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榮耀》中的“東皇太一”形象

提到“東皇太一”，很多熟悉騰訊手遊《王者榮耀》的網友都不陌生。它是這款網絡遊戲中的一個英雄人物。在網遊中，他是楚漢之地的統治者，地位尊貴，法力無邊。然而，我們今天要談論的這個“東皇太一”，並不是網絡中的虛擬人物，而是戰國末期偉大愛國詩人屈原所創作的《楚辭·九歌·東皇太一》中的天帝，一個至高無上的神祗。

我們知道，在上古時代，由於生產力低下，先民們對於大自然中的各種現象無法理解，因此，懷著對大自然的無比敬畏，先民們便想象出了許多神秘怪異的神話故事和神話人物。然而，無論這些神話故事和神話人物如何荒誕離奇，它們在現實生活中都是有“原型”的。

例如，作為中華民族精神象徵的神獸“龍”，就是現實中很多動物的集合體。它，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因此，作為上古神話中的一個至高無上的人物，“東皇太一”在現實中肯定也有原型。

那麼，“東皇太一”在歷史上的原型是誰呢？換言之，在歷史上哪一個人能夠當得起“東皇太一”的名號？對此，我們首先要從《楚辭 九歌》的產生說起：

上古天神“東皇太一”

第一、楚辭《九歌》來源於原始“九歌”;

早在屈原的楚辭《九歌》產生之前，就存在著一種更為古老的“九歌”，即“原始九歌”。它產生於夏代，是一種以鬼神和巫術為核心的有關夏代祭祀禮儀的重要文獻。對此，《周禮·春官·大司樂》曾曰：“《九德》之歌，《九馨》之舞，於宗廟之中奏之，若樂九變，則人鬼可得而禮矣。”其中，所謂“九德之歌”即“九歌”。

後來在儒家文化中，夏啟成了一位聖人，而“九歌”也就成為了“九德之教”，被後世保存並記錄下來，或用於教化，或用於宗廟。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原始“九歌”逐漸由中原傳播到地處一隅的楚國，尤其是南楚之地的沅湘民間。

那麼，原始“九歌”和楚辭《九歌》又是如何發生聯繫的呢？這就與屈原的“流放”經歷有關。從很多歷史典籍以及《離騷》中我們可以知道，屈原在被楚王流放時，渡過了長江、湘江、沅水，到了方林，辰陽，漵浦等地。而這些地方大多位於沅湘之間。

當時，位於沅湘鄉之間的民族主要是濮越民族，而濮越民族就是很多歷史典籍中經常提到的“古三苗”。原始“九歌”就被古三苗當作一種祭祀歌謠。因此，當時正處在流放中的屈原，心懷悲憤。他在創作楚辭《九歌》時不可能不借鑑原始“九歌”。

屈原

而在原始“九歌”中，“東皇太一”早已有之，且地位崇高。那麼，屈原在創作《楚辭九歌》時肯定也會借用過來。而且，從楚辭中的很多篇章來看，“東皇太一”也確實享有很高的地位。因此，要考究“東皇太一”是誰，就要看原始“九歌”是為了祭祀誰的。那麼，夏啟時的原始“九歌”是為了祭祀誰的呢？

第二：原始“九歌”是夏啟為了祭祀大神“舜”的;

事實上，《楚辭 九歌》並不是屈原個人獨立創作出來的，是在沅湘之地流傳已久的一種原始祭歌“九歌”的基礎上整理記錄而成的。首先，這種原始“九歌”早在大禹時就產生了。而關於大禹時的祭祀禮制，在《史記·五帝本紀》中曾這樣記載：“禹乃興九招（韶）之樂。”其中，“九招”與“九歌”、“九辯”都是大禹時的一種祭歌。那麼，作為禹的繼承人，夏啟勢必也會把“九歌”繼承下來。

其次，夏啟時，“九歌”之祭是在“天穆之野”這一特定的地域舉行的。那麼，夏啟為何要遠離帝都，來到偏遠的“天穆之野”舉行如此規模盛大的祭祀活動呢？對此，《國語·魯語上》給出了蛛絲馬跡：“有虞氏褅黃帝而祖顓項，郊堯而宗舜……商人禘舜而祖契。”堯和舜都曾被冠以帝號，成為“帝堯”、“帝舜”，此“帝”在上古有神聖的意味，可見舜在當時是受到隆重祭祀的。

上古聖人“夏啟”

最後，夏啟是承堯舜而下的酋長，有祭祀大神舜的義務。而對舜的祭祀就在舜死後所葬之地，這是最適宜的做法了。那麼，舜死後，葬在哪裡了？《山海經》中記載:“赤水之東，有蒼梧之野，舜與叔均之所葬也。”《海內經》曰：“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於淵，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

而“蒼梧”又是指哪裡呢？在《戰國策·楚策》中有云：“楚南有洞庭、蒼梧。”到了漢代，又設蒼梧郡，大概位置在今天的廣西境內。因此，可以認定“蒼梧之地”應該在沅湘流域至南的廣大地域內。

那麼，所謂“蒼梧之野”與“天穆之野”應該都在沅湘。也就是說，夏啟實際上是在舜死後所葬之地舉行“九歌”祭典的。由此可知，夏啟不遠千里而來，當然是為祭祀舜的。因此，在原始“九歌”基礎上創作而成的《楚辭 九歌》中的“東皇太一”當然就是大神“舜”了。可是，舜為何能當得起“東皇太一”的名號呢？

帝舜

第三、舜何以當得起“東皇太一”的名號？

前面說過，《楚辭 九歌》是在原始“九歌”的基礎上產生的。而在原始“九歌”中，“東皇太一”地位崇高，深受中原地區的人民尊敬。後來，隨著中原部落勢力的不斷擴大，原始“九歌”的影響範圍也逐漸擴大到南方的沅湘之地。

中原文化和沅湘之地的土著文化存在著巨大差異，兩種文化在交叉的過程中勢必會產生各種衝突。事實上，先秦時期，沅湘之地的三苗與中原的衝突由來已久，從帝舜時期就開始了。對對，《山海經·海外南經》中說十分清楚：“堯以天下讓舜，三苗之君非之。帝殺之。有苗之民，叛入南海，為三苗國。”

由此可見，舜入主中原，“有苗不服”，衝突激烈。對此，作為中原部落的領導者，帝舜當然不可能容忍，於是對三苗的戰爭就不可避免了。然而，舜對三苗的征服並不僅僅限於武力，還有文化滲透。

他文武並用，除了武力鎮壓外，還對三苗進行文化滲透，藉此把三苗精神和心理上都納入自己的文化共同圈，使之從根本上臣服自己。那麼，舜是通過什麼樣的文化政策來使三苗臣服的呢？是通過集音樂、舞蹈與祭祀於一體的“巫舞”來對三苗進行文化改造的。

上古時期的中原、三苗與東夷

三苗遠離中原，舜是不能對三苗所有部族進行有效統治的。如此，單單靠武力征服就顯得有些無力了。怎麼辦呢？當然是“攻心”了。於是，針對三苗“弗用靈”的低級文化狀態，舜在三苗建立了“有神靈”的宗教祭祀制度。歷史證明，舜的目的最後達到了。而他自己也成了三苗祭祀文化的啟蒙者，成為三苗部族的文化英雄。

事實上，舜成為沅湘之間三苗部落的大神在《楚辭》本身中也有證明。例如《離騷》中說：“濟沉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其中的“重華”就是“舜”。屈原此次南征，對舜陳詞，說明楚文化是認可舜的大神身份。

對沅湘之地的古三苗民族來說，舜不僅是一個征服者、統治者，更是一位文化英雄，地位很高。對於崇尚祭祀文化的三苗部落來說，把舜尊崇為崇奉為大神，成為該地區的主神自然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因此，舜當然也就當得起“東皇太一”的名號了。那麼，“東皇太一”作為一個詞語，其本身的含義又是如何產生的呢？

第四、“東皇太一”的主要字眼在“東皇”，而舜來自東夷之族，被稱為“東皇”就順理成章了;

“東皇太一”作為上古神話中一個大神的名字，它本身是一個名詞。那麼，作為一個名詞，它有什麼淵源呢？。事實上，這個詞是“東皇”與“太一”的組合，其最重要的意思是落在“東皇”二字上。“東皇”整個詞的主要含義，而“太一”是作為修飾詞語存在的。

“太一”在漢以前從未被納入神譜。它本身不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形容詞，表示的是始而又始、極致的意思。其中，這個“太”字本為“大”。在《老子》中曾雲：“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後來，“大”與“一”合二為一，便為“大一”了。而大一又叫太一、泰一、太乙，逐漸洐化成了一個哲學範疇的名詞，被先秦時期的哲學家們拿來表示世界的本原。例如《呂氏春秋·大樂》中雲：“太一出兩儀，兩儀出陰陽……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化於陰陽。”

後來，由於星相學的興起，“太一”由哲學名詞變成具有強烈神話色彩的詞語。這些星相學家除了將很多神話人物偏入星系外，還將一些祭祀名字、自然現象和哲學名詞也編入星系，如“五行”、“攝提”、“五括”等等。其中“太一”也在其間。至秦始皇時，封建專制制度建立，為了彰顯“天子”的崇高地位，“太一”遂成為至尊大神。

古代的星相學

而《九歌》中的“太一”沒有具體的神格，而是被附在“東皇”之後，為了加重“至高無上”的含義。簡言之，“太一”是為了尊崇、形容“東皇”的，只有修辭上的意義，而無神話學的意義。所以，理解“東皇太一”一詞的關鍵是“東皇”二字。

從字面意思上來說，“東皇”應該就是來自東邊的地位至高無上的人。

而“虞幕”又是哪裡人呢？在《國語·鄭語》曰：“虞幕能聽風，以成樂物生者也。”意思就是說:虞幕能根據風向辨別時令，以安排農事，有利萬物生長。而由文中的“聽風”一詞可知，虞幕所的地方，應該屬於季風氣候明顯區域。而根據現代氣象學可知，中國受季風氣候影響最明顯的是東邊沿海地區。

東夷文化紀念館

此外，從很多歷史文化典籍中可知，中國古代很多東夷部落多以風為圖騰，以風為姓。因此，舜的先祖為東夷人，舜自然也是東夷人。這一點，在《孟子·離婁下》有明確記載：“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

其中，“諸馮”大至位置在今山東菏澤縣南五十里。由此可知，舜為東夷之人無可懷疑。此後，舜勢力擴大，逐漸遷往中原。因為舜是東夷人，其入主中原後自然會受到很多部落的強烈抵制。其中，就鯀、共工、三苗等應該是比較大的反抗勢力。

舜在剷除了敵對勢力後，又舉用了皋陶、伯夷、夔、益等東夷部族的首領，終於奠定了東夷在中原的統治地位。因此，作為舜的後繼者，禹作“九招”之祭祀禮樂時，理所當然要尊崇舜為“東皇”了。

大禹治水

第五、結語

在屈原的《楚辭九歌》誕生之前，有一種原始“九歌”已經流傳很久。它產生於夏啟時期，是一種帶有強烈巫祭色彩的原始祭祀文獻。其中，“東皇太一”地位至高無上，是祭祀時的主要天神。

而在夏啟時期，原始“九歌”是為了祭祀大神舜的。於是，“東皇太一”就成了舜的神化替身。那麼，舜又是如何成為沅湘之地古三苗祭祀文化中的大神的？這與舜對古三苗部族的征服過程有關。

由於古三苗部落地處南方，與中原地區距離很遠，因此舜對古三苗部落的征服，不僅使用了武力，更重要的是採用了文化策略。那麼，集舞蹈、音樂與祭祀於一體的原始“九歌”就再適合不過了。

對古三苗部族來說，舜不僅是一個征服者，統治者，更是一個民族文化英雄。因此，舜足以當得起“東皇太一”的名號。而舜又來自東夷族，因此被稱為“東皇”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由此，我們可以斷定，《楚辭九歌》中的“東皇太一”，其原型就是上古時期的部落首領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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