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文/木石亦心

初識《紅樓夢》還是很小的時候,也就十多歲的年紀吧。

那時候村裡很窮,電視是稀罕物,忙碌了一天的鄉親們娛樂很少。夏天,吃過晚飯天還不太黑,有電視的人家把電視搬到院子裡,記得清楚是環宇的牌子。鄉親們聚一起裡外好幾層,女人們坐成一團,男人們吸著捲菸,非常熱鬧。

記著向衚衕裡的大人打問節目,說是《紅樓夢》。也領了妹妹弟弟跟著去看,沒想到一下子就上癮了。

當時鄉親們看邊看邊議論,大致有兩種:第一種:你看裡邊的人兒個頂個像仙女,連丫環都那麼漂亮,人家是怎麼挑的演員啊?第二種:最不喜歡那個林黛玉了,哭喪著臉就像誰都欠她錢,光知道哭,有事兒沒事兒掉眼淚,把哭當活幹真背興。

第一種說法我無異議,第二種關於林妹妹的真心不愛聽。怎麼說呢,也不能怪鄉親們,他們只是踏踏實實過日子,所有心思全放在那片土地和老婆孩子熱炕頭上了,哪有時間體諒林妹妹的百結柔腸和寄人籬下的悽苦。而於我,一個扎著巴掌長小辮的丫頭來說,從那時起,那個扛了花鋤踏著碎步婀娜著的身影兒,就深植於心揮之不去了。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喜歡《紅樓夢》。看過好幾遍連續劇,翻過好幾遍小說,熟記書中所有詩詞,也讀過很多相關的詩詞和人物評論。

和那個少年的相知更是加深了對《紅樓夢》的理解。他也醉心紅樓,我們就常在學校後邊的桃園裡和黛玉一起葬花,吟誦《葬花吟》,我知道自己已經有很深的紅樓情結了。

幾個月前的一個秋日,早上起床腦子裡忽地蹦出幾個字:草木也知愁。心中竟生萬般惆悵,特別想哭。但任憑如何想,就是想不起出處。

收拾罷去辦事,一路上默唸著這幾個字。於一個拐彎如夢初醒,是林妹妹的《唐多令·詠柳絮》中的一句,竟然熟悉到陌生。接下來是:“韶華竟白頭……”是啊,在林妹妹這樣多情人的眼裡,一草一木都是有血有肉,當我們賦予了他們某種意義時,它們就是我們的寄託了。

說到紅樓,不得不提到寶玉,他和林妹妹兩小無猜,心意自然是相通的,那些個場景至今清晰。

寶黛初會前緣起——黛玉出場時,寶玉摔玉日。寶玉一句:“這個妹妹好像哪裡見過……只當是舊相識!”用現在的話叫“與君初相識,似是故人歸”。接著因黛玉“眉尖若蹙”又喚她“顰兒”。繼而又發起混賬因為黛玉沒有,憤而摔了他的“命根子”那塊玉。前世的灌溉之恩,今生的以淚相還,二人的痴纏由此展開。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寶玉知黛玉從來不提那些仕途經濟的“混賬話”,視她為為知己。“意綿綿靜日玉生香”那一章,寶玉說到自己杜撰的典故‘香玉’時,黛玉半歪在床上用帕子遮了眼,嗔怒著和嬌笑著,寶玉看得痴了,我作為一個女子也不禁怦然心動。從“當和尚”到“漁翁”“漁婆”,從情竇初開到情意篤定,成長裡的小美好被他們演繹的如痴如醉。

兩小無猜只恨情深——當林妹妹深夜去探視寶玉時被晴雯攔到門外,也為她的傷心而難過。後來晴雯抱恨病終,寶玉作《芙蓉女兒誄》,和黛玉一起祭奠晴雯,傷心欲絕。寶黛之間的種種,默契也好、嫌隙也罷,從不讓人覺著矯情,每次想起都滿滿地心動和回味。

黛玉葬花暗示魂歸——尤其是黛玉葬花的那個片斷,竟纏繞心頭這麼多年,那種悲慼刻骨,有時竟恨不得自己也去做了林妹妹,分擔她的一些眼淚。《葬花吟》悽美悲絕,以花喻人,是林妹妹自畫像,寄人籬下顧影自憐,如泣如訴。這首詩讀來直教人柔腸寸斷,曲聽罷更是不能自已,每次都止不住哭到眼睛通紅。彷彿真的就置身桃林,腳下就是片片殘紅,而自己就是那個女子了。

悲劇一向是把美好的東西打碎了給人看,小說的結局一點也不意外。寶玉寶釵成親時,黛玉焚燒了所有的詩稿,包括兩方“舊帕”,所有的愛戀和念想成灰,鏡頭轉向她從床邊垂下的手,轉向她蒼白的臉和失了血色的雙唇,終是去了,只是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我永遠無法擦乾。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一首詩祭奠我可愛可憐靈氣逼人的林妹妹。

《緣了》——金玉姻緣成,木石前盟了。血湧復淚盡,香魂從此遙。

我想我是淪陷了,這一世都會醉心紅樓。那裡的女子都純淨如水,可惜多是紅顏薄命。醉心紅樓,只求心的乾淨純真。我愛林妹妹詩人般的浪漫憂鬱氣質;愛她眼角眉間留露出的淡淡哀愁;更愛她不惹纖塵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韻。相信紅塵中,再也不會有誰比得上林妹妹的詩氣才情了。如果有來生,我還願醉心紅樓,在喧囂塵世陪伴那個風流婀娜,為柳絮傷神為落英流淚千年的玲瓏女子,過冬過秋。

忘不了,2007年5月的那個上午,剛到公司就聽到噩耗。陳曉旭,就是那個因為飾演林妹妹而成名並轉戰商海的奇女子,因為乳腺癌去世。自認風輕雲淡的我,在辦公室裡哭了個一塌糊塗,任誰勸都不聽。

《紅樓夢》裡我的林妹妹已經香消玉殞,現實中我活生生的林妹妹也去了。

總是造化弄人,我們這些俗人無能為力。想一想紅塵中,有幾個人活得清靜淡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又有誰淡泊了名利榮華,而無愧於心?能質本潔來還潔去的,也只有林妹妹了。只希望天盡頭有盡頭,所有愁怨能消。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註定了似的,就是忘不了那個女子。這一生也多少為她存了一些眼淚,好讓她多流片刻,如此她才不會在紅樓中那麼早就走。

她一掩嘴、一抬眼、一嗔怒、一淺笑、一撩帕子、一個轉身都是風景,用萬種風情也形容不了十之一二。

我常常想,記憶深處瀟湘竹前那個掩面而泣的女子,是如何直面風刀霜劍?又是在怎樣的悽風苦雨夜,清淚摻著燭淚,用心用血寫下了斷魂的《提帕三絕》?

好想借她一個肩膀依靠,驅散她眉間眼角所有的憂傷。甚至,如果能改寫,我偏不把美好打碎了給人看,我要讓木石前盟成真。

這些年因為生活放下了很多,獨紅樓和文字不捨。前些日子朋友建議起個筆名,突然就想起紅樓。“木石前盟”是寶黛前世註定的愛戀,所謂“戀”,“亦心”也,於是就有了木石亦心這個名字。其實,喜歡紅樓並不等於沉淪,只不過算給自己愛紅樓的心一個交待。紅樓之內,我甚至可以是那個葬花的女子;紅樓之外,我還過著眼皮兒底下不聲響就流走的日子。

木石亦心的另外一層含義,萬物皆生命。身邊的種種,比如小草,比如小石子,甚至一塊爛泥,在我們的文字中都是有靈魂的,會哭也會笑。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我不敢說,我是如何多情的人。

可我們內心的那些情感,的確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當付諸於筆端的時候,這些有情義的萬物便成了我們的載體。打個比方,槐或柳,諧音“懷”和“留”,被人們用來表達“懷念”“情懷”和“留戀”“不捨”。再回到紅樓,同樣的柳絮,在林妹妹看來“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她嗟嘆自己的寄人籬下;而在寶姐姐的則說“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她藉以抒發她那寶二奶奶的夢。

一直很固執地相信很多人和我有著一樣的紅樓情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也相信那些草木石土在好多人的眼裡“木石亦心”。

也就木石亦心了,我希望我笨拙的文字多少能閃爍一些靈動,於某刻某種程度上可以靈動某些人的心靈。

我的紅樓情結:木石亦心

始終相信,文字是宣洩的唯一出口。

愛恨涼薄,字少情多!柚子原創,無甚章法,請多指教!若喜歡期待關注!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