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3月,解放戰爭已進行8個月,我軍大量殲滅了敵人有生力量,迫使敵人由“全面進攻”轉為“重點進攻”。在局部戰場,我軍開始取得主動。晉冀魯豫戰場,由於敵調走17個旅參加山東和陝北的重點進攻,敵軍只剩37個旅共30萬餘人。而我軍則不斷壯大自己,總兵力已達40萬人,已處主動地位。劉鄧首長客觀地分析了形勢,洞察一切,認為在本區內轉入戰略性反攻的時機已經成熟,遂決定3月下旬在豫北、晉南進行戰略性反攻,大量殲滅和調動敵人。割斷聯繫敵東西戰場的紐帶,吸引敵人增援豫北,配合山東、陝北我軍粉碎敵人的重點進攻,為全國轉入戰略性進攻創造條件。
劉伯承和鄧小平
豫北地區原為蔣軍打通平漢線的前進基地,敵重點進攻開始後,則成為聯繫陝北、華東兩戰場的樞紐地帶,因此以重兵布守,王仲廉的4個整編師和暫編第三縱隊孫殿英部共7萬餘人,部署在平漢、道(口)清(化)線及其西側地區。孫震集團的5萬人部署在平漢路以東,黃河以北地區。針對敵人唯恐交通線被破壞和懼怕野戰被殲的特點,劉鄧首長決定以4個縱隊和3個軍區的獨立旅共10萬人,編成4個集團,首先殲滅敵王仲廉集團,破壞交通線,收復與控制某些要點,割斷敵聯絡。我縱3月19日接野司基本作戰命令,奉命與第三縱隊編為第三集團,首先攻打小冀、獲嘉,準備打擊由新鄉來援之敵,爾後視機作戰。
1947年3月22日,我縱向豫北開進。29日夜在汲縣(今河南省衛輝市)東南地區接野司電令,參加圍攻汲縣守敵。30日21時,我開始對汲縣南關外圍據點守敵發起攻擊,4月2日,殲敵一部,佔領南關。此時,由於情況變化，劉鄧首長改圍攻汲縣為揮師北上,掃清平漢路兩側據點,徹底破壞安陽,相機奪取湯陰、淇縣兩城,誘王仲廉部北援,尋機在運動中殲滅之,我縱奉命北上圍攻湯陰。
湯陰為一古城,豫北重鎮,慣匪孫殿英暫編第三縱隊和反動地方武裝近萬人守備,城高10餘米,護城壕深寬達6.7米(無水)。該敵抗日戰爭時期就盤踞在這裡,長期經營,構成了多層堅固的環形防禦。城牆上有三層射孔,城樓上高堡矗立,牆根壕底均設有暗堡,以地道與城內相通,壕外有340個梅花形子母堡,並圍有3至6道鹿砦。碉堡群外是一片開闊地,遍佈地雷。敵為強化城外防禦,在周圍的張莊、石家莊、馬溝和杜莊等外圍據點，構築寨牆厚達兩米,並以寬闊的外壕和鐵絲網與城關一道聯成了工事堅固、守備嚴密，能互為策應、相互支援的防禦體系。孫殿英為保城防,以重點把守外圍,其七師十九團及軍官教導隊防守張莊;二十團防守北大關和王營，二十一團防守城東北區；八師的3個團防守城東南兩關的石家莊至馬溝一帶；九師的二十五團防守杜莊和小北關,保安團和輜重團防守西關和火車站,其司令部設在城東市政府院內。孫殿英曾多次吹噓湯陰城防“固若金湯”。
孫殿英
4月5日,我縱在太行軍區獨立一旅的協同下,包圍了湯陰城。根據敵設防情況,我決心首先掃清外圍,積極創造條件,爾後相機攻城;遂以十六旅攻張莊及北關,十八旅攻東關,十七旅1個團相機攻南關,獨一旅攻西關,太行軍區五分區部隊在楊家井附近向安陽方向警戒。4月6日20時戰鬥打響,由於對敵設防堅固程度估計不足,準備不充分,除十八旅一舉攻佔東關，殲敵一部外，其餘3個旅攻擊未奏效。
此時,敵王仲廉親率6個旅沿平漢路東側北援，我縱以十八旅繼續圍城外,主力準備打援。10日,援敵先頭進至湯陰以南宜溝地區,發現我主力後倉皇回竄,我縱主力回師,繼續攻湯陰。劉鄧首長判斷,在我繼續圍攻湯陰、威脅安陽的情況下,敵仍有可能再援。為此,調整部署,準備了打援戰場。11日,又增調了三縱協同我縱圍攻湯陰,吸敵北援。三級由南關和西關攻擊,我縱由北關和東關攻擊。根據守敵防禦特點和初戰教訓,我將攻城重點置於東北角,只奪佔對我攻城危害最大的外圍據點,對我危害不大的據點暫不奪取,以少數兵力監視之,以求減少外圍作戰消耗,保存力量用於攻城。遂以十六、十八旅為第一梯隊,首先奪佔對我威脅最大,且與敵整個防禦體系安危相關的張莊,建立攻城前進基地。4月15日黃昏,十六旅以四十六、四十八團分別從北、東北兩個方向鉗擊張莊。主攻方向四十六團用坑道爆破寨牆,因測量誤差,爆破雖未能成功,但該團二營乘炮擊掀起的硝煙土浪,順勢衝入寨內,助攻方向四十八團在團長李耀廣和政委張志指揮下,採用山炮抵近直瞄射擊,3發炮彈摧毀敵3個地堡,工兵連續爆破外壕和寨牆成功,突擊隊帶上預先準備的長梯、門板和沙袋迅速在外壕上搭成一通路,一舉突入村內。兩個團迅速向敵縱深發展,戰至午夜,攻克張莊,俘敵200餘人,湯陰城堅固的外圍陣地,終被我劈開一個缺口。
我縱攻克張莊,孫殿英驚呼“張莊失守,湯陰難保!”遂急電求援。13日,王仲廉在參謀總長顧祝同嚴令下,又親率4個半旅分3路再次北援,友鄰部隊以機動防禦,誘敵前進。15日,敵進至宜溝、屯子山以南地區,16日,劉鄧首長決定集中主力從兩側兜擊該敵。我縱奉命以十八旅和獨立旅圍困湯陰守敵,主力協同三縱南下打援。18日,三縱殲敵第二快速縱隊於大湖營地區,援敵全面撤退,我軍乘勝追擊,又殲敵四十一、六十六師各一部。至此,王仲廉集團主力遭我毀滅性打擊,退縮新鄉,改為所謂“穩重防禦”的戰法,再不敢北上增援,湯陰守敵已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劉鄧首長決心乘勢奪取湯陰、崔橋,繼續殲滅分散之敵,孤立安陽。20日,我十六、十七旅和三縱八旅北返,繼續攻城。當晚,十七旅攻佔北關,掃清了從東關經張莊至北關的敵主要據點,開闢了攻城道路。
張莊至城郭之間有700米開闊地,完全在敵城垣火力控制之下,我縱火力弱,彈藥少,難以完成掩護步兵接近城垣的任務。為縮短在敵火力下運動的距離,減少傷亡,我決心集中力量挖交通溝和地道逼進敵人,在護城壕外建立攻城出發陣地。為避免敵察覺我主攻方向,確定分3路同時掘進。另外組織部分火炮,以精確的直接瞄準射擊,破壞敵壕外地堡。21日,部隊在“多流汗,少流血”的口號鼓舞下,投入緊張艱苦的緊迫作業。敵見我不斷逼近,驚異萬分,一面積極加深外壕,增設暗堡,一面以飛機和炮火進行破壞,並在其城垣和壕外火力掩護下,以小分隊出擊,阻我向前發展。為加速完成攻城準備,我大力加強了思想政治工作,開展立功競賽,發動群眾獻計獻策,及時調整作業部署,改進作業方法,使地道不斷向前延伸。經連續10晝夜艱苦努力,構成地堡118個;炮陣地53個,地道和交通壕11000餘米,直抵敵城壕外沿。這些交通壕和地道,不僅是運兵的通路,而且可屯兵3個團，昔日敵人火力控制下的開闊地,成了任我縱橫的攻城出發陣地。
鑑於攻城條件已成熟,我決心對湯陰守敵發起總攻。第一步奪取城壕前壁,建立攻城出發陣地,第二步攻城,集中我主要兵力和戰場山炮以上全部火力,從城東北角實施主要突擊。三縱由城西、城南兩面攻擊。這時,我們將縱指前移至張莊,部署攻擊。以縱隊和旅屬山炮連,軍區加強的榴炮連,三縱山炮連和二縱野炮編成3個火力隊,由縱隊統一指揮,集中使用城東北角主突方向。各旅所屬迫擊炮由旅統一組織,歸突擊團指揮,炮陣地分散配置在張莊西南,規定攻進一個團以上兵力必須跟進一個旅指揮員,攻進一個旅以上兵力由十七旅旅長李德生統一指揮。
李德生
30日黃昏,在我炮火摧毀敵壕外地堡的同時,我隱蔽在地道內的四十六、四十八、四十九團以迅速秘密的動作通過蓋溝,直抵敵外壕陣地前沿,在距敵數米處鑿穿洞口,突然躍出坑道,以長竿捆炸藥包強行爆破，將敵工事推毀。22時,攻佔了東北角至北關的城壕外沿陣地,部隊連夜改修工事,挖交通壕與坑道連接,運送彈藥,準備抗擊敵人的反撲。5月1日，在我攻佔的城壕外沿陣地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奪戰。城垣上的敵人居高臨下，以猛烈火力向我瘋狂反撲,妄圖奪回陣地,我堅守部隊在縱深火力支援下，依託改修的工事,在近距離內,以猛烈的火力殺傷敵人,在後方增援不便、糧彈補給困難的情況下,與敵奮戰終日,擊退了敵人十餘次反撲,守住了陣地。
當日18時,我進行攻城炮火準備,3個火力隊同時開火,頓時將東北角城垣炸開一個缺口。此時,突擊分隊四十九團一營和四十六團1個排,由於缺乏步炮協同作戰經驗和過於急躁,不待炮火準備完畢即提前發起衝擊,遭敵兩側火力和我方炮火殺傷,損失較大,強攻未成。在這種情況下,在第一線指揮突破的十六旅旅長尤太忠和政委張國傳根據敵人認為我強攻不成,當晚不會再戰的規律和心理,指示四十六團要發揚紅軍團百折不撓的傳統和靈活機動殲滅敵人的作風,要堅決地以偷襲手段完成攻城任務。23時,四十六團三營九連突擊連的一個組偷襲爬上城牆,主攻營長吳彥生親自率領全連衝擊登城,迅速攻佔約20米寬的突破口,三營和後續梯隊立即從此投入戰鬥。此稍後友鄰八旅在西關炸破城門,也攻入城內,我五十四團在肖永銀旅長指揮下,積極佯動,牽制了敵人,有力地配合了主突方向的作戰。
肖永銀
敵見我登上城垣,即集中火力封鎖突破口,並慌忙組織其“奮勇隊”，採取羊群戰術向我瘋狂反撲,敵副司令劉月亭親自督戰,狂呼“守住1小時，每人賞洋五百元!”妄圖乘我立足未穩,奪回城垣。我四十六團三營冒著敵人三面火力夾擊,利用敵屍體當工事,用機槍、集束手榴彈和繳獲的燃燒彈大量殺傷敵人,但敵人仍然蜂擁而至,該營戰士與敵展開白刃肉搏,浴血奮戰,連續打退敵十餘次反撲,但我傷亡也不斷增加,部分陣地得而復失。在此緊急情況下,我四十六團唐明春團長適時指揮一、二營加入戰鬥,粉碎了敵人瘋狂反撲,乘勢席捲兩側,撕開了缺口。十七旅四十九團順勢也登上了城垣。敵遭我沉重打擊,陣勢混亂,為不給敵喘息的機會,迅速發展勝利,我果斷下令二梯隊入城投入戰鬥，經一夜激戰,守敵大部被殲。2日拂曉，孫殿英見大勢已去,慌忙率殘部由地道潛入城東南之石家莊,我五十四團跟蹤追擊,與在城東南待機的五十三團一道,將敵一網打盡,盤踞豫北十多年為人民所切齒痛恨的敵暫編第三縱隊被我全殲,惡貫滿盈的匪首孫殿英被活捉。此役,我縱殲敵8000餘人,俘敵縱隊司令、副司令以下5000餘人。由於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得到劉鄧首長通令嘉獎。野司於1947年5月15日專門推廣了攻取湯陰的作戰經驗。
攻克湯陰城的解放軍戰士們在城牆上歡呼勝利
湯陰是我縱組建以來攻克的第一個設防堅固的城堡,通過此次作戰,部隊的攻堅能力、勇猛頑強的戰鬥作風及各級指揮員的組織指揮能力都得到很大的鍛鍊和提高,它是我縱戰鬥力提高的重要標誌。
豫北反攻勝利後,晉冀魯豫解放區的戰略防禦任務已基本完成。在戰略防禦的一年中,我縱歷經數戰,連戰連捷,出色地完成了劉鄧首長交給的各項任務,部隊經受了極大的鍛鍊,戰鬥力空前提高,為參加戰略進攻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文章部分內容摘自《一代名將杜義德》。轉載請註明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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