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從何說起呢?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從1927年“好萊塢之王”梅耶的振臂一呼、“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AMPAS)”成立之時嗎?亦或從1941年羅斯福出席第13屆頒獎儀式,感謝好萊塢電影對反法西斯的戰爭的貢獻說起?或者1968年,為馬丁·路德·金的葬禮讓路?還是1981年因暗殺里根的預期,而推遲舉行?甚至2018年AMPAS主席約翰·貝利在METOO運動中倒下的那一刻?

近百年的發展史中,奧斯卡獎經歷了太多了值得回味的瞬間,有光明、會晦暗。它完全符合人們對複雜審美的期待,而其保守、封閉的價值取向,又是引發廣泛爭議的肥沃土壤。這一全名為“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獎”的獎項,未必是最電影的,但一定是電影界影響最廣泛的。

尤其最近的第92屆奧斯卡頒獎儀式,號稱歷年來少見的電影“大年”,夠份量的看點陸續浮出水面。在我們看客眼裡,猶是好萊塢的芸芸眾生、六道輪迴,反映出電影行業在科技爆發、人文滯漲時代的無數面孔。不妨按“獎”索驥,撥弄一二。

地獄道:《愛爾蘭人》

我能猜到《愛爾蘭人》會鎩羽而歸,可沒想到會如此折戟沉沙,AMPAS對馬丁·斯科塞斯實在太殘忍了。殘忍得甚至有些刻意,似乎在提醒他,黑幫史詩已不再好賣,是時候停下了。看著現場老馬丁的眉頭,我沒來由地感到憤怒。

至少在我看來,《愛爾蘭人》不該受此屈辱。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當年《無間道風雲》殺機瀰漫,奧斯卡為之傾倒;對比今夕何夕,如墜地獄最深處。當然,你可以說老馬丁不稀罕這個奧斯卡獎。他的履歷上,有《出租車司機》、《喜劇之王》、《憤怒的公牛》、《好傢伙》、《紐約黑幫》、《華爾街之狼》 等太多名垂影史的作品——但這一次的奧斯卡獎,對他和他的老夥計們而言,絕不僅僅是一座金人;更多的,是他們對自己還打不打得動的質詢

老馬丁邀請了羅伯特·德尼羅、阿爾·帕西諾、喬·佩西三元老將,再拍黑色現實題材的作品。可以說是不服老朽、昂揚抗爭的一曲輓歌。其成品質量也幾乎無懈可擊,只是偶爾身手不如當年。結果,10項提名全程陪跑,混雜著一些對Neflex的排擠,AMPAS對他們實行了“勸退”。作為他們的老影迷,我非常難過,因為我知道,很可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作品了。

惡鬼道:幾部女性電影

從1932年的頒獎儀式開始,奧斯卡就一直被那個詞彙掐著脖子:zz正確。那一年,洛克菲勒和摩根接掌了整個美國的政黨和所有賺錢的行業,影視行業也不例外。為了彰顯主子地位,時任胡佛班底副總統的查爾斯·柯蒂斯,出席了頒獎儀式。自此,

奧斯卡獎徹底變成了白宮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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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年,女性電影,第一女主電影的數量不可謂不多。但是結果呢,《小婦人》和《爆炸新聞》,各拿了個服化道獎;最佳女配頒給了《婚姻故事》裡發揮穩定的勞拉·鄧恩,不存在造星之說;最佳女主給了個討好LGBT、但註定不會留名的《朱迪》(蕾妮·齊薇格)。堪稱雨露均霑,但操作傾向太過明顯:

具備商業潛質的女性電影,就給點技術獎;而重量級女性獎項,丟給小眾片子。

這種套路,要說AMPAS不記恨METOO運動、不是由老古板們把持,誰信?所以這幾部“女”字頭的電影,從一開始就只是陪襯,學院只當她們是夜半鬼唱詩,敷衍一下就了了。唯獨《喬喬的異想世界》還留了些尊嚴,拿下了最佳改編劇本。但我原本對這部電影的期許更高,看來反戰這一迎合學院的主題,還是不夠份量。

畜生道:《美國工廠》

雖然獲獎導演用中文說了“謝謝曹德旺”,但我聽著還是不舒服。其他幾部紀錄片,在藝術高度和紀實程度方面,明顯高於《美國工廠》。但這部片子顯然更有話題性,屬於最典型的沒有短板、但不傑出,只是因為勾搭時事造成的影響力較大,才獲獎的電影。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這部由奧巴馬伕婦監製的電影,其實通篇只講了中國人的一層價值觀:勝負凌駕於人性。我們時常開玩笑說,996的我們,工作累成狗。但這何嘗不是某種真實?企業跟農場愈發相似,所謂管理章程,不過是“養殖全書”。

成王敗寇是刻在我們血液裡的符號,這本無對錯,但作為紀錄片,僅僅體現了這淺淺一層矛盾,便拿下了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獎,真是讓人想起一句老話:電影從來不只是電影。

阿修羅道:《1917》

說起來,早先許多人預期《1917》會成為最大贏家。而這部主打“一鏡到底長片”的戰爭片,也確實拿下了三個獎項——可惜是攝影、視覺效果、音響效果獎,除此以外,乏善可陳。但相比《愛爾蘭人》的顆粒無收,《1917》的主創們好歹可以偷笑了:學院對他們釋放的信號是:一鏡到底挺好的,但走完流程就收工吧。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可以說,這屆評審既不推崇經典,也不信仰技術,他們是話題和單人表演的仰慕者。《1917》這樣的成績,大概率將流於俗套,在茫茫技術流電影中,如修羅般搏殺一番後,泯然消逝。

人道:《小丑》

我不喜歡《小丑》,私下或公開我都表達過這層意思。因為這等呈色的片子,完全匹配不起今天的高度。講一個神經病如何變成瘋子,過程雖然逼真,但卻如此輕描淡寫、大驚小怪,實在不懂憑什麼走到今天這樣的珠峰。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這裡還致敬了《喜劇之王》,真是諷刺

當然不能說華金·菲尼克斯演得不好。畢竟他演得那麼用力,就已經堵上了所有反對者的嘴,每分每秒都在詮釋一句話:把獎給我!讓人不好意思投反對票。但事實上這個角色真的足夠複雜、剋制、狂放了嗎?換個人演呢?竊以為,不好說。

我曾經無比期待這部電影,但後來的平庸和莫名其妙的在線推崇,讓我有點兒不知所措。彷彿這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些自以為流淌著瘋狂天才血液的網民們的集體刻奇,比去51區火影跑還不靠譜。影帝留在此家,只能說算你狠,演過頭到極點,搞不好真的會成為一種趨勢。

天道:《寄生蟲》

現在你只要直接在今日頭條app上方的搜索框輸入“寄生蟲”,就會跳出無數文章告訴你,奉俊昊成最大贏家、韓國電影取得史無前例的成就、《寄生蟲》連捧最佳影片、最佳國際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四大金剛(人)。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說真的,我也很高興。因為我認為《寄生蟲》是在劇本結構和鏡頭運用方面,毫無瑕疵的一部“純白”電影。其中明線暗線交織,隱喻和階級矛盾此起彼伏,無論從商業還是藝術角度,都是上上之選。但我還是更喜歡缺陷明顯的《好萊塢往事》。

關於為什麼不喜歡《寄生蟲》,可以看我之前在它拿下戛納時寫的文章: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在此我補充幾點。《寄生蟲》是部高高在上的爽片,只有階級和衝突,沒有因果。但它恰恰扣中了發達國家觀眾,想要的那個效果:哦,窮人是這樣的,富人只要小心點,就能一切安好。至於解決矛盾什麼的,不在這部電影涉及的範疇內。所以,如果選最佳商業片,我會投它一票。

所以,在西方電影想要更深地切入亞洲市場時,這部說到他們有產者心裡的電影,無異於“天道”級的橋頭堡。

舍此蘊已復趣他蘊:《好萊塢往事》

西方沒有“業”之說,但有“原罪”,異曲同工。電影的業力原罪,在好萊塢濃縮成一爐,奧斯卡獎更像是養蠱開爐的一瞬。獲獎的那些電影,未必是最好、最強的,但一定是最合時宜、最正確的。六道眾生相,也不過是發展與輪迴中的浮光掠影。

我喜愛的《愛爾蘭人》抱蛋,《好萊塢往事》成績一般。其實我欣賞的,只是此二者的純粹。前者是老無所依的輓歌,而《好萊塢往事》,則是娓娓道來、熱愛電影和洛杉磯那一塊土地的十四行詩。

平步青雲《寄生蟲》,一曲輓歌老馬丁:記92屆奧斯卡頒獎禮

這屆奧斯卡,已然登天的《寄生蟲》會留下聲名,硬凹造型的《小丑》或許也能憑藉出色且數量眾多的海報而被記住。而我,會記住《愛爾蘭人》的絕唱,以及《好萊塢往事》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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