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撕機帶你看國寶--亞醜鉞,老王,我想跟你聊聊你的身世


亞醜鉞 商代 山東博物館十大鎮館之寶之一


在山東省青州市東北20裡有一片商代墓葬群被命名為蘇埠屯商墓。蘇埠屯是殷墟王陵以外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的商代墓葬。即使如此重要,蘇埠屯卻不像殷墟般名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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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醜鉞 商代 山東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出土


1931年,村民陳秀芝發現了8件青銅器,其中在一件銅觶的圈足內有“亞醜”銘記。據說當時有個日本古董商想要購買,但是村民要價太高,有人惱羞成怒捅到了縣政府。時任益都縣(青州前身)縣長郭序三花費300大洋買下這8件銅器,在縣民眾教育館展覽。同年,又出土數件青銅器,被古董商人買去,後追回7件。


這樣的混亂情況一直持續到新中國成立,1965年,山東博物館對蘇埠屯墓地進行科學發掘,這次發掘一共發現了4座墓葬和1處車馬坑。其中編號為M1的大墓引起了世人的廣泛關注。M1是一座有四條墓道的“亞”字形大墓。這種亞字形大墓只在安陽殷墟的王陵區出現過。也就是說這座大墓起碼是王侯一級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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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此墓歷史上起碼三次被盜。發掘初期,面對著被盜嚴重的墓室,考古人員一度十分沮喪。很快,在北墓道就出土了一件重量級的銅鉞:面目猙獰,體量巨大,在場的人都很興奮。有意思的是,南墓道那邊一位姓張的村民,看見別人找到一件重器自己卻一無所獲,憤憤不平,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化不爽為力量使勁鑿土。誰知道還沒等情緒平復,一鑿子下去敲到一個硬物,亞醜鉞橫空出世。略遺憾的是,正是這一鑿子,使得亞醜鉞被砸掉一個角,現在我們仍舊可以看到修復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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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醜鉞 商代 山東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亞醜鉞,方內,雙穿,兩肩有稜,器身透雕人面紋,人面五官突出,雙目圓睜,嘴角上揚,口中有牙齒,露出神秘的微笑。嘴兩側各有銘文“亞醜”,故得名“亞醜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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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醜鉞 商代 山東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對比一下,亞醜鉞高32.7,下寬34.5,上寬23.3。 獸面紋鉞高31.7,寬35.8。


亞醜鉞環眼圓睜,只有眼眸。獸面紋鉞除了眼眸還有眼眶。亞醜鉞突出圓獸耳,獸面紋鉞透雕出了耳朵的輪廓和形狀,並且嘴巴更大,更精緻。從尺寸,到做工,個人認為都是獸面紋鉞更勝一籌,唯一輸就輸在沒有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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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面紋銅鉞 商代 中國國家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亞醜鉞後入藏山東博物館,而先出土的那塊獸面紋鉞,則調撥中國國家博物館。


銘文


關於銘文“亞醜”二字,我們可以看下圖,中間的“醜”字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在拿著勺子往左邊的酒樽裡舀酒的人。


那“亞”字在哪呢?外面的這個方框被稱為亞形框,亞形框在商代的青銅器上比較常見,有時單獨存在,有時與其他的“族徽”相結合,有時作為整個銘文的外框。至於為什麼會如此,宋代以來的主流意見認為這符合商代宮殿的明堂,四角種四棵樹,所以亞字框四角有四個方塊。也和高級墓葬的亞字形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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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郭沫若為代表的觀點認為亞醜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某一方國或某一族。亞醜族的首領可能是商王派往東方的武官,名字叫醜,時間長了便成為一方諸侯。也有觀點認為西周滅商後,帶頭造反挑起“三監之亂”的薄姑氏可能就是亞醜族。如果把這兩種觀點聯繫在一起,感恩商王封地的亞醜族人懷念舊主起兵造反,倒也不無可能。


只是每種說法都有很多反駁的意見,所以具體原因是什麼,只能留給未來的考古發現了。


雖然直接考古發掘從蘇埠屯出土的青銅器有限,但是近年來隨著信息交流的發達,結合史料和各國出版物,至少在宋代以前就有亞醜族的青銅器面世,最新的統計從古至今出現過的從蘇埠屯出土的青銅器加起來起碼超過400件。


鉞的起源


200萬年前,在非洲坦桑尼亞東部的奧杜威峽谷,一位直立人在吃飽喝足之後,隨手把敲碎骨頭用的石頭扔在了骨頭堆裡。1931年,一個叫路易斯·利基的考古學家在發現了這塊石頭。


這塊看似粗糙的石頭十分適合持握和發力,利於刮掉動物骨頭上的肉並敲開骨頭獲得骨髓。這是現今發現人類最早製作工具的實例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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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杜威砍砸器 200-180萬年前 大英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奧杜威砍砸器被遺落80萬年後,又有一個直立人把自己的工具扔在了奧杜威峽谷的某一處。人類用了80萬年的時間,把一塊大石頭磨成了一塊薄石頭,石斧出現了。


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人類用了打製石器100萬年,磨製石器又用了100萬年,人類用了自己99%的時間才完成了最基礎的原始積累,給最近1萬年的乃至5000年的高速發展夯實了基礎。


依靠著斧子,人類有了更大的活動半徑,使用斧子在遷徙的過程中可以披荊斬棘,伐木,建房,造船等等。在有了抗爭和絕對權力以後,斧子還成為了殺伐決斷的武器和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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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杜威石斧 140-120萬年前 大英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因為斧子的意義越來越重要,所以在獲得珍貴材料時,人們優先製作斧子表達重視。而表達重視的最直觀方式,就是把器物做大。


東漢鄭玄注《尚書》:“鉞,大斧也。”可見鉞這個字本身就是優越感。


回到國內。


下面是湖南城頭山的石鉞,城頭山建於6300年前,被稱為“中國第一城”。有第一城就有第一鉞,這把屈家嶺時期的石鉞,距今5300年,它雖然有使用痕跡,但一定是高等級的禮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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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鉞 5300年前 城頭山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by 那個老撕機


2005年,國家郵政局專門為城頭山發行了一枚郵票,其中就有這把石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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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個城市,就有第一個國家,下面是浙江良渚古國的組合玉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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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合玉鉞 約4572年前 良渚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出土於良渚反山14號墓。中間為鉞,頂部為冠飾,底部為端飾,三者用木柄連接。反山12,14,20號墓是良渚文化等級最高的墓葬,應該是國王級的人物,墓內都出土了這樣的組合玉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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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葬儀復原圖 良渚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良渚進入了真正的國家形態,相對的,鉞所代表的含義也變得更加複雜,不管是良渚的玉器還是二里頭的青銅器,鉞都代表著社會發展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說明國傢俱備了包括但不限於找礦,挖礦,運輸,製作的能力,到國家意識形態參與設計,在權力體系裡面進行等級分配,和宗教進行結合等,鉞都當之無愧成為了國之重器。


青銅時代


夏代晚期,在其他青銅器器形都還比較小的時候,體量巨大並且鑲嵌有松石,代表了當時最複雜的工藝,最奢侈的用料,最先進的鑄造方式的青銅鉞已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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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嵌十字紋方鉞 夏代晚期 上海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史籍記載周武王伐商,商紂王自焚後:“武王以黃鉞斬紂首,以玄鉞斬紂二嬖妾之顱。"


黃鉞是金斧子,玄鉞是鐵斧子。目前我國出土最早的冶煉鐵器出自甘肅臨潭磨溝寺窪文化墓葬,距今大概3400年,使用的原料是隕石鐵,其他地區也出現了用隕石鐵作為刀刃和銅混合使用的技術。這再次印證了當時對斧鉞的重視。用以最高級的工藝和最珍貴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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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刃銅鉞 商代 河北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我們發現所有大尺寸的青銅鉞都是出自王級的墓葬。


比如有著名的婦好墓,一共出土了4件青銅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件雙虎食人紋青銅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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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銅鉞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藏 圖片來自網絡


還有著名的江西新幹大洋洲青銅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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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目雷紋方內青銅鉞 江西省博物館 圖片來自江西省博物館官網


也有稍微小一點的,《史記》記載,武王克商後進入朝歌宮殿時:”周公旦把大鉞,畢公把小鉞,以夾武王。” 可見鉞在平時也是隨侍王側的儀仗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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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鉞 商代 河南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西周以後,隨著禮制的健全,禮器有了更系統的分類,鼎簋製成為權力的直接體現。鉞的重要性開始下沉,體型開始縮小,青銅鉞開始變得小而美。


下面這件看著挺大,實際上也就巴掌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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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銎內鉞 西周 寶雞青銅器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分佈範圍變廣,各地都有發現,比如甘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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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紋銅鉞 西周 甘肅省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比如古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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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獸面紋玉鉞 距今約3200年—2600年 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還有河北的戰國第八雄的古中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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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侯鉞 春秋末期 河北博物院 by 那個老撕機


遙遠的雲南古滇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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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木柲銅鉞 西漢 雲南省博物館 by 那個老撕機


漢代以後,鉞基本又恢復了它最初的作用,兵器。我們之所以對這個字感到陌生,因為在文學作品裡,我們看到的只有提著斧子的徐晃,程咬金,李逵和楊家將了。


下面有請老王


今天中國的大姓之一,王姓,也和斧鉞有著很直接的關係。斧子有一個很實際的用途,就是斬首,而在過去,只有有權力的人才可以下令殺人,所以斧鉞逐漸就成為了權利的象徵。我們如果看一下金文中王字的寫法,就可以發現它最下面的一橫就是斧子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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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出來?再來看一眼亞醜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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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呢?


老王,你懂了嗎?我們下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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