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民沒想到自己突然出了名。
“沒錢可以出力。”前往武漢運輸捐贈蔬菜期間,臨沂籍駕駛員李保民面對鏡頭袒露心聲時,沒有料到這句話會戳中無數網友的心。相比馳援湖北的醫護工作者,長途車駕駛員是個不常見諸報端的群體。網友“淄博老薑”留言:善良真的與出身無關,那些看似平凡的善良,充滿了美好與力量。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李明強 邱明
見習記者 姜曼 王婷
只會開車的普通人
和突然之間的出名
生於1980年的李保民,今年正好40歲,眼角深深的皺紋是辛勞的生活在他臉上刻下的印記。李保民告訴記者,他上完初一就輟學進入了社會,十幾歲的他四處打工,什麼活都幹過,一天只能掙十幾元錢。後來,他一邊在工地打工一邊學開車,2003年,他終於考出了A證。十幾年來,哪裡招司機,他就去哪裡應聘,髒活苦活都不怕。十幾年來,他走南闖北,海南、東北都去過,成了一名老司機。
這次去武漢並不比平時跑運輸艱難,因此,當發現自己突然在網上走紅,李保民有些出乎意料,甚至有些費解。李保民對記者說,他也想過“有機會能做做好事”,但他就是個普通人,除了開車,也沒有別的本事。
2月2日,當臨沂廣順汽貿招募赴武漢送菜的駕駛員時,李保民不假思索地報了名,“出力的機會終於來了。”
報名的人太多,李保民還擔心自己選不上,報名去武漢的事他根本沒和家人商量,被選上後,他才回家跟媳婦通報了一聲,“媳婦愣了一下,也沒說話。”李保民認為這是妻子對他的默許,“咱老百姓,只要不幹壞事,怎麼都行。”
妻子沒吱聲,卻默默地為李保民準備了路上的用品。出發前一天晚上,李保民興奮得睡不著,“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為國家做點貢獻,為國家解難的特殊時期,還能讓我參與一下。”
要捐出去的獎金
和只花了200多元的行程
2月8日,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聯合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授予李保民及車隊成員天天正能量特別獎,並獎勵20000元。2月11日,李保民向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表示,這筆錢他要捐獻給更需要的人。
視頻連線中,李保民淚流滿面,講述了他自幼是孤兒、在眾人幫扶下成長的經歷,並坦言想用他那部分獎金資助在疫情中失去父母的孩子。“這就是樸實的山東人,他的眼淚和表白是真情實感,震撼人心……”不少網友在齊魯壹點客戶端相關稿件中留言,表示自己再次被李保民感動,其中網友“無為”用上面那段話表達對李保民的敬佩。
2月11日晚,從武漢返回臨沂後還在隔離期的李保民,收到很多親人、朋友的電話問候,他們從網上看到了關於李保民的報道,有人稱讚他是平民英雄。“咱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也說不出面子話,能有這個機會讓我出力幫忙,我也得謝謝大家。”當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再次撥通李保民的電話時,他這樣說道。
那筆獎金對李保民來說,並不是可有可無。2月2日中午,李保民接到運輸公司電話前往臨沂集結時,他身上沒有一分錢的現金,微信錢包裡也沒有錢。他記得10歲的小兒子幾天前收到過姥姥給他的400元壓歲錢。“爸爸要出趟遠門,把你的壓歲錢借給我用用,回來後再還給你。”拉著小兒子的手,李保民跟他商量,小兒子順從地從外套的胳膊兜裡掏出沒捂幾天的壓歲錢。估算400元可能不夠,李保民又向18歲的大兒子“借”。大兒子正讀高一,上個學期他從伙食費裡攢下一百零幾元,也懂事地把100元轉給了父親。他讓妻子找了件毛衣,裝了兩個煎餅,又胡亂抓了一把蒜薹。接到集結電話10分鐘後,李保民揣著這些東西出了家門。下午4點,李保民第一個趕到了車隊。當天晚上7點,李保民開車抵達壽光隨隊出征。
一趟武漢來回,這500元錢李保民只花了兩百多。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聯合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授予李保民及車隊成員天天正能量特別獎的消息傳到了孩子們的耳朵裡後,小兒子李貞濤很高興:“誰給了爸爸那麼多錢啊?”但李保民在電話中很認真地告訴兒子:“這錢,咱不能用。”
“保持距離”的提醒
和“太豐盛”的飯菜
從武漢返回臨沂後,當地政府安排李保民一行在高速公路出口附近一家酒店就近隔離。2月12日,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前往該酒店探望李保民,蘭山區義堂鎮黨委工作人員也帶著香蕉、蘋果等水果慰問同行。
經過現場工作人員安排,記者一行人在酒店4樓走廊,隔著一定距離見到了李保民。“你們不要靠我太近哈,萬一我感染了,再傳給你們,就麻煩了。”還未打招呼,李保民先提醒記者一行與他保持距離。
“四個菜,有米飯有饅頭。”談起隔離區內的生活,李保民說,隔離是為了保證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全,他很理解,而且隔離點的飯菜很豐盛,工作人員還怕他們不夠吃,要加菜加飯,他吃不了這麼多,每頓飯就只要一種主食,怕剩了飯浪費。
“我在這裡挺好的,也會在這裡安心隔離,再有一週左右就能解除了,請大家放心。”李保民還希望通過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對關心他的人表示感謝。
蘭山區義堂鎮文教辦主任、隔離點負責人劉愛芹說,李保民和其他4名車隊成員被安置在這個隔離點,他們逆行武漢支援前方,身為平凡人,卻做出了不平凡的舉動,是臨沂人的驕傲。
奮鬥了10年的房子
和“在一起很開心”的日子
李保民的家人生活在臨沂市臨沭縣城,遠赴武漢支援歸來還要隔離半月,他家人的生活如何?2月12日中午,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前往李保民的家中探訪。
他家的房子是兩層共上下兩間的樓房。這是10年前老房拆遷,李保民又貸款3萬元,在當時的臨沭縣城西郊自建的房子。臨近中午12點,他的妻子楊大粉正在家做午飯,屋內陳設簡單、整潔。結婚時,家境窘迫的他們沒有錢拍結婚照。“那時全家只有2000多塊錢。”楊大粉說,結婚時親朋好友看他們可憐,每家都儘可能多地送禮金,僅有的2000元錢就是他們送的禮金。10年前,李保民的老房子趕上拆遷,他又貸款3萬元,到當時還是縣城郊區的這個地方買地蓋房。但當時苦於無錢還貸款,他只好拆東牆補西牆,再加上搞養殖賠錢,這筆貸款直到2019年才還清。
客廳櫃子上,擺著兩個孩子的照片。4歲時,李保民成為孤兒,跟著爺爺奶奶和叔叔生活。那時的農家日子清苦,地瓜面摻著玉米麵貼餅是李保民童年的美食。逢年過節,爺爺會把家裡少有的白麵饅頭留給李保民解饞。爺爺儘可能地庇護著年幼的李保民,甚至他結了婚,爺爺還會去家裡給做飯。李保民結婚後,奶奶和爺爺的相繼離世是他最大的傷痛。
自幼是孤兒,體會過沒有父母的辛酸。李保民有了孩子之後,就像當年爺爺疼愛他一樣對待他們。“生氣的時候打過大孩一次。”大兒子6歲時,跟同村的孩子打架,李保民氣急之下踹了他一腳。那一腳留下了淤青的痕跡,在孩子屁股上過了好幾天才消退。儘管這一腳的出發點是希望孩子走正路,李保民還是很內疚,直到現在也念念不忘。
家裡沒有長輩幫忙拉扯,楊大粉懷孕時還要下地養蠶、種蒜,掙錢補貼家用,孩子生下來之後更是分身乏術。妻子一個人帶著孩子照看家,其中的苦楚李保民記在心裡。而在妻子眼中,李保民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他心善,做了挺好的事也不會表達。”楊大粉說,當年別人給他倆牽線介紹時,李保民還在建築工地上打工,正是看著他為人實在、能吃苦才下決心嫁給他。說起過往,楊大粉心疼李保民操勞養家,記得他曾經在工地打工時瘦得只有一百零幾斤,也記得因為被貸款壓得晚上睡不著覺。回憶過往的苦楚,楊大粉又說,靠著自己的努力,他們對現在的生活很知足,一家人在一起也很開心。
李保民加入的運輸車隊隊長閆文廣介紹,李保民和其他4位臨沂籍駕駛員經過討論達成一致,計劃以“汕德卡愛心車隊”的名義設立一個基金,找到合適的捐助對象後,定期給予資助。另據記者瞭解,臨沭縣也將為李保民申報“臨沂好人”評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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