就是機會,時間就是一個群體命運的改變.......目前看,我做的這些社會進步的推動,皓子用不著。但是縱觀時間長河,沒有1.0版,哪有2.0版、3.0版,或許4.0版,皓子就用上了呢?我們始終是這個特殊群體的一份子。

在20年裡,我有做過投入產出比,學會“舍.得”,但在把嚴重社交障礙的皓子推入社會的機會面前,我是一個只要有1%機會,就會付出100%努力的人。於是為心智障礙群體的自主生活保駕護航,2018年我們星寶自閉症家庭支援中心在全大市推出了“無障礙出行”,2019年我們又開始設計“出行.無障礙”,只要這個孩子走出家門,意味著他就跟這個社會產生連接,社會該怎樣為這個群體提供支持?我們的孩子又該在家裡做怎麼的預案和反覆練習?如何提高孩子們社會適應性的鍛鍊迫在眉睫。

宁波“皓子妈”自述刷屏朋友圈:我的职责是把一手烂牌打好

《斯坦福大學大學人生設計課》告訴我們,人生並不存在完美規劃,正如設計師不會一味“思考”未來,而是主動去創造未來一樣,你需要利用設計思維模式,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標,集中精力,為自己創造更多的可能性,大膽嘗試,這樣才有可能改變命運。

人的一生都在向死而生,自從被命運打翻在地,往後的餘生,一名自閉症孩子家長成為了我的終身職業,我的職責是把一手爛牌打好,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需要勇氣、精算、設計、策劃——我是一名持證策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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