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高士得樂

《悟》:高士得樂

惠能從東山寺得法,隱遁進今廣東四會深山,是公元六六二年(也就是龍宿二年),那些年北面的長安也在發生著一些大事,日後叱吒風雲的武則天正在後宮翻雲覆雨,上演一場“廢王立武”的好戲,而唐太宗李世民留下來的心腹大臣褚遂良、長孫無忌等,卻被逐一趕出宮去,長安城的政治風雲在向武則天、李治一邊靠攏。

公元六五七、六五八年(唐顯慶二年、三年),褚遂良甚至被趕到廣西桂林、越南河內一帶,直至離世,這給我寫這個故事帶來一些靈感和素材來源。

人世間什麼人喜歡求神拜佛?我之前說過,除了特別悲苦的人,還有特別得勢的人,越是得勢的人(有錢有權),心裡越是恐慌和空虛,他們都是因為有精神上的“追求”嗎?其實不是。

有的是因為這些權勢錢財來得不義,心裡不安,求神拜佛求得內心平安;

有的是因為貪念(慾望),希望這些財富權勢伴隨自己和家人世世代代;

還有一些人,正是因為站得太高,所以跌得太狠,象屈原、褚遂良、蘇東坡這些人都是,“朝登天子堂,暮為流落人”,他們人生的大起大落,讓他們的命運、心緒和坐過山車一樣。他們和一輩子皆為“田舍郎”的人還不一樣,他們領略過人生的巔峰,所以,這種跌落讓他們心裡難以平衡,很多著名的文人抱憾絕句不都是這樣來的嗎?屈子,蘇軾、李太白……。

所以,我想塑造一個這種登過天子堂的人,讓他如今也淪落山野,一個士大夫。

但他是個年輕人,曾經輝煌如今沒落的貴族,既經歷過權傾天下的家族榮耀,也經歷過全家囹圄流放之苦。他的內心無處安放,於是縱情歌舞杯中物,但他內心的赤忱和家國責任還沒有放下,所以最後,聽到邊關戰事,不管是為了家族榮耀,還是為了實現自己一生的抱負,依然選擇放下安逸閒散的生活,披甲帶劍,為國禦敵於邊疆之外,開始自己的戎馬生涯。

這種人,也算是一種成長和重生。

他的出場很有意思,他天生聰慧絕頂,智商不輸給惠能,他們第一場就是一場“鬥機鋒”,言語之戰,不亞於兵刃相見,見下文。


小說《悟》之摘錄:

第二十四章 德樂


話音剛落,從後面傳來一陣馬蹄和喧囂聲。


一群衣著光鮮,手持弓箭、兵刃,全副武裝的校尉,或騎馬或步行衝了過來,包圍了山谷。


他們有的人手上擎著鷹。


有的人牽著一大群高級、消瘦的獵犬,圍繞著惠能等人一陣狂吠。


阿福等人變得緊張起來。


李苦也把手放到了刀背上,武人的直覺讓他提高了警惕。


為首的幾個人騎著馬,領頭的是一位公子,他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衣著光鮮靚麗,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官宦子弟,他相貌英俊,卻顯得十分傲慢。他用眼角掃了一下眾人。


德樂:“你們,誰是惠能?”


阿福轉頭看看惠能,心想,這什麼人吶?給自己這小“獵人谷”帶來這麼多“貴客”。


但馬上這位公子哥德樂卻不是這麼想的,他看到惠能一身粗衣打扮,雖眉目清秀,依然看不出他是禪宗傳人,德樂下得馬來,走向阿福和惠能,臉上帶著官宦貴族子弟特有的目空一切的傲慢。


阿福站在惠能前方,看著他有點緊張,畢竟這些達官貴人,他平時一個老百姓是不可能打上交道的,德樂故意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眼神卻瞟向惠能。


德樂:“你就是惠能?”


阿福睜著雙小小的三角眼,眨了眨。


阿福:“不是。”


然後很知趣的讓到了一邊,露出後面的惠能,終於,兩位才思敏捷的青年才俊得以面對面。


遠處的阿田用心傾聽著。


***


山谷的頂面開闊,在大石前,德樂向惠能跨出一步。


德樂:“黃梅付囑,如何指授?”


惠能知他要論道,也向前一步。


惠能:“指授即無,惟論見性。”


德樂快速向前邁進。


他的手扣在腰間一柄華麗的唐刀上,顯得很危險。


德樂:“何不論禪定、解脫?”


惠能:“為是二法,不是佛法。”


李苦敏感的關注著局勢,十分緊張,手已經按在刀柄上。


看到他此舉,德樂帶來的校尉們十分緊張,箭已經拉在弦上,呈防禦姿勢,關注著李苦等人的異動。


德樂繼續向前逼近。


德樂:“如何是不二之法?”


惠能:“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


一股強大的氣場逼近惠能,惠能冷靜應對。


德樂:“何謂佛性?”


惠能:“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即佛性。”


說話間,兩人已經靠得很近,德樂的面龐幾乎貼到惠能,兩人就這麼對峙著,像一對劍客。


剛才這場“機鋒對決”,雖然只是言語之間的,氣氛卻如同刀劍對決,氣氛十分緊張,旁邊的阿福不知所措的看著兩位“劍客”。


遠處的李苦也是,橫眉怒視,但他聽不懂這麼高深的佛理,不知剛才對決結果如何?


突然之前一直繃著臉的德樂,咧嘴一笑。


德樂:“還行,有點意思!”


說罷就轉身離去,一時間,山谷裡的大隊人馬呼啦啦又全撤了,像來的時候一樣沒釐頭。


阿福驚魂未定的看著他,:“這,這……又是什麼人?”


惠能微微笑道:“朋友。”



他後面的反轉也很有意思,這位叫“德樂”的公子,和俠客“李苦”一起,成了惠能的兩大“護法”。


小說《悟》摘錄:

第二十五章 煩憂(節選)


轉眼已到下午,光線溫暖,德樂和惠能遠遠的坐在福田的大石上,後面那些帷帳什麼的都撤了,善因和一個隨從遠遠的放著馬候著。


德樂連椅子都不要了,和惠能脫去鞋襪坐在大石上,德樂喝了不少酒,臉變得紅紅的,神情也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顯得有些沮喪和憂鬱。


德樂:“我父親反對‘廢王立武’,於是被貶到這嶺南,我們全家被關在長安大牢裡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他醉醺醺的看著惠能,惠能也看著他,似乎從他言語中都能聽到他的痛苦。


德樂:“我就在想,我這一生都不要為官,寧可不要這位極人臣的榮耀,也不要這家族枕戈擔息的生活。”


說完抿了一口酒。


惠能:“不貪戀權欲,卻流連聲色犬馬,一樣是攀援。”


德樂:“聲色犬馬又如何?我欲得身心的解脫。”


惠能笑道:“愈解愈不解,此非本性。”


德樂:“何謂本性,如同他們一樣,整日在這勞作,知其本性乎?”


德樂醉醺醺的指著下面梯田裡在苦苦勞作的百姓說。


惠能:“春耕夏作得秋實,利慾犬馬惹是非,公欲何求?”


德樂:“我只要真心真意的活著!”


德樂滿眼通紅,看得出這位年輕公子內心不為人知的痛苦。


惠能:“出世入世一念間,人若得自性的解脫,何時何處不修為?”


說罷拿起身前一個粗糙的茶碗飲了起來,德樂看著他,突然笑了,放下酒杯,端起惠能前面一個粗茶碗。


德樂:“要不我以後也跟你一樣,在這喝茶務農,如何?”


他見惠能沒有反應。


德樂:“要不我也搬到這和你們一塊住如何?”


惠能一口茶沒忍住,全噴了出來,他狼狽的一邊擦擦一邊說。


惠能:“好啊好啊,這裡就是老鼠有點多。”


德樂瞪大了眼睛:“老鼠!”


惠能:“嗯,上次還咬了阿福的腳趾。”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且不看德樂,但德樂的臉色都變了。


從此,德樂再也不提搬這來住的事,但成了這裡的常客,小山谷也由於他的到來,多了很多歡樂。


他的離去也非常有意思,讓這樣一個紈絝子弟有這樣的結局,也算是非常正能量了,豪氣雲幹、策馬天涯,馬革裹屍、千里江山終不還,其實我想過一個結局,就是最後他和俠客李苦都在前線戰死了,剩下慧能等人給他們掃墓,但是我沒有,留下一個開放的結局,就像下面這段結尾描寫的一樣。


小說《悟》摘錄:

第三十三章 生離


眾人面面相窺,不知道如何和阿福解釋,好多事情說不清楚,好多情感也無法表達,無奈,德樂向他和阿田拱手。


德樂:“我也走了,北方有戰事,我乃官家兒郎,當以家國為上。”


阿福吃驚的看著他們。


德樂:“李苦師傅也隨我去。”


德樂示意了一下後面的李苦,李苦靠在門邊,戴著斗笠,抱著刀,似乎又恢復了他刀客的本色。


阿福更吃驚和難受了。


***


夕陽下,在法性寺的山門外,德樂和李苦騎上馬。


惠能趕了出來,他已經剃度完,身披五祖弘忍傳給他的袈裟,加上他素來平靜智慧的儀態,雖然年輕,卻儼然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樣,讓人平添了幾分敬畏之氣。


德樂看著惠能,兩人似乎挺有默契,臨別之際,居然不忘了打機鋒。


惠能:“飛黃騰達王孫志,……。”


德樂看著他笑笑。


德樂:“不如尋常百姓家。”


說罷拱手,策馬離去。


李苦看看他們,他一身江湖打扮,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更像一個大俠了,做了一件讓阿福等人掉眼睛的事情,然後也策馬轉身離去。


這邊阿福卻被他剛才的舉動驚得眼睛快飛天上去了。


阿福:“他他他,怎麼會……?”


這件事似乎讓他非常吃驚,但惠能和阿田只是看著他笑笑,似乎沒他那麼吃驚,只是看向李苦、德樂兩人遠去的背影。


遠處,兩個人在夕陽下策馬揚鞭,揚塵而去。一個落寞的貴家公子,一個曾經喋血江湖的大盜(大俠),就這樣共赴國難,似也是找到了他們最好的歸宿和理想。


相關鏈接:

小說鏈接:可見本頭條號連載文章,或登錄“豆。瓣。閱讀”搜“導演書屋、悟 六祖惠能傳”等信息,或點下面擴展鏈接。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