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一般而言,軍閥意指擁有武裝部隊、割據一方、自成派系的人,且多由掌握軍隊之武將演變而來。東漢末的軍閥與普通意義上的軍閥迥然不同,他們是由掌握經濟、文化的豪族演變而來。輔助東漢皇權力量的消失、中央勢力的衰弱,因而出現壟斷權力、割據四方的豪族軍閥。

豪族,首先是一個“族”的概念。他是由“直系的家庭推及九族﹑同宗﹑宗族。”但是,“豪族如果僅以血緣為其範圍,在人數及財富上都有很大的限制。豪族在擴張其社會影響力的過程中,有兩件事實應予重視,其一是婚姻,其二是部曲﹑奴婢。”因而,東漢時期的豪族利用政治、經濟、文化與聯姻的手段獲得勢力和社會地位;他們擁有規模龐大、依附性強的宗族﹑賓客﹑部曲﹑門生故吏。總而言之,豪族是一個複合型的勢力。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東漢時期的豪族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士大夫豪族,他們是修習儒學的士大夫,並且持續不斷地產生出員數非寡的中央官僚和地方州郡吏,弘農楊氏與汝南袁氏為其代表人物;第二類是非士大夫豪族,他們之中雖然也擁有士大夫和修習儒學的人員,在經濟與宗族人數上並不亞於士大夫豪族,但是為官範圍多限於縣一級,而且獲得官位的手段多是依靠金錢。以上兩者之間亦存在著一定的矛盾。由於非士大夫豪族具有取代士大夫豪族的潛在實力與資格,因而士大夫豪族對非士大夫豪族十分顧忌。在與政府的聯繫上來看,非士大夫豪族遠不及士大夫豪族與中央的關係密切,因此,兩漢之際,士大夫豪族運用中央政治力來壓抑非士大夫豪族的例子屢見不鮮。

東漢末年軍閥割據局面的形成與豪族

有學者認為,東漢政權是在外戚與宦官的政爭之下亡國的。也有學者認為外戚政治是漢代政治的重大特色。一般認為,外戚的專橫跋扈﹑擅權,是從東漢和帝時期開始的。此後,東漢政權的內部便不斷上演著外戚與宦官的政治鬥爭。事實上,外戚與宦官只是輔助東漢皇權的工具,正是這兩股政治勢力的消亡才促進了豪族的發展。

  • 一、外戚、宦官與東漢皇權

日本學者東晉次認為,東漢外戚與政的原因在於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親親之義”的觀念使皇帝特別尊崇外戚。秦學欣則認為,東漢外戚得以獨佔朝綱的原因是外戚既能夠代表皇權的利益,又可以代表士大夫豪族的利益。楊聯陞認為,外戚與宦官也屬於豪族範疇,但有區別。他們的勢力與中央政府關係特別密切。如外戚,普通原已是豪族,因取得中央政權而突然特別發展。如宦官,本來多不是豪族,得勢之後,有許多人來依附,再發展,也就成為特別大的豪族。然而,西漢王朝是被外戚王莽所篡奪,前車尤可鑑,東漢政權不可能對外戚不有所防範。按《後漢書•明帝紀》注引東觀記曰:“光武閔傷前代權臣太盛,外戚與政,上濁明主,下危臣子,後族陰、郭之家不過九卿,親屬榮位不能及許、史、王氏之半耳。”可見,光武帝對於外戚還是有所防範。但是,章帝時期,外戚馬氏逐漸參政,漸開外戚與政之風,這又是為何?

眾所周知,外戚一般擔任的官職是內朝官或將軍。但是,外戚的權力究竟由何處而來?具體而言,是皇帝在位時任命的?還是皇太后臨朝時候被任命的呢?這個問題不能等閒視之,需要作進一步的探討,進而可以找尋出外戚與皇權之間的關聯。

光武帝時,郭皇后的兄弟任城門校尉。陰皇后的兄長陰識任執金吾,弟陰興為衛尉。明帝時期,陰識仍為守執金吾。馬皇后兄馬廖為虎賁中郎將,馬防與馬光為黃門侍郎,馬嚴為將軍長史。可見,明帝以前的外戚沒有作為將軍開府的例子,也沒有掌握尚書的權力。光武、明帝之際,外戚的權力尚有限。

章帝時,外戚馬氏的官職有所上升,馬防就任車騎將軍。此外,“(馬)防貴寵最盛,與九卿絕席。”但是,根據《後漢書》的記載看,馬防得到車騎將軍一職是由於其伐羌有功,而非其它緣故。雖說馬防的權力來源於章帝的“寵愛”,但是很難看出馬防所掌握的權力與其他官僚有很大的差別。因此,在章帝時,外戚沒有擁有自己的“權力機構”。

與此相對,在皇太后臨朝稱制1的情況下,外戚又採取了怎樣的方式掌握政權呢?章帝親政時,和帝時崛起的外戚竇憲強佔了沁水公主的莊園,於是,章帝大怒,竇憲從此不得重用。但是,在竇太后臨朝時,“

(竇)憲以侍中,內幹機密,出宣誥命。”而且,竇憲與馬防有質的不同。《後漢書 竇憲傳》:“(竇憲)其所施為,輒外令(鄧)彪奏,內白太后,事無不從,又屯騎校尉桓鬱,累世帝師,而性和退自守,故上書薦之,令授經禁中。所以內外協附,莫生疑異。”此時,竇憲內外相諧,國政運轉有序。無疑,竇憲的權力是來源於竇太后。

另外,“(竇)憲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尚書僕射郅壽﹑樂恢並以忤意,相繼自殺。由是朝臣震懾,望風承旨。”竇憲培植親信,首開外戚掌權之風。竇憲一方面開府,將人才至於幕府中;一方面,在利用外朝同時,讓竇太后下詔,使自己政策得以順利施行,此外還獨佔軍權與內朝權力。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但是,竇憲仍然被和帝與宦官鄭眾所擊敗。和帝親政時,外戚與政的情況有所改變。《後漢書 皇后紀》載:“(和)帝每欲官爵鄧氏,後輒哀請謙讓,故兄騭終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將。”從引文看,似乎是由於鄧皇后的“哀請謙讓”才使鄧氏一族與政治無緣。然而,鄧皇后臨朝後,鄧氏一族的官職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因此可以認為,鄧皇后的“哀請謙讓”並非是抑制其家族與政的原因,而是她屈服於剛剛打倒外戚竇憲的和帝,即在皇帝親政在位時,外戚不能掌握過多的權力。

所以,當和帝去世,鄧後臨朝時,局面便發生了變化。《後漢書 鄧騭傳》:“殤帝崩,太后與(鄧)騭等定策立安帝,(鄧)悝遷城門校尉,(鄧)弘虎賁中郎將。……騭以定策功,增邑三千戶。騭等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太后不聽。騭頻上疏,至於五六,乃許之。……其夏,涼部畔羌搖盪西州,朝廷憂之。於是詔騭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諸部兵擊之……大敗。……朝廷以太后故,遣五官中郎將迎拜騭為大將軍。”被羌族大敗後仍能就任大將軍一職,無疑,鄧騭權力的源頭是來自於鄧皇太后。換言之,在殤帝與安帝時期,外戚的權力也是源自皇太后。但是,竇憲是由於大破匈奴才得以晉升大將軍,鄧騭被羌族大敗後仍然能夠拜大將軍,可見,外戚的權勢已經發生了一定的變化。

  • 二、軍閥割據的局面

即使東漢政權樞要官在史料記載中以“清”、“貧”的形象出現,也多為豪族層出身。東漢政權利用儒學將豪族成功打造成為適合統治的形態,極大減少了行政成本。所以,東漢是名副其實的“士大夫豪族政權”。

東漢初期,荊州南陽與司隸出身的士大夫豪族佔有絕對優勢。今文學為主的“家學”成為入仕的必要條件之一,於是“世傳家學”的士大夫豪族逐漸門閥化。換言之,士大夫豪族利用漢帝國官定的今文學使自己的政治地位世襲化。因此,汝南﹑弘農郡出身的士大夫豪族漸漸代替了南陽的功臣和三輔的外戚。同時,東漢政權通過儒學為媒介,利用察舉制度使地方社會的豪族士大夫化,使“士大夫豪族政權”名副其實化。但是,當豪族隨著東漢政權意願改變形態後,士大夫豪族門閥化的傾向趨向嚴重化,高度的同質化使其行動極其一致,成為了抑制東漢皇權的主要力量。

在中國古代社會,國家是天下民眾的,如果將天下視若私囊之物,國家的公權勢必會導向皇帝的“私有化”。君主在法理上不能將國家視同私有,這從君主的稱號可知。中國古代君主有兩個稱號,皇帝與天子,將國家公權“私有化”的可能性是隨著皇帝個人性格的不同而變化,並非絕對。因此,一旦東漢皇權與士大夫豪族之間的關係產生裂痕,就使得東漢皇權不得不依靠其他政治力量來平衡政權運作。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東漢中後期,沒有儒學教育經歷的樞要官所佔比例逐漸減少,東漢政權成功使用儒學將行政成本低廉化。“清”、 “廉”的處世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豪族的土地兼併與貪汙腐化,增強了豪族對於同宗窮困之族人的體恤之情,“孝”、 “忠”、 “正”則大幅提高了官員對天子的忠誠度。然而,“士大夫豪族化”的另一個結果是王朝官員思想行為的高度同質化。利用儒學進行統治本是雙刃劍,在減少豪族“露骨特性”的同時,亦會抑制東漢皇權的擴張。

皇權政治有一個不斷完善與漸趨加強的過程。日本學者內藤湖南認為,中國皇權政治的分期大體上以唐宋為界,唐宋之前可稱為貴族政治,唐宋以後可稱之為君主獨裁政治。貴族政治時期的顯著特點就是貴族政治佔有突出的地位,形成與皇權相頡頏的力量。內藤所說大體上不差,但尚有值得商榷之處。例如,川勝義雄就認為貴族制社會是形成於漢帝國崩潰後,而非之前。若是將川勝說進一步展開,可以認為東漢時期是皇權的相對獨裁時期。

曹操政權與豪族

曹操之所以能夠在軍閥林立的東漢末年脫穎而出,成為實力最為強大的割據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曹操能夠以合適的方式將豪族納入自己的政權。

  • 曹操政權的崛起與發展

據《三國志》卷一《武帝紀》所載,曹操的祖先是西漢高祖的功臣曹參。但是,參看《後漢書•宦者列傳》後,沒有發現曹操與曹參有何關聯,因此,曹操是曹參後裔的說法很值得商榷。另外,據陳壽的說法,與曹家有姻親關係的夏侯家是高祖劉邦的功臣夏侯嬰的後人。以上兩種說法極有可能是漢魏禪代之際,曹丕為了增強曹家代劉漢的正當性,從而美化兩家族的出身。因為,除卻宦官曹騰之外,在史書中很難找到兩家族的祖先在東漢政治舞臺上有何作為的記載。雖然,曹騰為何會成為宦官的原因不甚明瞭,但是其在東漢中後期的政權中頗有影響力,推薦不少地方名士之舉動是清晰無誤的。《後漢書•宦者列傳》載:

(曹)騰用事省闥三十餘年,奉事四帝,未嘗有過。其所進達,皆海內名人,陳留虞放﹑邊韶﹑南陽延固﹑張溫﹑弘農張奐﹑潁川堂溪典等。

但是,由於宦官沒有自己所掌握權力機構,所以,曹騰沒有掾屬故吏,致使其家族在官界的勢力影響有限。嗣曹騰後的曹嵩(作為養子),依據買官的手段晉升至太尉一職。但是,《後漢書》對於曹嵩的記載非常有限,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如上所說,曹氏並非士大夫豪族,其家族在政界的影響力遠比“四世三公”的袁氏低。曹操起兵之時,“散家財,合義兵”,同族曹仁“陰結少年,得千餘人,周旋淮、泗之間”,曹洪“將家兵千餘人”投靠。從中亦可見,即使曹家擁有武斷鄉曲的勢力,也只能歸類於非士大夫豪族。

出身於非士大夫豪族家庭的曹操,少年時代“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二十歲時候,舉孝廉為郎,除洛陽北部尉,遷頓丘令。此時,曹操發揮了其過人的政治天賦,進而擢升為議郎。光和末期爆發黃巾起義後,曹操拜騎都尉,因討伐黃巾軍有功,遷為濟南相。曹操在此時採取的政治態度,為其將來的政治發展、與士大夫豪族的結合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按《三國志•武帝紀》注引魏書曰:“長吏受取貪饕,依倚貴勢,歷前相不見舉;聞太祖至,鹹皆舉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竄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初,城陽景王劉章以有功於漢,故其國為立祠,青州諸郡轉相仿效,濟南尤盛,至六百餘祠。賈人或假二千石輿服導從作倡樂,奢侈日甚,民坐貧窮,歷世長吏無敢禁絕者。太祖到,皆毀壞祠屋,止絕官吏民不得祠祀。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絕。

之後,曹操拒絕就任東郡太守,稱疾歸鄉。未過多久,東漢中央政權內部大亂,宦官勢力與外戚勢力火拚,使權力產生了真空,最後董卓入京,擁立獻帝登極。此時,曹操拒絕董卓拋出的橄欖枝,變換姓名,逃到陳留,招兵買馬討伐董卓。如前文所說,初平元年(公元 190 年)時,各地豪族皆起兵,擁袁紹為盟主,討伐董卓。雖然,曹操是盟軍中的一人,但是兵力過少,即使與董卓軍戰鬥,結果只有失敗一途而已。

次年(公元 191 年),當袁紹等人意欲擁立劉虞稱帝時,曹操則拒絕參與,擊破黑山賊於毒、白繞、眭固等,成為東郡太守。之後,曹操“受(黃巾)降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為青州兵。”雖說曹操此時擁有了獨立的軍事實力“青州兵”,但是,追隨曹操的豪族仍然只有其一族的幾人而已,因此,操操的實力遠不足以同袁紹勢力爭奪天下。興平二年(公元 195 年)時,曹操擔任的職務不過是東郡太守與兗州牧,充其量只能說是地方長官的程度而已。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建安元年(公元 196 年)時,曹操大破黃巾,並其餘眾,迎天子,成為三公之一的司空。在曹操成為司空的這十餘年間,大量辟召了士大夫豪族,成為曹操在軍閥林立的漢末局勢中脫穎而出的重要資本。而且,在此年,曹操接受了棗祗、韓浩等人的建議,開始屯田。

按《三國志•武帝紀》注引魏書曰:“自遭荒亂,率乏糧谷。諸軍並起,無終歲之計,飢則寇略,飽則棄餘,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袁紹之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蕭條。公曰:“夫定國之術,在於強兵足食,秦人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是歲乃募民屯田許下,得谷百萬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穀。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兼滅群賊,克平天下。”

在離官渡不遠的許昌屯田,可見曹操的政治意圖是與袁紹作戰時可以糧草充足。在與袁紹決戰前,曹操一一擊破呂布、袁術、劉備等勢力。此後,曹操於官渡之戰大破袁紹,於建安九年時領冀州牧,將根據地遷往鄴。

建安十二年(公元 207 年)時,“大封功臣二十餘人,皆為列侯,其餘各以次受封。”,其政權基礎奠定。當然,曹操政權中降將很多,但是在曹操司空的十餘年間,大量地辟召了士大夫豪族,侵食了東漢的統治基礎。

建安十三年(公元 208 年),南下荊州的曹操被孫劉聯軍所敗,之後,曹操便將重點放在了北方。建安十八年(公元 213 年)為魏公,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 年)為魏王。

從曹操勢力擴張的過程來看,曹操政權的建立是依靠曹騰與曹嵩以來的家族財產,但是之後的發展是由於曹操個人的政治能力,以及與士大夫豪族的成功結合。

  • 曹操政權的人員構成

曹魏政權成立之初,太中大夫賈詡“以非太祖舊臣,而策謀深長,懼見猜疑,闔門自守,退無私交,男女嫁娶,不結高門。

”雖說並非舊臣,在魏文帝即位之時,賈詡晉升太尉,“進爵魏壽鄉侯,增邑三百,並前八百戶。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訪為列侯。以長子穆為駙馬都尉。”可見,賈詡在曹魏政權中的地位之卓然。身為重臣的賈詡感到危險的原因是並非曹操“舊臣”,那麼,所謂的“舊臣”究竟所指為何?

建安四年(公元 199 年),賈詡勸服張繡臣服曹操,此時,距離曹操舉兵討伐董卓時間僅九年,離曹操政權發展轉折點的建安元年更只有三年,歸順曹操政權的人士尚屬有限。按照“舊臣”的字面解釋,曹魏政權中的大部分人都非“舊臣”,賈詡已經能算得上“舊臣”級別了,那麼,賈詡應該沒有理由畏懼。因此,“舊臣”並非是以時間長短來衡量的。可以推測說,“舊臣”與“新臣”的差別應該在君臣關係上。如果上述推測無誤的話,曹操政權的人員構成又是怎麼樣的?

根據《三國志•魏志》諸列傳,將曹操政權中的人員出仕方式分成以下八種。也就是,“從”、“表”、“歸”、“以”、“召”、“闢”、“詣”、“降”。

其中,“降”就是降服的意思,例如投降曹操政權的主要人員有黑山賊的首領張燕、五斗米道的張魯、張繡、呂布將領宋憲、魏續、廬江太守劉勳等。“歸”就是歸順的意思,如許褚“漢末,聚少年及宗族數千家,共堅壁以禦寇。……太祖徇淮、汝,褚以眾歸太祖。”另外,《三國志•張郃傳》載:“

(張郃)漢末應募討黃巾,為軍司馬,屬韓馥。馥敗,以兵歸袁紹。紹以郃為校尉,使拒公孫瓚。”之後,張郃在官渡之戰時率兵歸順曹操。歸順投誠,兵力多寡有否另當別論,不過在歸順之前是作為武將的。“詣”的意思與降、歸大致相當,例如《三國志•于禁傳》載:“(于禁)黃巾起,鮑信招合徒眾,禁附從焉。及太祖領兗州,禁與其黨俱詣為都伯,屬將軍王朗。朗異之,薦禁才任大將軍。”《三國志•臧霸傳》載:“黃巾起,(臧)霸從陶謙擊破之,拜騎都尉。遂收兵於徐州,與孫觀、吳敦、尹禮等並聚眾,霸為帥,屯於開陽。太祖之討呂布也,霸等將兵助布。既禽布,霸自匿。太祖募索得霸,見而悅之,使霸招吳敦、尹禮、孫觀、觀兄康等,皆詣太祖。”也就是說,有率領士兵“詣”,也有單身赴“詣”。與此相對,採取“從”的形態出仕的人士大多是曹氏與夏侯氏一族之人。不過,也有兩家之外的人“從”曹操。按《三國志•李典傳》所載:“(李典)合賓客數千家在乘氏。初平中,以眾隨太祖。”另外,《三國志•夏侯惇傳》注引魏書曰:“(史渙)少任俠,有雄氣。太祖初起,以客從,行中軍校尉,從征伐。

由“詣”、“降”、“從”、“歸”諸類型入仕曹操政權的人士,在加入曹操集團後會重新敘官。而“表”、“以”、“召”、“闢”等方式出仕的則不同,它們本身就是敘官的方式,在敘官時就意味著編入了曹操政權。與投降歸順的人有顯著區別,“表”、“以”、“召”、“闢”行為的主動權不在加入者,而在於為了擴大勢力,採取積極策略的曹操一方。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首先,探討“表”方式在曹操政權人員出仕中所起的作用。《三國志•華歆傳》載:“華歆……舉孝廉,除郎中,病,去官。靈帝崩,何進輔政,徵河南鄭泰、潁川荀攸及歆等。歆到,為尚書郎。董卓遷天子長安,歆求出為下邽令,病不行。……會天子使太傅馬日磾安集關東,日磾闢歆為掾。東至徐州,詔即拜歆豫章太守,以為政清靜不煩,吏民感而愛之。孫策略地江東,歆知策善用兵,乃幅巾奉迎。策以其長者,待以上賓之禮。後策死。太祖在官渡,表天子徵歆。……歆至,拜議郎,參司空軍事,入為尚書,轉侍中,代荀彧為尚書令。”如此,曹操向天子獻帝推薦優秀的士大夫豪族,拜議郎,然後將其編入自己的政權中。

另外,《三國志•王朗傳》載:“王郎……舉孝廉,闢公府,不應。徐州刺史陶謙察朗茂才。……(天子拜)朗會稽太守。……孫策渡江略地。……(王郎)遂舉兵與策戰,敗績,浮海至東冶。策又追擊,大破之。朗乃詣策。策以儒雅,詰讓而不害。……太祖表徵之,朗自曲阿展轉江海,積年乃至。拜諫議大夫,參司空軍事。”《三國志•郭嘉傳》載:“

太祖與荀彧書曰:‘自志才亡後,莫可與計事者。汝、潁固多奇士,誰可以繼之?’彧薦(郭)嘉。召見,論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表為司空軍祭酒。”如文獻所載,有曹操自己“表徵”的情況發生,也有上表天子而“徵”的情形出現,在東漢時期,都是常見的敘官方式之一。但是,被“表徵”的人員,如王朗與華歆一般,都已經擔任較高的官職,進入曹操政權後也多任高官。

當然,也有另外之例,如《三國志•任峻傳》載:“(任)峻獨與同郡張奮議,舉郡以歸太祖。峻又別收宗族及賓客家兵數百人,原從太祖。太祖大悅,表峻為騎都尉。”任峻是由於舉郡歸曹操之餘,收斂宗族賓客投靠,取悅了曹操後才被“表”為騎都尉,與大部分的“表”例有區別。荀攸被曹操“以”官的情況與任峻類似。《三國志•荀攸傳》載:“何進秉政,徵海內名士(荀)攸等二十餘人。攸到,拜黃門侍郎。……棄官歸,復辟公府,舉高第,遷任城相,不行。……徵攸為汝南太守,入為尚書。太祖素聞攸名,與語大悅,謂荀彧,鍾繇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以為軍師。

”另外,趙儼歸順時,亦被“以”的方式任命出仕,《三國志•趙儼傳》載:“(趙儼)遂扶持老弱詣太祖,太祖以儼為朗陵長。”可見,“以”的形式不過是單純的敘官方式,而以“表”形式出仕曹操政權的,多帶有政權“合作者”的性質。

  • 曹操政權的特點

如上所述,在加入曹操政權時,“詣”、“降”、“從”、“歸”諸類型的人員擁有行動的自主權,而“表”、“以”、“召”、“闢”則相反。在加入曹魏政權後,由“詣”、“降”、“從”、“歸”等方式入仕的將接受再敘官。“表”、“以”、“召”、“闢”等方式是曹操試圖擴大強化自己的政治勢力的手段。其中,“闢”使曹操與用人之間建立起了隸屬的“故吏”關係,妥善地解決了曹操政權與士大夫豪族之間的任用問題。

“闢”在整體的入仕方式中佔有三成以上的比例,可謂最高,“詣”、“降”、“從”、“歸”等方式加在一起也不過與其持平。不過,需要注意的是,被“闢”之人大多是曹操在任職司空時期闢用的。在丞相時期被闢用的韓暨、高柔、胡質、鄭渾等人,在被闢用之前都已經是縣令,王粲是長安左中郎將,王凌是中山太守。上述諸人都是以高官被“闢”用,可見,曹操是在非常積極地拓展“故吏”基礎。因而,在其擔任丞相之時,“故吏”關係已經成為其政權的主流“君臣關係”。

另外,從曹操政權中人員所擔任的官職亦可瞧出端倪。將軍一類的軍事職務多是曹氏與夏侯氏的人員擔任,例如夏侯惇任大將軍、夏侯淵為徵西將軍、曹仁任徵南將軍、曹洪為驃騎將軍、曹瑜任衛將軍、曹休為鎮南將軍、夏侯尚任徵南將軍;曹氏與夏侯氏之外掌握軍事職務的多為“詣”、“降”、 “歸”方式入曹操政權的人,如樂進任右將軍、張燕為平北將軍、于禁任左將軍、張郃亦為左將軍、徐晃任右將軍、張遼任徵東將軍。當然,擔任重要軍事要職的仍然是曹氏一族人員。在曹操政權末期與魏朝剛建立時,三公九卿與尚書、侍中等行政職位,幾乎被“闢”用的人士所壟斷。如陳群任尚書、何夔任尚書僕射、和洽任侍中、毛玠任尚書僕射、程昱任衛尉、鮑勳任侍中、涼茂任尚書僕射、王粲任侍中、邢顒任侍中尚書僕射、衛覬任尚書、王脩任大司農、徐奕任尚書令、劉曄任侍中、劉放任秘書郎、桓階任侍中、陳矯任尚書令、徐宣任尚書。

綜上所述,曹操政權的特點在於,曹操同士大夫豪族與非士大夫豪族建立起了適當的支配形式、隸屬關係。曹操成為帝國高官後,利用東漢政權的正當性“闢除”、“表徵”士大夫豪族,不斷將優秀的士大夫豪族從公門轉向私門;通過士大夫豪族對地方鄉里的控制力來擴大統治基礎。東漢中期後,執掌政權牛耳的士大夫豪族大多出身豫州﹑司隸。在曹操政權中,出身於豫州﹑司隸的士大夫豪族佔有較高的比例。此外,通過任質的方式控制一些掌握賓客兵士的非士大夫豪族,與他們建立起更為直接的支配關係。因此,曹操政權得以在軍閥林立的環境中脫穎而出,成為當時最強大的勢力,與其成功駕馭士大夫豪族與非士大夫豪族有著直接的關係。


東漢末軍閥與豪族之間的關係——以曹操政權為例

在諸多軍閥中,曹操是非士大夫豪族的代表人物,成功與失敗同豪族有直接的關係。曹操政權的特點在於,曹操同士大夫豪族與非士大夫豪族建立起了適當的支配形式、隸屬關係。曹操成為高官後,利用東漢政權的正當性來“闢除”、“表徵”士大夫豪族,將優秀的士大夫豪族從公門轉向私門,通過士大夫豪族對地方鄉里的控制力來擴大其統治的基礎。此外,曹操還通過任質的方式來控制一些掌握賓客與士兵的非士大夫豪族,與他們建立起更為直接的支配關係。因此,曹操政權得以在軍閥林立的環境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強大的割據勢力,與其成功駕馭士大夫豪族與非士大夫豪族有直接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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