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酒是人類發明的一種特殊飲料。“吃”固然重要,但有時候“喝”卻關乎情緒

——無論是山珍海味,觥籌交錯、三五知己,對月小酌、還是家常便飯,淺嘗輒止,雖然都是酒,產生的味道卻絕不相同。

喝酒這件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男女,愛好者甚眾。除了酒本身,在哪喝也很重要。

今天我們要說的就是一種老北京的特殊“酒吧”——“大酒缸”。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老北京的“大酒缸”(圖片 | 騰訊網)

“大酒缸”是老北京的一種酒館兒。當時流行的酒主要有燒酒、黃酒、露酒、江米白酒這麼幾種,“大酒缸”賣得最多的是燒酒。

“大酒缸”大致上分為兩種,一種能堂食,一種不能堂食。

之所以不能堂食是因為門面窄小。店裡幾乎只能容納一個櫃檯,櫃檯上擱一摞粗砂碗,一碗正好裝二兩酒。這種“酒缸”大多沒有酒菜,酒客們需要自己到門口的“酒菜櫃子”去買芥末墩兒、口條兒什麼的酒菜,然後再回來站在櫃檯前頭喝。

不過照顧這種“酒缸”的主兒往往也不需要酒菜,他們雖囊中羞澀,可是卻“有這口兒累”,不能不喝,往往是匆匆幹完一碗便繼續去奔自己的生計了。

經常有車老闆兒從“酒缸”門口路過,人沒到聲先到:“掌櫃的,來一‘個’!”到了“酒缸”門口,馬車還在往前走,他自己跳下車來伸手接過砂碗一仰脖,一飲而盡,那隻手遞過酒錢,撂下碗轉身便追車走了。

看著眼熟不眼熟?對,《大宅門》裡的鄭老屁就來過這一手。這大概也算現代汽車餐廳的雛形了。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鄭老屁喝酒(圖片 | 視頻截圖)

“車老闆喝白乾兒”算是老北京風情畫中有趣的一幅,也幸虧那會兒不查酒駕。

這種“酒缸”賣的白乾通常質量很差,甚至有人為了追求“勁兒大”往裡摻鴿子糞、紅礬。喝多了這種酒容易失明,患上精神失常。可是因為便宜、過癮,照顧主兒依然多。

對於這些身世飄零、朝不保夕的人們來說,次白乾兒就是他們生活中唯一的調劑。

下面要說的另外一種“大酒缸”就正規得多了。

這種店鋪多半是山西人經營的,以零賣“白乾兒”為主要業務,有的兼賣其他低度酒,主要供酒客“打包”。這種“大酒缸”是帶“主題裝修”的:一般都是臨街三間兩進的門臉兒,門前斜插一面酒旗,也有掛成串兒帶流蘇的錫盞、木罌(木製液體容器)的,有的甚至只掛一個特質的大酒葫蘆。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酒旗(圖片 | 新浪·鷺島酒井仙子)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大酒缸”的幌子

說到室內陳設,櫃檯左近除了擺著酒罈、酒碗、酒舀子等物之外,旁邊都有個擺時令涼菜的紗櫥,冬天升起的火爐子上還放著熱酒的鐵匣,牆上往往掛著發了黃的“太白遺風”“劉伶醉酒”什麼的招貼畫。儘管從清末到民國,社會風雲變幻,這一方小天地卻透著些太平年間的景象。

店裡陳設中最重要的也最特殊的是幾口酒缸。這些酒缸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有的淺埋在地下數寸,有的甚至尺把深。酒缸有頭號、二號的區別,還有淨底、不淨底的區別,不淨底的舊酒缸有的已然用了百年以上,缸底沉澱的雜物簡直趕得上酒麴,這種酒是真正的老酒,除了與衛生有點兒妨礙以外,滋味比新酒醇厚得多。

大酒缸上蓋著硃紅色或是烏黑色的大木缸蓋兒,像個天然的大圓桌面,被擦拭得鋥光瓦亮,雖然總有些擦不淨的油泥彰顯著它們的歲數,卻也顯得格外歷史悠久。再轉著缸擺幾條樺木板凳,就齊活兒了。愛下棋的人們就著缸蓋兒畫上楚河漢界“殺”一盤兒,喝酒的人們喝著白乾兒,跟三五知己說著聊著,咂摸著生活的百味。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大酒缸百態(圖片 | 中酒頭條)

說完了店,就該著說酒了。

清末,北方產的燒酒以南路燒酒最為有名,根據原料不同分為高粱燒、麥燒、玫瑰燒、茵陳燒等等。

南路燒酒的主要產地在今天大興區黃村、禮賢、採育一帶,這裡是清代順天府所轄南路同知,燒酒也因此而得名。其中海子角裕興燒鍋出的燒酒最為有名,味道甜中帶辣,醇香濃郁,銷往京城能夠獲得幾倍的利潤。

當時城外的貨物進城必須上稅,上完稅的酒叫“官酒”。正規“大酒缸”都標榜自己賣的是這種“原封官酒”——蓋原封者,絕不兌水。但事實上,那些正規“大酒缸”雖然能保證不摻入烈性原料,但“千杯不醉”(兌了不少水)的,大概也不少。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白酒(圖片 | 搜狐)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釀酒的古老器具(圖片 | 大眾點評)

“大酒缸”的菜餚,分為“自制”和“外叫”兩種,自制的又有常備和應時兩種。

常備的是銷量大又存放得住的花生仁、豆腐乾、炸排叉、老醃雞子兒、松花蛋、豆兒醬、炸蝦米、拌海蜇、玫瑰棗兒……應時的則是不可多得的時鮮,如春天的香椿魚兒、炸小黃花兒(魚),夏天的拌粉皮、糖醋藕,秋天的煮毛豆、花生,蒸蟹醉蟹,冬天的炒麻豆腐、芥末墩兒……除去魚蝦、海蜇、雞蛋這類葷菜外,都分為大碟、小碟兩種。樣兒多,盤兒卻不大,主顧們隨自己的心,一碟小菜兒可以喝上半天。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花生米(圖片 | Pixabay)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花生米(圖片 | Pixabay)

富裕的喝主兒可以選擇外叫各種冷葷、熱菜,“大酒缸”自己也做些刀削麵、餛飩、火燒、清水餃子之類的主食,價錢不大,卻足以醉後一飽。

即使大酒缸的菜再便宜吧,也總有喝主兒手裡不大方便,或者奉行“真正愛喝的主兒有菜沒菜一樣喝酒”之原則。專門有一幫老先生遛早結束了就到“大酒缸”,來二兩熱燒酒,一個杏兒連核兒都劈開,一點一點用牙磕,要是有閒工夫能喝多半天兒。

後來有了水果糖“酸三色”,愛喝酒的老先生們買一塊糖甚至能喝兩三天酒,咂摸的就是這點兒滋味兒。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酸三色(圖片 | 淘寶網)

更有傳奇的人物,直接就生鏽的鐵釘子喝酒。有人說用鐵釘子蘸醬油,其實不蘸也可以,鐵釘子上的鏽跟白酒在嘴裡發生反應,嘴裡“酥”的一下,也算是有了菜。在這種時候,酒好像是能填平人們心中因為苦悶、疲勞而產生的那點“空兒”。窮樂,窮樂,窮富也得樂,這是“大酒缸”,以及跟“大酒缸”一樣的酒館兒給大家做的巨大貢獻。

總的說來,無論是“可嘆無知己,高陽一酒徒”的文人雅士,還是辛苦勞作了一天的窮哥們兒,亦或是在家享清福的“老年班”、落魄的八旗子弟,都能在大酒缸找到自己的一點兒“樂兒”。

“車老闆喝白乾兒”、嘬鐵釘喝白酒,只有在老北京酒館才能看見

酒缸(圖片 | Pixabay)

這樣熱鬧的光景一直持續到上世紀五十年代,新的酒館兒代替了“大酒缸”,可是北京人愛喝一口兒的習慣一直沒改,酒館兒一直那麼熱鬧。

無論是太陽下山後褪去了暑熱的夏天,還是窗外呼呼颳著北風的冬天,這些酒館記載著平民百姓一年四季裡的喜怒哀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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