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圖：侯豔霞
今天，2020年1月31日，農曆正月初七（本文寫於1月31日），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從1月20日回鄉過年至今，已經是第十二天了，從1月23號武漢封城至今，是第九天。村子裡四處懸掛的宣傳標語和穿村而行的宣傳車時時提示著人們，這些日子，不同尋常。
村子裡，各家各戶不再串門，隔著圍牆相互問候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趁著陽光正好，有人在門前曬凍米，有人拔出菜園裡的蘿蔔，清洗乾淨後切片、攤曬，有人提桶拿鍬到野外尋覓預防新冠肺炎的草藥，有人戴著口罩在水塘邊釣魚——自覺隔開距離——他們，都獨自守候著流年裡或平常或不同的日子，歲月靜好，相守相望。
村子已處於自我隔離狀態，村東的灄水與村南的姚蔡河形成天然的屏障，村西自南向北的旅遊公路，兩端已封。西北方向通往鎮上（現在稱為姚家集街道）的鄉村小路，也已封鎖，人們只能步行或騎電動車到街上採購生活必需品。
從春節前熙熙攘攘的街道到節後的冷清寥落，人們的心裡發生了極大的轉變。21號，我和女兒戴著口罩在街上採購年貨，旁人不解。街上戴口罩的人也非常稀少。市場上竟然還有活雞銷售，向相關人員反映後，相關部門叫停了活禽交易。
封城第二天起，村幹部開始上門登記武漢返鄉人員，為其測量體溫，並在門前貼上居家隔離的提示標誌。村民從村幹部那裡領不到口罩，街上的藥店也買不到，太緊缺。今天下午，每家終於從村幹部手裡領取了三隻口罩和一本《新冠肺炎科普小知識》。村裡，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
沿村西的旅遊公路北行，路邊的菜園裡，人們揭開覆蓋在蔬菜上防寒的一層稻草，小白菜、芹菜、菠菜，綠得喜人，菜薹抽著嫩芽、開著黃花。田野荒蕪，衰草連天，偶有田地裡種著綠油油的油菜，沐浴著燦爛的陽光。
老祠堂遙遙地立於村西北，頹牆殘瓦，岌岌可危，曾經改作小學的老祠堂，如今住著一位老人，院子改造成了老人的菜園和養雞場，一段圍牆被認為影響旅遊公路的通行而推倒了。
老祠堂已是千瘡百孔，但人們仍能模糊地分辨出它本來的面貌。關於老祠堂的記憶，在村裡老人的回憶裡，在中年人兒時的誦讀裡。老祠堂不清楚，它曾經小心翼翼護佑著的這片土地上的人，生病了。
去年一個夏日炎炎的上午，一群志趣相投、心意相通、以文結友的印象人曾在這裡傾聽著八十多歲戶主爹爹關於老祠堂的歷史介紹，猜測、考究著古磚上“會公支祠”的由來，讚歎著大門立石上精細雕琢的花紋，談論著石刻背後的美好寓意。
鹿腳山人（曾識）細心地講解著石柱礎的知識和石牆的工藝，稻田明月（郭穎華）在院子的側門、石墩前流連忘返，發出陣陣感嘆，碧空如洗（諶建祥）在劉家灣之行後連賦三詞：
行香子·相逢
照壁前村，裙袂如雲。欣一握、爭教銷魂。新顏故舊，意切情真。問來時路，別後事，舊時聞。
心潮又湧，吟哦幾闋，寄向知交祝新旬。人生如夢，搖曳紅塵。醉橫塘水，杯中酒，故鄉人。
行香子·劉家灣
黛瓦飛簷，陂北明珠。傍仙河，燦爛芙蕖。漁樵耕讀，樂業安居。看牆頭卉，轉角柳，水中魚。
蟲鳴草際，青田蛙鼓，一陣香風自翻書。畦間叟嫗，正在荷鋤。願人長壽，花無缺，月如初。
行香子·鄉思
灄水流波，天際流霞，嘆光陰、老了籬笆。詩心寥落，又到天涯。悵晚來風，風中淚，淚中花。
音書何寄，孤程半百，對枝頭幾點昏鴉。斜陽漸暮，撥斷琵琶。剩杯中酒，酒中夢，夢中家。
冬季的老祠堂裡，枯樹上的鳥窩，遠遠望去，突兀而孤單，鳥窩裡的雛鳥展翅飛向藍天。祠堂小學裡昔日的一群兒童，已然步入中年、老年，雖天涯海角，仍心心念念著這裡的一磚一瓦、大石磨盤與斑駁的黑板，仍清晰地記得年幼時無憂無慮的童年。這裡，是他們人生與夢想開啟的地方。
祠堂前的青紗帳裡，半年前，一群已不再年輕的文友們揮汗如雨地玩著幼時的遊戲，好似又回至從前。在清波盪漾的田田荷葉間，在綠草蔥蘢的溝壑阡陌裡，在鳥聲婉轉的鄉間小路上，在流水淙淙的灄水河畔，在悠閒舒適的民居庭院中，他（她）絲竹清悠、裙袂飄飄、聯詞填句、互和互答，品嚐著家鄉的味道，用陂語陂音唱著熟悉而遙遠的兒時童謠。
文友相見的欣然一握間，似有著前世的淵源。老同學歷經三十餘年的滄桑於此相逢，擁抱問候中，仍透著少年時代的真誠，洋溢著思念已久的驚喜與幸福。流年，改變著你我的容顏，曾經的初心依然。隔屏互和、神交已久的詩友，於白牆黛瓦前相見，似是熟悉多年的故舊老友。
此時，荷塘裡枯葉殘枝、野鴨遊弋，山路田野間，飛鳥掠過，寒意猶存。
村頭的路障隔絕了通往外界的人流，旅遊公路的行車標誌線已清晰劃好，路上卻已然數天看不見一輛車，行人稀少，偶爾，電動車載著人倏然而去。路西村委會門口的電子屏上滾動著預防新冠肺炎的警示標語。
村東的灄水和村南的姚蔡河，因春節前後的連陰雨，水量明顯增加，在村東南交匯後緩緩南流，遠處的木蘭山清晰可見。此時的黃陂，與武漢城區遙遙相望，道路阻礙、各自隔離。
村頭黑隊長的那輛拖拉機上，曾經歡聲笑語的一群人，或山水遙望，或阻隔城內，或獨守著鄉間的一處院落，貌似輕鬆卻時時關注著外面的疫情，警惕地守護著家人的安康。
堅守在各地的你們，還記得劉家灣的炎炎夏日、白雲藍天、青青帳紗嗎？還記得荷塘間的絲竹聲聲、管絃悠悠嗎？
此時的劉家灣，身陷重圍、猶如孤島
此時的劉家灣陽光燦爛、靜謐安閒
此時的你，可好？
吾心安處即故鄉，你曾經的家鄉，是否還是你心中的模樣？
關於作者 侯豔霞，來自河南袁世凱故里，嫁入黎元洪老家黃陂北鄉。喜歡旅遊和文字，鍾情於黃陂的山水風光、人文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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