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眾所周知,北宋一代奉行“崇文抑武”的國策,對武臣防備極甚。但在這種情況下,仍舊有著例外,折氏家族以世襲知州的形式世代鎮守府州,成為唯一一個貫穿北宋始終的準藩鎮。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陝西府谷

折氏自唐朝末年開始經營麟府等地,掌握了當地大量的軍事資源,成為河套地區頗有實力的藩鎮。北宋立國之初,先後削減了靈州馮氏、麟州楊氏、夏州李氏等割據藩鎮,唯有府州折氏得以倖免,宋朝君臣何以對摺氏如此寬容?

府州折家的源流和發展

府州折氏並非漢人,關於他們的族源,歷史上有兩種說法:其一,党項羌,屬於北蕃大族;其二,源自鮮卑折掘氏,祖上在魏晉之際遷居於河西雍涼之地。

無論党項羌還是鮮卑部,折氏一族從唐朝開始就居住在吐谷渾、河西一帶。直到吐蕃崛起,頻頻進犯河西,折氏便隨著河西各部族向東遷徙內附,聚居於河套地區銀、夏、靈、勝等州。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鮮卑人

直至唐朝末年,折宗本出任振武軍五鎮都知兵馬使,控制府谷周邊一百五十里土地。折氏由此開始發跡,躋身於唐末藩鎮體系之中。五代以來,折氏的實力穩步上升,中原王朝都不約而同的加以籠絡。後梁開平五年,朝廷更升府谷縣為府州,折氏家主折從阮授府州刺史。

晉漢時期,府州折氏的實力和威望,在麟府一帶得到進一步的加強。開運元年,朝廷加封折從阮檢校太保,兼領安北都護、朔州刺史、振武軍節度使等職。又因成功阻止契丹對河套的滲透,折氏漸漸被後晉朝廷所看重。至後周立國,折從阮加授同平章事,以使相之尊鎮守府州,成為名副其實的割據藩鎮。

府州折氏在穩步發展,提升實力的同時,也與中原王朝保持了相當良好的關係。這也是從五代到北宋立國,折氏始終受到重用的原因之一。

府州折氏發跡於遼、宋、西夏交界之地,既重要,也不重要

從地圖中我們可以看到,府州位於河套東北處。其北部有大量的草灘、溼地,水草豐沛,是天然的優良畜牧區;南部雖然是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但勝在有屈野何、清水川等諸多河流沖積而成的河灘、谷地,所以又是肥沃的農耕之地。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唐朝時稱此地為富谷,也是取了當地物產富饒的彩頭。折氏佔據這裡,可謂有著天然的地理資源優勢。

當然,府州之所以能夠被中原王朝看重,究其根源,是它位於各大勢力之間的交界之地,向北可以遏制遼國對河套地區的覬覦,向西又能擋住党項部族對陝西河東的威脅。尤其元昊自立建國以後,府谷處於遼宋夏三國之間,對北宋而言,其戰略意義越發突顯。

這是府州的優勢,同時也是劣勢,圖存於夾縫之中,其生存空間必定十分惡劣,勢必要依附一方,用以對抗一方甚至兩方來自保。所以,從五代到北宋,折氏始終站在中原王朝一邊。

後晉時,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與契丹,契丹人貪得無厭,連府州也打算一併割去,折氏便在此予以堅決抵抗。能夠以一己之力獨抗契丹的入侵,也足見其部眾的驍勇善戰。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遼宋夏鼎立

府州對北宋很重要,除了防備、應對來自北方和西方的威脅,宋太祖時,還有一個不可或缺的作用,那就是與宋朝夾擊割據河東的北漢。趙匡胤於立國之初,毫不猶豫的削了靈州土豪馮氏、麟州土豪楊氏,卻獨獨留下府州折氏,用意就在於此。

正是有著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頗為重要的軍事價值,北宋君臣才容許了折氏世鎮府州。

那為什麼又說他不重要呢?這是因為府州受限於先天條件,就算作為藩鎮始終存在,也永遠無法對中原王朝構成威脅。

所以,儘管北宋君臣防備武人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可仍舊對摺氏保持了極大的寬容度。

折家子孫沒有表露出野心,或者說沒有不切實際的野心

從歷史記載中,我們可以見到諸多關於府州折氏的文字,而這些文字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看不到折家子孫的野心。從後梁開始到北宋亡國,折氏始終都對中原王朝表示了極大的順從性。

反觀與之出身地位相當的夏州李氏,常常叛服不定。定難軍節度使李繼捧因為家族內鬥的原因,選擇入朝為官,主動放棄割據的藩鎮。其族弟李繼遷則在對抗宋朝的路上越走越遠,及至其孫李元昊稱帝建國,已經可以和昔日的宗主分庭抗禮了。

不論宋太祖或者宋太宗,他們對西部諸藩鎮所持的態度都是能削則削,不方便削的就轉而拉攏。很顯然,府州折氏就屬於後者。

在宋朝歷次對外戰爭中,都可以看到折氏子弟的影子。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宋軍討伐北漢,折御卿親率部眾攻打嵐州。淳化五年,宋軍討伐党項叛將李繼遷,折御卿再次率領部族協助作戰。

就事而論,如果北宋成功剿滅了党項李繼遷的叛亂,府州折氏的重要性將大打折扣,很可能也會步了麟州楊氏的後塵。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李繼遷

但很可惜,宋朝沒能擺平党項人,西北局勢反而越發糜爛,宋朝就只能繼續依靠折氏在河套橫山一帶的影響力,抵抗西夏對西北邊疆的侵擾。

有人可能會問,難道折家就沒有一丁點效仿夏州李氏,獨霸一方的點野心嗎?我們無從得知折氏子孫在當時的內心想法,但可以通過現有史料分析一下,他們究竟有沒有支撐野心的客觀條件。

首先,府州地方雖然物產尚算豐富,但它的可拓展空間實在有限,向西是茫茫戈壁沙漠,向東是滔滔黃河,往北是遼國軍州,往南又是大宋軍州。

這樣狹窄的戰略空間,如果想要有所作為,勢必要離開府州。而折家鼎盛時期的家主折從阮顯然從未有過這等想法。或者說,以折家當時的實力難以在銀夏等地與群狼爭食。比起強大的定難軍,府州畢竟還是過於弱小。與其為了不確定的野心冒險,不如踏踏實實抱緊中原王朝的大腿,經營府州。

事實也證明,折氏經營府州的策略是正確的,他們不但得到了宋朝君臣的信任,還得以和北宋王朝共始終。

折家與北宋朝廷雖有齟齬但依然重要

北宋朝廷也並非對府州折氏無條件的信任和容忍。乾德二年,當永安軍節度使折德扆死後,北宋朝廷僅以其長子折御勳為府州團練使,權知府州,不再任永安軍節度使。到了開寶二年,宋廷再加封賞時,也不過是加封折御勳為永安軍節度留後。折氏子弟也再不見昔年以使相之尊,鎮守府州的盛況。

畢竟當時的北宋已經確立了強幹弱枝,削奪藩鎮的基本國策,身為藩鎮之一的折氏當然也不能例外。只是因為諸多客觀原因,折氏始終在緩削之列,拖到後來,子弟世襲知州竟然成了慣例。

儘管如此,府州折氏的地位和權力也在宋廷加強中央集權的同時,漸漸受到了削弱和影響。

太平興國元年,永安軍節度留後折御勳被調離府州,改任泰寧軍節度使。雖然升了官,卻被安置在宋朝腹地的山東,成為有職無權的榮養高官。而後,宋廷又以折德扆次子折御卿權知府州,經過對摺家兄弟的調動,折氏在府州的影響力進一步被削弱。

三年後,宋廷正式派駐廂兵進入府州,以加強對府州的控制,之所以沒有直接派駐禁軍,應該是顧及到折氏的感受,不能使其反應過於激烈。直到宋仁宗慶曆年間,宋廷才象徵性的將駐屯廂兵升格為禁軍,分置建安軍、威遠軍。

屯駐軍隊的同時,宋廷也向府州派遣了文官。但比起屯駐廂兵,折氏子弟的反應卻激烈了許多,甚至頻頻與派遣文官發生齟齬。

皇佑元年,宋廷開始在麟府路設置走馬承受,用來監視地方,同時又使河東路轉運司、提點刑獄司、提舉常平司監察府州。如此大動作的變化,引起了折氏的不安和憤懣。為此,時任知州折繼祖上書宋仁宗訴苦抗爭,對此,仁宗在經過調查以後,僅加以安撫了事。

所以,到了宋仁宗朝,折氏雖然仍舊世襲府州知州,但權勢已經大不如前,軍政各方面都處於宋廷的嚴密監視之下。

北宋唯一的世襲準藩鎮,何以在“強幹弱枝”的國策下存續百餘年?

河套蕃部

宋廷深諳張弛之道,對府州折氏的控制也並非一味步步緊逼,畢竟還要依靠折氏統御沿邊蕃漢諸部,使他們不至於完全倒向西夏。

折氏與北宋一齊衰落

宋神宗以後,折氏逐漸與宋人融合,也開始由武轉文,甚至還出現了不少文武兼備的人物。如折彥質就曾考中進士,金兵長驅南下攻宋時,又在河東宣撫副使任上率兵十二萬抗敵。 建炎南渡以後,於高宗紹興五年,以樞密副使兼任參知政事,躋身宰執行列。

但留在府州的折可求卻選擇了與之截然相反的一條路,向金國投降,以保全家族,但此後仍難免為金人所毒殺,最終慘淡收場。

失去府州的根基之地,折氏也從此衰落,自折彥質以後,再沒有聞名人物見於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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