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張國榮與梅豔芳的經典之作。
憑藉這部電影，梅豔芳斬獲了四座影后獎盃：香港金像獎、臺灣金馬獎、澳門金龍獎和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
戲裡，張國榮飾演的十二少風流倜儻、溫潤瀟灑。
梅豔芳飾演的如花冷豔絕塵，為愛痴狂。
兩位巨星演繹的嫖客與妓女的愛情，在豆瓣上評分高達8.4，好於94%的愛情片，造就了一段動人的傳奇。
如花與十二少，初見傾心，為愛而死，但這份愛情裡到底幾分是真情，幾分是情勢造就，還需再議。
01 相識：遮遮掩掩，不斷試探
那一天，十二少（張國容 飾）走進了一家酒樓。
溫潤的外表裡，帶著幾分迷醉，一個回眸，就足以動人心魄。
很顯然，他知道自己的魅力。
流連於煙花之地，穿梭於衣香鬢影，或許是這個富家少爺的日常。
但這一次，卻是一段不平常的生活的開啟。
包廂中，名妓如花女扮男裝，聲聲南音演唱著妓女的悽婉生活。
到底那只是一段表演，還是在演唱的同時訴說自己的內心，只有演唱者知道了。
十二少對如花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這聲音，足以讓他沉醉，讓他期待。
初次相見，四目相對。
他眼神迷離，近距離地凝視她。
圍繞著他們旋轉的鏡頭也說明，這種凝視不是單一的，而是雙方對彼此的審視。
乍見歡喜，便想要再見。
第二天，十二少就眼巴巴地跑到了倚紅樓。
如花甫一進門，他便迎上去，兩人間的距離親近又曖昧。
這是十二少對如花的試探：如果她躲開了，她就不是她要的女人。
好在如花並沒有躲避。
十二少的試探結束了，就是如花的試探：連著三次，她撇下十二少去和姐妹聊天。
兩人間不多的對話也是有意無意的打聽。
十二少為她剝橙子，並告訴她在家裡經常剝了橙子喂母親吃。
如花問：“要不要餵給姐姐吃啊？”
十二少回答：“沒有姐姐，也沒有老婆。”
如花繼續問：“要不要餵給妹妹吃啊？”
十二少回答：“沒有妹妹，也沒有老婆。”
如花真正想知道的，不是十二少有沒有姐姐妹妹，而是有沒有女人。
十二少當然知道。
輪番的試探，是因為內心的不篤定。
既然是試探，自然就無法坦誠。
所以，這段感情從開始起，兩個人都有些遮遮掩掩。
而不坦誠，是一份感情的大忌。
02 相愛：一個飛蛾撲火，一個不缺退路
為了追求如花，十二少使盡了渾身解數。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送給她對聯：
“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對聯裡既藏瞭如花的名字，又貼切地形容了她的氣質。
面對十二少大膽熱烈的追求，如花一邊想要裝得冷靜自持，一邊又忍不住偷偷微笑。
相對於那些明明白白拿錢，直接表明要摸她、睡她的恩客，十二少的心思顯得尤為可貴。
他也很大手筆，價值200元的銅床，他直接要求整裝送到如花的屋裡。
當所有人都在為十二少的壯舉興奮的時候，如花依舊顯得冷豔高傲，可嘴角的笑卻掩飾不了她內心的雀躍。
十二少的用心和舉動，既滿足瞭如花的虛榮，又讓她看到了難得一見的真心，她豈能不感動？
就這樣，十二少追到了如花，終於可以與她在床榻纏綿。
十二少對如花的追求，讓夫人聯想到《金粉世家》裡，金燕西對冷清秋的追求。
金燕西的父親評價自己的兒子：
“他簡直是靠自己的幾個臭錢，去引誘人家的，這種婚姻基礎不太正當，成就了也沒什麼好處。
你不是說那女孩子國文很好嗎？我想她未必瞧得起我們這擀麵杖吹火的東西，不過年紀輕的人，經不得這些紈絝子弟誘惑的。”
同樣的道理，放在十二少與如花身上也適應。
十二少用金錢和用心打動了如花，但他的用心到底是不可遏制的愛情，還是在狩獵一個美豔的獵物？
如花接受十二少，到底是因為愛，還是想緊緊抱住她逃離風月場所的一棵救命稻草？
在夫人看來，他們之間是有愛情的。
但這份愛，如果沒有那場殉情，不見得能夠堅持多久。
金錢、家世、出身、慾望，讓他們愛情的基礎一開始就脆弱不堪。
正如十二少的母親對如花說的：
“你不要老逼著他，他不會離開你的，我很瞭解我兒子，如果你一直纏著他不放，他早晚會回到我身邊的。”
能看出來最右邊的是溫碧霞嗎？
知子莫若母。
十二少自己也表達過相似的觀點：衣服舊了可以扔掉；人舊了一樣可以扔掉。
如花對十二少的說法不滿，十二少安慰她：你有那麼多種樣子，我扔了一種，還有第二種。
可如花的樣子終究是有限的，不知道可以供十二少扔掉幾次？
不可否認，十二少為了這份愛情還是做了不少犧牲的：原本的富家少爺，做了“下九流”的戲子；違抗父母的意願，搬出家裡與如花同住。
但是，從出生就沒有為錢操過心的他，在面對現實生活的時候毫無力量。
為了生存下去，他每天都要目送如花去妓院賺錢。
如花會在妓院裡經歷什麼，他當然能想到。
脆弱的基礎，加上難以抵抗的現實，對他們的愛情而言，殉情是最好的結局。
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這份愛情，無需面對日後情變的不堪。
可在殉情這個選擇上，真正想死的是如花，不是十二少。
面對死亡的時候，如花果斷而堅定，十二少則是恐懼和猶豫。
他的猶豫如花自然看在眼裡。
為此，她偷偷地在酒中加了安眠藥，以免自己死了，十二少卻活著。
這段以試探開始的愛情，連殉情都殉得不坦蕩。
其實，在這份感情裡，十二少是永遠有退路的；如花則永遠是被動的。
對他們而言，死亡最大的價值不過是斬斷了十二少的退路，滿足如花激烈的執著，也斷絕了感情生變的機會。
03 女人貪愛，男人貪生
五十三年之後，早已化為鬼的如花再次回到陽間。
她要尋找十二少，完成“永遠在一起”的約定。
但與其說如花要找的是十二少，不如說她要找的是完美的愛情。
或許，這個男人是不是十二少其實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滿足她對愛的執著。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十二少並沒有死。
被救活的十二少，也沒有了再次自殺的勇氣。
從此，他在世間蹉跎歲月，變成了個邋遢的老頭，只留如花在黃泉邊等待。
他始終是懦弱的。
當初殉情的時候，如花把鴉片喂到他嘴邊，他下意識地躲避。
等到兩人毒發將死的時候，他害怕，軟弱，反而是如花一直寬慰他。
似乎，當時兩人的狀態已經預示著結局。
如果他們一同赴死了，多情妓女與富家少爺的愛情或許是一段可以媲美梁祝的愛情佳話。
但正如李碧華說過的：
“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對梁祝，才可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那麼美麗。”
十二少就是如此。
所以，當再次擁有活下去的機會的時候，他哪裡還有勇氣再死一次？
如花貪愛，十二少貪生。
他們之間這份脆弱的愛情，終究還是幻滅了。
幾番轉折，如花見到了已經年邁的十二少。
她把當年他送的胭脂盒還給他，並告訴他：“我不再等了。”
此時的如花已經看清這份感情的真實面目了吧。
正如她自己曾經說過的：“真的東西是最不好看的！”
初看《胭脂扣》的時候，相信很多人都會因為男女主人公的愛情而感動。
他們一起反抗門第、身份之見，為了愛情可以不要性命。
但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就會發現，這份感情裡有太多令人持疑的地方。
似乎，他們愛得也沒有那麼深。
電影中，53年後那對收留如花的情侶在歡愛後有這樣一段對話：
女：你會不會為我自殺？
男：我們哪有那麼浪漫。
女：只說下，會不會？
男：不會。你呢？
女：不會。
看起來，這樣的對話很無情。
可夫人以為，這並不代表愛情變得越來越廉價。
而是因為他們明白生命的可貴，愛情不能比天大。
為了愛，失了命，不值得。
對現代社會的人來說，一個人的價值感和安全感可以來自不同的層面，除了愛情還有事業、友情、親情，也就沒有必要像無所依靠的如花一樣為了愛孤注一擲、壓上一切。
對於這一點，越來越多的人看得透徹。
亦舒在《喜寶》中說：“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愛。如果沒有愛，很多錢也是好的。如果兩件都沒有，我還有健康，其實我並不貧乏。”
小說《我的前半生》中，唐晶結婚的時候並沒有告訴自己最好的朋友羅子君，因為在她看來，結婚並不是一件值得張揚的事情。所謂婚姻，不過是一種循規蹈矩又比較安全的生活方式而已。
愛情這件事，從生理來說，不過是身體分泌的激素作祟。
看得太透徹的人因為缺少追求的熱情而不免有幾分淒涼，可看不透又太悲哀。
或許，人生啊，難得糊塗。
半夢半醒、隨遇而安就好。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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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源於網絡，侵刪）
作者簡介：電影夫人，獨立影評人，頭條號簽約作者。希望在電影的世界裡，遇見你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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