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我在這裡聽秦歌
圖文丨陳鈺瀟 陳遠英
冬天，我頂著寒風，大不咧咧來到古城西安。遊人在西安地標景點大雁塔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生怕慢一點，就會錯過十三朝古都厚重歷史文化的下一個看點。
一城文化， 半城神仙。古都花開，戲滿觀園。
從大雁塔北廣場向東，只過一條馬路，就是陝西戲曲大觀園。
這是一個開放式園子，被稱為陝西人的“會客廳”。從西南口走進，映入眼簾的是一斜面偏圓大石，上面刻著紅色的“陝西戲曲大觀園”篆體幾個大字。
王九思、康海、李十三、孫仁玉、範紫東、馬建翎的銅像，環繞於大石左右及其後。在歷史上為秦腔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六位傑出代表人物，或坐或立，在沉默裡向遊人敘說陝西戲曲發展史，以及那些經典劇目裡的故事。
園西北門側，專門立一木質牌匾：“民族戲曲，蔚為大觀，國有劇種凡三百六十餘，僅陝西就有五十餘腔。躬逢盛世，西安……於綠樹掩映中雕千年故事，依芳草滴翠處塑百代優像。今古傳奇薈萃，新老梨園雅商。成長安不二之戲曲園林景觀，創西北唯一之梨園文化長廊。”
據史料記載：陝西地方戲曲源遠流長，自秦漢細脈微搏初動，至盛唐大河小溪跳浪，兩千年發育成長，明清以降，紛呈華章。梨園老祖明皇，於長安撫鼓擊節，奏花想月，唱離恨別傷；民間粉墨高手，借戲臺圓場，說帝王將相，道草民短長；忠孝信義推舉，美醜善惡昭彰，因人間心田焦渴，斯有梨園百代盛昌。秦腔、眉戶、弦板、阿宮、木偶、皮影、秧歌、弦腔，班社林立，奇藝顯煌。
且行且看，慢慢體味，感覺彷彿步入了凝固的戲劇殿堂，濃郁的戲曲氣息迎面撲來。整個園區的路面路燈，休閒座椅等硬件設施及環境，均發散著濃烈的戲曲藝術味道。
豎琴型的導遊牌上，有“你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的親切問候。彩色戲曲花臉臉譜簇擁的路燈燈柱，則向人們顯露出了各自模樣，龍首下頜懸掛著的鐵鑄玻璃燈，分明是給表演者備好的龍頭柺杖。垃圾箱在藝術造型中敲起了鑼鼓傢什。一園秦韻國風！
六位戲曲家功臣塑像側後，有四面陝西地方戲曲經典劇目的斜面銅浮雕，分別是眉戶現代戲《梁秋燕》、平利弦子戲《法門寺 · 拾玉鐲》、陝南端公戲《吹鼓手招親》和陝北秧歌戲《兄妹開荒》。
《梁秋燕》作為建國後第一批頗有影響，以婦女解放、反對買賣婚姻為題材的現代戲，首演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演員李瑞芳因扮演梁秋燕而一舉成名，劇作家黃俊耀亦因之享譽劇壇。群眾曾說：“看了《梁秋燕》，三天不吃飯；不看《梁秋燕》，白在世上轉。”足以見證《梁秋燕》在陝西的影響非常大。
“端公戲”由巫師跳神驅逐鬼疫和祈求吉祥的歌舞形式演變而來，劇種古老，流行於陝南。陝南稱女巫為“陰婆”，男巫為“端公”，端公戲由此得名，其藝術風格古樸生動，雅俗共賞，耐人尋味。《吹鼓手招親》這出戏表現了周小鸞愛上吹鼓手席老八後，周母（媒婆）歧視吹鼓手又極力反對，而正直的轎伕陳老大好心設計，巧作周旋，使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景。
《拾玉鐲》乃是《法門寺》中的一段折戲，通過書生傅朋有有意遺下玉鐲與少女孫玉姣含羞拾鐲的情節，展示出彼此間的愛慕之情。情態動作活潑鮮活，引人入勝。弦子戲流行於安康平利、嵐皋及漢中鎮平一帶，生活氣息濃郁。
《兄妹開荒》輕鬆活潑，熱情風趣反映了1942年延安大生產運動。雖是一出小戲，卻為陝北秧戲優秀之作。
園內東側，由南向北，依次是《三滴血》、《斬李廣》、《櫃中緣》和《五典坡 · 探窯》四組戲劇彩繪塑像，在金黃和紅色的喬木冠木葉映襯下，各顯神態，栩栩如生，有遊人不時與它們合影留念。這幾個都是秦腔的傳統經典劇目，每一齣戲都有著一段令人感動、給人以深刻教育的故事。
秦腔《三滴血》是陝西已故著名劇作家範紫東先生的一部優秀劇作，始演於1912年。主要講述的是一個糊塗縣官，不作調查研究，死搬硬套書本上“滴血認親”的辦法胡亂斷案，活生生拆散一對親生父子，又使一對將要結為夫婦的異姓姐弟負屈含冤，在鐵的事實面前碰得頭破血流，不得不承認滴血認親實屬荒謬的故事。此劇故事生動，情節曲折，人物鮮活，形象地反映了封建時代商人家庭的矛盾和不幸，揭露了封建官僚的迂腐。
秦腔《斬李廣》訴說了周厲王時期，李廣徵番凱旋迴朝，厲王擺宴慶功。國舅馬鸞不服，與李鬥毆，李打掉馬鸞門牙。馬怒，與妹馬妃謀害之，遂進讒於厲王，歷王立斬李廣。其弟李剛打朝，殺死馬鸞熊妹，厲王親祭李廣，加封李剛讓事方休的歷史。
秦腔《五典坡 · 探窯》系《五典坡》中的一折戲。戲說後唐時，王相國三女王寶釧因執意要嫁給綵樓飄彩迭中的薛平貴，被父逐出府門，寶釧毅然捨棄父親相府的榮華富貴，和平貴成親且甘願住進丈夫寒窯裡苦守清貧。平貴領命進疆征戰十八年，留寶釧一人艱難度日。王母思女，帶銀米前來寒窯看望寶釧，母女淚眼相對，傾訴生離之苦。同時，勸女同回相府。寶釧不悔與父擊掌誓願，執意不收相府之物，永不回到相府。母親又以同住寒窯相逼，寶釧不得不騙母走出門外，隔門含淚跪送母親離開寒窯的情節。
秦腔《櫃中緣》由西安易俗社於1915年首演。宋代，岳飛屈死風波亭，其子嶽雷被官差追捕，萬分危急之際，農家少女翠蓮將他藏入衣櫃，方免被捕。而翠蓮為免被發現櫃中私藏一個年青男子引來誤會，千方百計不讓哥哥開櫃，兄妹之間發生了一場惹人發笑的吵鬧。幸好他們有一個深明大義的母親，平息了風波，併為翠蓮與嶽雷締結良緣。這些戲裡的故事、戲裡的文化、戲裡的道理，在時間裡已流淌在人們的血脈裡，滲透到骨子裡，深深影響、教育著一代代人汲取其精華、修正人生方向、積極進取生活，奮發向上工作。
戲曲臉譜把藝術寫在臉上，是中國戲曲獨有的、在舞臺演出中使用的一種化妝造型藝術。是指通過誇張、變形、象徵等手法，用各種色彩在演員面部勾畫出一定的造型、圖案，藉以反映人物的類型、性格、品質、身份、年齡以及生活特點、絕技特長等綜合特徵，帶有“寓褒貶、別善惡、見氣質於圖案、寄愛僧於色彩”的評價意味。
作為“百戲之祖”的秦腔，其臉譜之豐富更是其他劇種無法超越的。從戲劇的角度來講，它是性格化的；從美術的角度來看，它是圖案式的。因此有著獨特的迷人魅力、較高的欣賞價值和審美意義。
緊鄰大雁塔北廣場的園區西邊，就建有四堵高約五米、寬約近兩米的石牆，石牆的兩面都裝嵌著高大醒目、多姿多彩的鐵製彩繪秦腔戲曲臉譜，從北到南他們依次為生、旦、淨、醜。他們是園區亮麗的四張明片，招引人們與己合影，悄悄訴說人生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生，分小生、鬚生、老生、武生，表現青年，中年和老年男性，以及有武藝的男性。
旦，分花旦、正旦、青衣、老旦、刀馬旦，表現活潑、莊重青年女性，中年、老年女性和有武藝的女性。
淨，又稱花臉，是性格率直，暴躁，鐵面無私等男性人物的臉譜。
醜，既可滑稽可笑，也是反面人物的臉譜。“醜”行中除有時兼扮丑旦和老旦外，大都是男角色。
欣賞這些精美的“皮相”，彷彿聽到了花臉和黑臉那種一傳幾里外的原聲吼唱，小生和花旦洋溢著陽光和花香的易讓人共鳴的妙音；看到了白鬚老生的蒼涼和黑鬚鬚生的激昂悲壯，醜漢和醜婆婆，用最逗人的陝西關中話說學逗唱，惹得滿堂鬨笑的情形。
除了真人演繹之外，戲曲也有很多不同的演繹方式。比如木偶劇、皮影戲，大觀園都以銅刻的形式表現出這種種民間藝術精品。而園區中部小廣場上，三組造型誇張戲曲表演形式的雕塑作品又栩栩如生地呈現了演繹時的戲劇場面。
提線木偶為線戲的特有表現形式，流行於陝西渭北的合陽、洛川、蒲城、大茘、白水等一帶。此雕塑表現的是名劇《周仁回府》中的主人公周仁在奸賊的威逼利誘之下進退兩難的痛悔心情。
皮影戲則是一種集光影、美術、剪紙、雕刻、說唱為一體的傳統戲曲藝術。皮影歷史悠久，流傳區域極為廣闊。皮影，不僅具有使用價值和欣賞價值，而且還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收藏價值。陝西皮影有東路和西路之分。乾縣、禮泉人喜愛表演的弦板腔皮影戲，演出形式簡便易行，饒有情趣，可以說演遍了陝西的各個角落，包容了陝西所有劇種。
被列入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現在中外出名的老腔是一種板腔體戲曲劇種，同時也是皮影戲的一種。
“一聲吼盡千古事，雙手對舞百萬兵”。老腔聲調非秦人能吼，它氣勢磅礴，鏗鏘有力，高亢豪邁，有力拔山河，壯志滿懷之勢。當蒼勁的老腔響起，讓人浮想聯翩，古戰場上的長槍大戟、刀光劍影，忽而人喊馬嘶、氣吞山河，忽而鳴金收兵、四顧蒼茫，陝人的剛強性格、雄強心態躍然而出。
杖頭木偶《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為神話故事劇，出自小說《西遊記》。乃木偶戲中“技巧型”一類，頗具趣味性和觀賞性。
不大的園內，秦腔愛好者組成的自樂班堪稱園內秦腔活劇，觀賞性極強，深得人們喜愛。其人員多少不一，有的兩人一班，有的三五人一組，有的十餘人一群。
樂器配置也不盡相同。有的只有二胡和板胡，遇到曲子過門，彈湊者就會以口代樂器；有的二胡、板胡、堂鼓、銅鑼、嗩吶、鐃鈸、竹板，樣樣俱全，像模像樣。震天響大銅鑼和酥脆的小銅鑼，個性化的板胡和柔軟性的二胡恰如夫妻，永遠為秦腔操勞。置身其中，鑼鼓梆子扁鼓板胡二胡交織的旋律衝擊的慾望潮起，讓人血脈僨張。
演唱者不分貧富貴賤、城裡郊外，男女老少，嗓門大小，他們從骨子裡愛秦腔，一吼都是大秦腔，一唱是大秦之音，一演都是摺子名戲。開口一聲雷，字正腔又圓。儘管不著戲裝，不配“行頭”，但身“架子”和專業演員不分伯仲。歌者樂師既愉悅了自已身心，也給群眾帶來歡樂，還為戲曲大觀園增添了活力，讓人們免費一飽秦腔眼福。
西安是我國乃至世界上文物古蹟較多的一個城市，人文景觀也不少，大雁塔周圍就夠遊人足足轉一天了。一般人在這遊玩用時30分鐘左右。而要半認真半仔細，邊打問邊思考，時駐足時信步，轉完佔地佔地67畝的這個大觀園，最少需要兩小時左右。
“生旦淨末醜，人生大舞臺”。陝西戲曲大觀園以展示陝西地方戲曲秦腔為主體，將陝西地域文化的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彰顯了“大秦腔”的獨有魅力。
置身在景戲和美的陝西戲曲大觀園，大秦之音高吼、生旦淨醜臉譜齊聚、皮影龍燈同舞、石雕銅雕共融，戲曲藝術與雕塑藝術完美結合，陝西戲曲文化在冬陽照耀下大放異彩。暢遊在這處處體現濃郁秦戲曲藝術文化知識的海洋，不由讓人浮躁的心變得恬靜，靈魂也變得深邃與高遠。
文以化人，信者必成。如果老陝失去了秦文化，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雖然自然界的冬天已來臨，但秦戲曲文化永遠春光明媚，也必定迎來一個又一個梨園春！
願這部動人心魄的命運之書永傳頌，這曲講述“中國戲曲文化故事”的秦聲秦韻永傳唱，這出熔鑄照亮吾土吾民文化精神和生命境界的“觀園大戲”永不謝幕，也願秦人國人傳承華夏民族文化永不懈怠！
陳遠英，陝西西安秦漢新城人。國防服役和衛國戍邊近四十載，長期從事新聞宣傳及黨政工作。喜好攝影、書法，打球、跑步。新聞和文學作品散見於國內各大報刊，獲獎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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