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完的沙子


漏完的沙子


家族中有兄長新近投資了一個河沙開採項目,和他聊了聊才發現,實際情況與我想象相差甚遠。在我原先的設想中,河沙開採就是先辦理採砂許可證,然後在適合的水域用抽沙船作業,利用高壓水泵產生壓力水,通過高壓水槍衝擊泥沙,將沉積的泥沙衝擊形成漂浮狀態,然後將泥沙通過抽沙泵抽取再用管道輸送至目的地。結果這位兄長說,他不在河道作業,而是在一個礦山採石場作業,將礦石物料投入破碎生產線,根據物料的大小、軟硬程度不同配置不同的設備。為什麼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河沙不是開採更廉價嗎?何必大費周章?機制沙還是河沙嗎?

這位兄長回答說,難道你不知道嗎?地球都快沒有沙子了!很多人不相信沙子會短缺。因為眾所周知,沙漠佔到了地球上陸地表面積的20%。然而可惜的是,沙漠裡的沙子太過光滑以致無法使用。適合工業用的有稜角的沙子,絕大多數都來源於河流——其僅佔地球面積不到1%。“那麼海沙呢?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嗎?”我質疑道。“海沙不能用於建築,海沙中經常混有貝殼和鹽分,大部分海沙含有過量氯離子,會腐蝕鋼筋混凝土當中的鋼筋,最終導致建築結構的破壞,在一定程度上會縮短建築物的安全使用壽命。”“沙子看起來都差不多,可以混蒙過關嗎?”“不可能,河沙沒有味道,海沙有鹽味。”


漏完的沙子


這是一個我以前從來沒有了解過的情況。恆河沙數這個成語,大家耳熟能詳。如同恆河裡的沙粒一樣,無法計算,形容數量很多。想不到有那麼一天,河沙也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稀缺資源,有斷供的風險。

河沙是天然石在自然狀態下,經水的作用力長時間反覆衝撞、摩擦產生的,是水泥沙漿裡面的必須材料之一。如果水泥沙漿裡面沒有沙,那麼水泥沙漿的凝固強度將幾乎是零。因為人類的建築業的巨大需求,人類不停地大量開採河沙。沙子一直在形成,也一直被消耗。只是,現在消耗的速度遠遠大於形成的速度。而河沙是一種短期內不可再生的資源。

城市的日新月異,高樓大廈的林立,造成了破壞生態環境的河沙過度開採,很多地方已經全面禁止河沙開採。隨著近年來河沙價格暴漲,部分地區價格已突破200元/噸,盜採河沙的行為極其猖獗。盜採者之所以鋌而走險,背後是巨大的經濟利益。“正常採砂必須辦理採砂許可證,還要繳納不少費用。偷採幾乎沒有成本,僱幾臺挖掘機和大貨車整夜不停作業,一晚上收入幾十萬元沒問題,偷採3天砂差不多能買一輛奔馳車。”瞭解行業內情的兄長這樣說。


漏完的沙子


據兄長說,有很多地方盜採河砂,河道都快挖成“馬蜂窩”了,甚至有些地方,盜採河沙的人連抽沙船這些基本設備都沒有,直接將防洪堤壩扒開5米寬的豁口,將剷車、挖掘機、卡車等大型機械開進河道,瘋狂盜採河沙。而防洪堤壩給撕開了一個個豁口,一旦流域發生洪水,大水就衝出河道,淹沒沿岸村莊的民舍及大片莊稼。

想想古詞牌中,有那麼多與河沙有關的美麗詞牌,《浣溪沙》、《浪淘沙》、《一痕沙》《踏沙行》、《天淨沙》,在往日的生活中,我們曾經與河沙多麼美好地相處,而不是今天這樣枯竭式地過度開採。記得童年時代,每次我走近河灘,來到近水之處,嘩嘩流淌的大河好似向我伸出涼爽的大手。我常常略略提起褲腿,一雙腳丫就踏進了河水裡了。腳趾會一下子陷入河沙裡,細細的沙粒柔柔地從趾縫間擠出來,沒過腳踝。河水很涼,有那麼一瞬,甚至感到皮膚都在刺痛。接著,潺潺的江河水便歡快地流過小腿。南國的豔陽傾瀉而下,灑落在頭上和肩上。腳雖然冰冷,頭上卻曬得暖洋洋的。我常常在柔軟的河沙上走來走去,體會那種細膩的觸感,有時站定不動,先是看見水面和水底的雙重波紋,然後是兩岸青山的倒影漸漸清晰,映現在水中。

沙水相激,纏纏綿綿,那是多少美好的童年時代啊!“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一顆尖銳的黃沙,一顆圓潤的白沙,恆河沙數無量無數。一直認為,沙是構築世界最基本的元素。永恆的沙漏在流逝,難道無量無數之沙也有漏完的那一天嗎?還是說河沙又沒有離開地球,因此不能說地球的沙子快沒了!曾經在河道里歡快唱歌的小小河沙,只不過是被封裝在人類的水泥鋼筋建築物中,如同無量無數囚牢中的小小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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