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总是在新旧中交替，故事也在轮回中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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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广为人知、游客云集的三坊七巷、上下杭等历史文化街区，紧靠晋安河的琯尾街名声不算响亮。 漫步行走的话，十分钟就足够从街头走到街尾，倘若要细细逛过去，挖掘出老街的种种趣味，那恐怕消磨一下午时光也是不够的。
琯尾街是一条新旧交替、富有烟火气的市井老街，这里有戏台、古寺、美食小吃、网红涂鸦墙，也存在着大量阴暗杂乱的棚户区和民房。陈旧与新生、传统与潮流，迥异的城市生活样本，俱都分布在这条仅一公里长的街道沿线。
「1」
福州版「田子坊」
在塔头公交站下车，过了马路向北走，便到了琯尾街了。
从前提起这条街，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拥挤杂乱的街道和满是市井风味的夜市美食。
去年秋天，借鉴上海田子坊的改造经验，师大美术系的师生们为琯尾街设计了一系列充满福州元素的彩绘墙，让这条平平无奇的小街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夏日午后，烟火缭绕的晋丰境内许多居民进进出出，依稀从里面传出麻将碰撞的声响，街边的戏台摆着沙发木椅，一群老人闲坐着纳凉度夏，远处是历史悠久的地藏寺，不少虔诚的香客顶着烈日专门前来参拜。
初次造访琯尾街的人，看着这古韵和生活气息交融的场景，不免心生怀疑：那些好玩逗趣的涂鸦真的在这里吗？
直到第一幅色彩斑斓的彩绘映入眼帘，才发现这些彩绘早已与老街的气韵融为一体了。
△街道旁的电箱上
这些涂鸦彩绘的元素颇为丰富。靠近戏台这一片的彩绘满是喜庆的风格，如福娃年画、松鹤瑞兽、京剧脸谱等等，与古庙戏台的环境巧妙结合，相辅相成，显出了一种古色古香的的韵味来。
除了因地制宜，这些涂鸦也给老建筑赋予了新的内涵。经过古庙戏台继续向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隔开两旁的民居。这些住宅多是建于上个世纪，经过几十年风吹日晒下来，显得有些破落。
如今这些沿街的民房和商铺的外墙都被刷上了或清新或艳丽的色彩，点缀上玫瑰阳台、森林、在高楼建筑间跳跃的猫咪等欧陆彩绘，一扫老建筑的灰暗单调，显得生动而活泼。
一些怀旧风格的涂鸦和福州话元素的漫画场景也让人眼前一亮。
尽管街道变得更新潮了，但是居民们的生活还是旧时的模样，他们倚在家门口，悠闲地聊着不久前刚在戏台上演的评话演出，对不远处拍照的年轻人们见怪不怪。
“画是怪好看的，年轻人都喜欢。”戏台边上一位纳凉的老人说，一开始其实大家还不乐意把自家门扉墙面弄成这花里胡哨的模样，没想到画完之后，整条街的人气都高了不少，如今常有年轻人来摆造型拍照。偶尔他还会特意叫人到自家门前拍一张，好显示一番自家的人气。
「2」
城市的中转站
街道虽然变成了所谓的“网红打卡景点”，但是居民们的生活其实并没多受影响。
经过颜色鲜亮的社区门牌，走进了巷子内部，光线陡然便黯淡了下来，像是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幽暗狭窄的小巷，肩并肩的“握手楼”，楼体上铁丝网般缠绕的电线，网红街道包裹之下的街道另一侧，是一种野蛮生长的姿态。
△握手楼间的“一线天”
生活在此的人们大多是念旧的。各种各样淘换下来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舍不得丢弃，它们充斥着楼道间的各个角落。空间本就狭小，加上没有好好的规划，各种生活杂物胡乱堆砌，更显得杂乱无章。
因为脏乱差的现状，很多人将这样的棚户区比作城市的一道疤痕。尽管这里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居所，但却是无数异乡人温暖的港湾。
大部分居住在琯尾街中的原住民都已经搬走了，这里的房子大都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了外来打工者。
不管是斑驳的水泥墙面，还是铁皮围挡，都被人用马克笔写满了小广告，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类租房信息。
“你是要找房子吗？”在我拍摄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女声，我转身看去，是一个穿着肥大短袖的女生，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手上拎着一袋蔬菜，大概是刚从菜市场采购归来。
见我没否认，她径自介绍说：“我这儿有个带阳台的主卧，一个月只要1200，要不要看看？”
她叫小何，从外地来到福州一年多了，跟别人合租了一套两居室。最近合租的室友刚搬走，她一直在找新的租客。
由于楼距狭窄，房间的光线不好，即使是带阳台的房间也只有上午的一段时间才照得到阳光。站在屋子里，对面楼里的电视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居住体验不佳，许多人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后都会选择搬离，至今小何已经送走了两任室友。
对小何而言，这里一个月八九百的房租已经是性价比不错的选择，周遭还有不少饭馆和小商铺，生活也算便利，至于嘈杂的人群和杂乱的街道，并非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这里像是一处城市的中转站，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个像小何一样的异乡客，一批批人在这里站稳脚跟后离开，又有一批批人辗转找来。简陋狭小的屋子，却是她们在这座城市最能放松下来温馨家园。
「4」
回不去的时光
从昏暗的小巷出来，午后依旧炽热的阳光晒得我有些晃神。抬头，一家书店静静屹立在小区门口。
招牌写着书店，其实这是一家租书店，看起来颇有年头了。靠右的两排书架上摆满了言情、武侠、玄幻之类的网络小说，左边的书架干脆被腾空，稀稀拉拉地摆上了酒水饮料。
“要租书吗？这些是网上最火的小说，一本租金一块五，押金20元。”想是这些书籍许久无人问津，难得有个感兴趣的，老板娘显得挺热情。
我瞅了瞅这些所谓“最火的小说”，最新的一本《凡人修仙传》网上也完结六七年了，好些书封皮都褪了色。可能是我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老板娘也不好意思自吹自擂了。
“以前每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店里的人都是满满的，附近的学生都来租书看。”左右没什么生意，老板娘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着。提起刚开业时生意红火的日子，她有些感慨道：“以前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进新货。现在你们小孩子都玩手机，这些书都没人看了。”
现在店里的书，好长时间才零星租出去几本。她也不再指望着这些租金挣钱，转而开起了小卖部，打算“转型”。
至于这一架架的书，买来时费了不少钱，卖出去却只能值个废品价，她干脆就这么放着，能租出去一本是一本。
“你说说，这好好的书，怎么就没人看了。”临走前，老板娘还很是不解地问了我一句。我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只是尴尬地笑笑，离开了书店。
城市总是在新旧中交替，故事也在轮回中更迭。如今的琯尾街，旧的故事尚未远去，新的故事即将到来，这里的未来究竟会如何，现在断言还为之尚早。
但人总是有怀旧的习惯，比起不管不顾地推倒重来，像琯尾街这样，为旧的故事换上一张的新封面，想必是许多人更乐意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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