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不老的天真,不死的自由


陳沖:不老的天真,不死的自由


1979年,“妹妹找哥淚花流”的電影《小花》,讓陳沖紅遍祖國大江南北,那時的她,明眸皓齒,粉面桃花,絕對是天生的美少女。

今年,58歲的陳沖,出現在訪談節目《十三邀》裡,當許知遠拿著她當年的標準主流青春照和去美國拍的性感泳裝照,問她:“想對那時候的自己說什麼?” 58歲的陳沖看著28歲的陳沖,說:“我就說都沒事的啦!”

這份淡然是歷盡風雨後的雲淡風輕,還帶著上海女人特有的嗲。


陳沖:不老的天真,不死的自由


陳沖1961年出生在上海一個醫學世家,祖父陳文鏡畢業於上海聖約翰大學醫學院、美國芝加哥大學醫學院,是著名外科醫生;外祖父是藥理學家張昌紹;父親陳星榮是上海華山醫院放射學專家;母親張安中是復旦大學神經藥理學教授。

受家庭環境薰陶,她從小愛讀書,最愛待在外婆的臥室,看外婆床下藏著的那箱外國經典文學名著。經常一眨眼看完一半,於是緊張得數數剩下的頁數,捨不得一下子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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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史伊凡,是陳沖的文學啟蒙“老師“

看完後,還會和外婆討論,比如說看托爾斯泰的長篇小說《安娜·卡列尼娜》心裡堵著氣:“安娜的丈夫卡列寧太好了!好得那麼可恨,好得讓人氣都喘不上來。”讓外婆好驚訝,小姑娘小小年紀,竟已能洞察體會出人性的複雜。

對醫學她沒興趣,小學時開始學鋼琴、拉手風琴,中學開始參加學校劇團活動,表演過很多節目,理想就是想當演員。一開始家人全部反對,當時正值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如果當演員就不用下鄉,所以家人最終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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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為她畫像

1976年,15歲的她參演了謝晉導演的《青春》,啞妹一角一下子讓大家認識了這個小姑娘。但她很清楚,覺得這種突如其來的一夜成名不可靠,非常不安,因為只有自己知道,昨天和今天的自己,其實是一樣的,那為什麼今天會有那麼多人簇擁在你周圍呢?所以,當1977年恢復高考後,她立即開始準備,1978年考入上海外國語學院,主修英美文學。

1979年拍的《小花》,獲第3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演員獎。19歲獲此殊榮,一般人也許喜形於色,會一鼓作氣再拍出更多讓人稱讚的電影。但她卻變得惶恐,沒有付出就得到的輝煌,肯定靠不住。儘管很多人不解,1981年她還是選擇去美國留學,進入紐約州立大學新帕爾茲分校,而且還是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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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紐約這個美麗新世界,一開始她異常興奮,但很快,又開始恐慌。以前她沒有金錢概念,到了美國,感覺自己好窮,一切要靠自己,吃一個雞蛋都好不容易。為了房租和每月的生活費,課餘時間就去端盤子、做保姆、當圖書館管理員以及刷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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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要面對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不同的價值觀衝擊,又剛剛經歷初戀情人的移情別戀,愛情和理想的雙重破滅,敏感激烈的她,一頭扎到書裡,把打工以外的時間全泡在圖書館,如飢似渴地學習。如今,回憶起那段歲月,她覺得那些掙扎,“拓寬了我的地平線”。

在紐約一家臺灣餐廳打工時,老闆認出她就是國內那個家喻戶曉的“小花”,逢人就說“這是大陸來的最紅的演員”。這讓她無地自容,覺得怎麼一個影后淪落到了端盤子的地步,還有關於“有失國體”的爭議,也讓她覺得“特別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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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從電影院出來,周圍林立的高樓,讓她突然想逃跑,想跑回家,想躲到外婆的房間裡。誰會在意她這個端盤子的女服務生呢,更沒人知道她是來自大洋彼岸的影后。

她一個女同學在好萊塢做特效演員,推薦她也去試試。聽到做演員一兩天,比在餐廳打工一星期都掙得多時,她跑去了,得到一個當背景板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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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比刷盤子掙錢,而且,又接觸到自己喜歡的電影,回到紐約,她決定改學電影,轉到加州州立大學北嶺分校學習電影製作。1986年,隻身一人勇闖好萊塢,想要混出點名堂。

但好萊塢沒有人認可一個東方來的影后,別說主角,連沒有臺詞的龍套,對黃皮膚的中國人來說,都得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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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好萊塢的第一個角色只有一句臺詞:“翰莫先生,你需要來些茶嗎?”一次偶然,在停車場,意大利製片人蒂諾·德·勞倫蒂斯發現了她,邀請她主演《大班》,這是她主演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

她在片中扮演一名被賣到美國的風塵女子,完全是西方人對東方人的刻板印象。這個角色給她招來國內強烈的指責,那個“妹妹找哥淚花流”的純真小花,竟然扮演這樣“辱華”的角色。一時間,她和家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上海的外婆天天給各報社寫信要求給她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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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託魯奇


對於這些,她說過,那些“我閉著眼睛都能演,睜著眼睛也是浪費”的客串角色,她不糾結,“我總得做一些折衷,比如角色不夠好,但是報酬非常好,我會考慮接受。相反,有的角色很有趣,我非常想演,我是不計報酬的。當今社會,誰做事不是圖一頭?總得有失有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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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命運給了她機會,而且是一部讓她第一次感受到詩意的電影,1988年,《末代皇帝》的導演貝託魯奇在全球尋找一位英語流利的東方面孔,這簡直就像為她量身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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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後大獲成功,拿了9項奧斯卡大獎,徹底為她打開了歐美市場,成了第一個登上奧斯卡頒獎典禮的華人女演員,被美國《人物》雜誌評為“全球最美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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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演的角色,大多數是教科書級別的演技,有《末代皇帝》裡那段著名的“吃花”戲,木然地把花瓣揪下來,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塞,彷彿把壓抑的痛苦與麻木吞下去,兩行淚水已悄然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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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紅玫瑰與白玫瑰》裡那個嬌憨挑逗、美豔誘惑的紅玫瑰,風情萬種卻又活潑嬌羞,她就是張迷眼中那個活生生的“嬌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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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常升起》裡那個被溼透的白大褂包裹著的林大夫,頭髮溼漉漉、心也溼漉漉,每句話的喘息裡,都散發著晶瑩的渴望。

《色戒》裡易太太的風度和氣質,李安是要讓她去當電影的秤砣,是壓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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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抨擊電影中的略帶色彩的鏡頭,採訪中她直言:“身體並不下作,下作的是人的思想”,這話,瞬間讓那些人閉上了嘴。

或者就是過往的這些經歷,讀過的那些書,成就了她的豐富。37歲,她第一次執導電影,在條件艱苦的西藏拍攝嚴歌苓寫的《天浴》。照例有質疑聲,被她置之腦後,讓那些人想不到的是,《天浴》一舉拿下金馬最佳導演獎,實現了她從演員到導演的突破。即將上映《英格力士》,是她導演的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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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人眼裡,歲月非常殘酷,尤其是女演員,而她卻說,歲月是種“可以炫耀的東西”。去年在《魯豫有約一日行》中,被問及年齡,她答得輕快:“老沒那麼可怕,可怕的是朽,是思想的固化,對理想的放棄,變得玩世不恭。”她更不能理解的,是修圖軟件,修到不認識,脆弱到不能面對真實的自己。

而你看她穿著一件大T恤打乒乓球的樣子,完全不相信她已58歲,她的臉上有歲月的痕跡,但那是生命的質感,許知遠說她“有一種洛麗塔的精神,一種成熟的天真”,這種美,沒有什麼軟件能PS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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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沖的丈夫美籍華人心臟科醫生彼得和他們的兩個女兒


她把她喜歡的一本書——《約翰·克里斯朵夫》裡的一句名言放在自己導演的新電影裡:“人生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這種英雄主義,就是她喜歡的“沒有實用性的激情”。

凡是看過她的博客的都知道,她的文字很好,年輕時,她曾經寫下對愛情的感受:“他不知道我之所以可愛,不是因為我的清白,而是因為我的豐富。”

這句話,如果當成她一生的寫照,非常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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