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5月26日至6月1日，西北野戰軍在洛川縣土基鎮，召開了全軍旅以上幹部參加的第二次前委擴大會議。會議的主要內容是總結春季攻勢，尤其是第二階段西府戰役的經驗教訓，確定部隊的整訓計劃和今後對胡宗南集團以及馬家軍的作戰方針。
西府戰役，是從4月16日發起的。最初進展非常順利，1縱和2縱於26日攻克了胡宗南的補給基地寶雞，繳獲了堆積如山的武器彈藥和軍用物資，足夠野戰軍使用兩年。這對於歷來缺糧少彈，後勤保障極為困難的西野來說，是最為振奮人心的重大勝利。但由於戰役指導上急於求成，又低估了敵情，加之有的部隊數次不執行命令，導致部隊在胡馬兩軍的攻勢下，被迫倉促撤離寶雞，已經到手的大量物資來不及運走，只能忍痛炸燬。
西北野戰軍在撤出寶雞之後，於回師隴東和向老解放區轉移的過程中，整個態勢極為被動，部隊相當疲勞。馬家軍整編第82師和裴昌會兵團的5個整編師窮追不捨，以優勢兵力圍追堵截，使部隊特別是6縱教導旅遭受了較大損失。整個戰役共計減員1.49萬人，其中傷亡6566人，失散、被俘、逃亡8407人（後歸隊2500餘人），未能完成建立麟遊山、隴山根據地以及收復隴東的任務。
會議第一天，彭德懷司令員作了《春季攻勢總結》的講話，特別對西府戰役第二階段的被動與損失承擔了責任，進行了嚴肅而尖銳的自我批評。他說，這是因為我們在戰役指導上犯了若干錯誤和缺點,特別是我應負主要責任。第一是我對胡、馬兩軍密切配合與馬軍實力認識不足,對胡宗南可集中的兵力估計過低,對粵軍65師行動的積極性估計不足。
第二戰役配合有很大缺點,個別縱隊部署不當,不完全明瞭敵情,亦不完全明瞭我情。我左翼兵團配置應以2縱當先鋒,4縱殿後。我對4縱在十年和平環境中的戰鬥意志不夠的問題認識不足。攻勢之初,4縱隊作戰不力,警1旅在常寧鎮與敵民團和平共居數小時未曾發覺。警3旅在監軍鎮第一次放過203師1旅3團(在常寧鎮被2縱隊所消滅),第二次又使203師後續部隊逃回乾縣。
在6月1日的閉幕會上 ，彭德懷又作了總結性的講話。他再次就部隊轉移受挫進行了認真的自我批評，表示：“出動前準備不充分,個別縱隊內部情況瞭解不深刻,對敵人估計不足等三項,戰役領導機關與戰役直接指導者應負責任,也就是我個人應負更多的責任。”20多年之後，他在撰寫《自述》時再次檢討道：“當時想乘勝進攻寶雞,破壞胡宗南後方,縮短西北戰爭時間。這就是思想上的急躁病,產生了輕敵思想。”“撤出寶雞後,搞得很疲勞;因為過度疲勞,使本來可以殲滅之敵而未能殲滅。”
對於造成戰役被動局面負有直接責任的部隊負責人,彭德懷也進行了毫不留情的當眾痛斥。他說:“4縱隊負責同志採取嚴重的自由主義態度,已影響其內部團結,以致邪氣拾頭,正氣受到壓制,發展到不執行命令,幾次喪失有利戰機,放棄與放走可能與應該消滅的敵人。”
接下來，彭德懷一一列舉了4縱的種種重大過失：擅自放棄沿扶風、岐山、風翔公路阻擊遲滯敵人西進任務,讓敵人亳無顧忌的長驅直進，使寶雞繳獲堆積如山的軍用資財不能搶運,使野戰軍主力陷入被動,使2縱隊獨6旅受到側敵側水的嚴重威脅(南側渭河,北側扶岐公路強大敵人的威脅)；擅自放棄重大的任務,而事先不請示,也不通知友鄰部隊。雖經警告後,但在隴東屯子鎮向東轉移時,令其擔任向屯子鎮警戒掩護任務,而又擅自撤至肖金鎮以東,離開指定任務的地點約百里,使新4旅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彭德懷歷數了一件件失職行為後,聲色俱厲地說:“這是縱容了敵人,是嚴重的犯罪行為。”說到這裡,彭德懷怒不可遏,用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怒吼般地指著4縱司令員王世泰說:“根據你給革命戰爭造成的損失,是應該砍腦殼的!”一番嚴斥，批得王世泰心情沉痛,一直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正視臺上的彭德懷。與會者也都屏息靜氣,整個會場的氣氛異常緊張凝重。
盛怒之下的彭德懷,再次提高嗓門質問王世泰和縱隊政委張仲良:你有電臺,完全可以請示報告,是敵人力量大抗不住也可以報告。既不抗擊於歧山之東,又不抗擊於歧山之西。你撤,既不通知友鄰部隊,又不告訴我們,總該打個招呼吧!部隊在行軍路上住老鄉的房子,走時還給房東打招呼嘛!你們的組織紀律性到哪裡去了?
彭德懷強調，此次4縱隊領導機關中所暴露出來的問題是很嚴重的,大家應當把它當作一面鏡子來檢討自已,檢查各個部門,才有用處。沒有暴露問題的部隊及部門,並不等於沒有問題,可能問題就在你說沒問題時醞釀生長著,這是應當經常警惕的。
會議決定，給王世泰以黨內嚴重警告處分，給警備3旅旅長黃羅斌和5團團長郭應春行政撤職處分。第4縱隊在土基會議上被批得灰頭土臉，上上下下知恥而後勇，在後來的扶眉戰役中截斷國民黨軍退路，保障主力殲敵3個軍；在蘭州戰役中，攻克素有“蘭州鎖鑰”之稱的城外主陣地沈家嶺，為戰役全勝作出重大貢獻。
作者為歷史學碩士，大學講師，專注中越戰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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