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桐廬茆坪村。青山,碧水,長橋。 攝影/韓陽


-風物君語-

人在畫裡,剛到桐廬,春暖花開”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春江水暖,去往桐廬最好的方式自然是乘一葉輕舟。

教科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無論是如吳均所言,溯富春江而上,“自富陽至桐廬一百許裡,奇山異水,天下獨絕”;還是像孟浩然一樣,日暮在嚴州舊府(今建德梅城)經停,“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桐廬,都恰好在這一江春水的中點。


如若行舟至城中,整個桐廬又被江水劃做兩面——北面大多是煙火氣十足的老城,南邊則是高樓林立現代感十足的新區,再畫兩三筆跨江大橋繫著兩岸,當地人簡略地叫他們

富春江“一橋”、“二橋”


這也恰似桐廬這座城市本身的氣質,她自古以來就有清麗山水、小橋人家,從南北朝清代,有千餘位詩人來過此處,留下了3000多首詩詞;她同樣也具有年輕的活力,有新興的產業精緻的民宿,更是“三通一達”的根據地,是“中國民營快遞之鄉”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桐廬合嶺村,據傳為黃公望《富春大嶺圖》之實景地。 攝影/韓陽


她是畫中跑出來的,一落地,卻又在春風裡湧現出了勃勃生機。


生活在畫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所謂“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浙江的水往往都依託著山。


山是“蹙眉”小山。坐落在分水江富春江交匯之處的桐君山,春日裡宛如一枚系在玉帶上的翡翠釦子。林間老樹吐出新芽,顯露出層次分明的深黛、翠綠、淺碧,蓊蓊鬱鬱,分明是一幅寫意的水墨畫。向山頂望去,

桐君祠、四望亭、江天極目閣都半掩著臉,白塔也只剩個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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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廬富春江與分水河交匯之處,桐君山在一片霧靄中連綿起伏。 攝影/方托馬斯

若以富春江

為軸,江北連綿的群山大多屬於天目山脈,一直可延展至安徽境內;江南則是為龍門山脈,其主峰上的觀音尖,海拔1246米,為桐廬境內之最高峰。山峰四面被五道深谷簇擁,山頂常年雲霧纏繞,因而“觀音蓮臺”下的一片區域,也被稱作“白雲源”,彷彿是山水之間的留白。


水如“眼波”柔情。所謂“錢塘江盡到桐廬,水碧山青畫不如”,錢塘江從浙、皖、贛交界處的群山間發源,流到建德的梅城古鎮方稱“富春江”,而從梅城至桐廬的七里瀧,一路奇山異水,有號稱

“富春江小三峽”的烏龍峽、子胥峽、葫蘆峽,雖無長江三峽之險峻,卻別有一番桃花源式的夢幻。


兩岸青山相對,富春江數千年如一日地流過。行舟江上,遠眺是“風煙俱淨,天山共色”,一派天地清明;近看是“水皆縹碧,千丈見底”,至今清澈如故;江水時而“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叫人驚心動魄;時而“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又是僻靜幽深。


流水過處,在地下形成了奇幻瑰麗的喀斯特洞穴,“狀若雲霞錦綺”的瑤琳仙境,從古代就開始被人探索,石壁上還留著"隋開皇十八"、"唐貞觀十七年"的字跡;地表水彙集入開口朝天的垂雲洞裡,恍如河水天降, 形成了岩溶地下暗河——

垂雲通天河

而在地上,則逐漸誕生了人家。桐廬城依水而建,水網延伸至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民居。

桐廬的深澳古村,在近千年的時間裡建成了一套獨立的供水系統,包含坎兒井、水塘、暗渠和明溝。全村有17口坎兒井,12個水塘,水自長800米的暗渠引入村中,再由各家各戶門前的明溝排出。為方便取水,每隔一定距離就開一個水埠,由於水埠比較深,當地人稱之為“澳”,“深澳”之名由此而來。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深澳古村。攝影/韓陽


村中的屋舍同樣匠心獨具,大多是四合式的院子,院中上開“四水歸堂”的天井,每逢雨至,天井裡蓄積的雨水流入門前水溝,同時帶走生活汙水,最多的院落甚至有七口天井。而梁棹窗欞間,則雕滿了吉祥花卉、神仙瑞獸、水滸好漢、三國故事……歷經數百年風雨依然神采飛揚。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深澳古村,村中街道多由鵝卵石鋪成。 攝影/韓陽

碧水、青山、村落,構成了桐廬的這幅“富春山居圖”,而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則紛紛在這裡蓋下他們的“精神印章”。


為什麼“隱士們”都愛跑去桐廬?


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

——吳均《與朱元思書》

桐廬地處浙江西部,在宋元以前還算是“蠻荒之地”

,且在古代屬睦州(後改嚴州)轄區,離繁華熱鬧的“天堂”杭州一帶還有些距離,遠離塵世的好山好水總是能讓人洗淨鉛華,沉靜下來的。

因此,桐廬的秀麗風光和地理位置,先天賦予了她隱逸的氣質。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群山中的桐廬合嶺村(為《嚮往的生活》第二季拍攝地)。 攝影/韓陽

最先到來,同樣也是影響最深遠的“隱者”,是東漢時期嚴子陵。《後漢書》裡說這位“少有高名”的天子同窗,幾次拒絕了光武帝劉秀的邀請,披著羊裘,隱姓埋名來到富春江邊垂釣,所謂“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安安心心地在桐廬縱情山水,後人就把他釣魚的地方叫做“嚴陵瀨”


此後,桐廬的奇山異水以及嚴子陵的隱士風流,吸引了無數來客——晉人南渡,以“山水詩”著稱的謝靈運自然不會錯過這片風水寶地;到唐代,這裡同樣是“唐詩之路”中的一站,相傳詩仙

李白就曾到訪嚴陵瀨,喝著隔壁建德嚴冬關產的“五加皮”酒,吃著富春江的“子陵魚”,醉眠石上。

而桐廬的“頭號粉絲”,當屬貶官至此的范仲淹“使君無一事,心共白雲空”,山水的魅力,使得這位“心憂天下”的文正公也暫時忘卻了煩惱,他一連為桐廬寫出了十首絕句,欣喜地稱之為“瀟灑桐廬郡”


他也毫不掩飾對嚴子陵的崇敬,不僅為其修築了祠堂,還稱讚道:“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甚至給老友晏殊寄去了一封信,上有八個字

“唯恐逢恩,一日移去”——就怕皇上恩賜我回去做官,不能呆在桐廬了。


除了追求隱逸的文人們,桐廬還吸引了各個時期遷居而來的移民。他們通常以家族為單位,一村一姓,大多是為了躲避戰亂,舉族搬遷至此。以桐廬的江南古村落群為代表,除了之前提過的深澳,還包括徐畈、環溪、荻浦、青源四村。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江南鎮荻浦村。 攝影/韓陽

這些村落分佈在應家溪西岸。深澳、荻蒲在歷史上統稱“深浦”,為申屠氏在南宋後定居桐廬,逐漸發展而成;徐畈村為金華徐偃王在南宋時遷居於此,為申屠氏姻親,至今主要居民為徐姓和申屠姓。環溪村則為明代洪武年間,大儒周敦頤十世孫周廉溪率族人遷居於此,世代繁衍而成,故村中多為周姓。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荻浦村古戲臺雛形建於南宋,後來元明兩代都有重修,最有名的一次重修,是由明代正統年間的禮部尚書姚夔捐資修建。 攝影/韓陽

而在桐廬的諸多丘陵中,還藏著浙西北唯一的少數民族鄉,莪(é)山畲族鄉,為清光緒元年

(公元1875年)由溫州的文成、青田一帶畲民遷入。他們將房屋修築在雲遮霧繞的山上,自稱“山哈”(意為居住在山裡的客人),畲族人向山中探索形成的秘道,則被稱作“山哈古道”


桐廬幫,“三通一達”的快遞江湖


儘管坐擁著無限風光,桐廬的青山秀水同樣對她的發展造成了阻礙。

地處在浙西中低山丘陵區,桐廬中部狹小的河谷平原,被圍困在錯落的山地丘陵間,更有密佈的水網縱橫切割,交通頗為不便。而稀缺的土地資源、

“厥田惟下下”的耕作環境,同樣敦促著桐廬人走出去。

改革開放以來,生於山水間的桐廬人,就開始走出大山,到外面去討生活。他們有的下海做點小本生意,有的連本錢也沒有,只能進廠打工。由於從1960年起,桐廬就隸屬杭州市,相隔不遠的省會杭州成為了他們的第一選擇。

1993年,桐廬的聶騰飛、陳小英兩夫妻,和同在杭州一家印染廠裡打工的淳安人詹際盛,從廠裡辭職,合夥辦了一家專門“替人跑腿”的公司,名叫“盛彤”(申通的前身),通過坐綠皮車這種原始方式,在杭州與上海間來回奔波,運送快件,賺取“跑腿費”。


由於思路清奇,這幾個年輕人迅速佔據了杭州的市場,而像大多數重視“宗族關係”的浙江人一樣,他們在賺到錢後不斷從老家桐廬拉著親朋好友,一同創業,推出了在當時還頗為新穎的“加盟制”,短短十年內,就在全國各省市鋪設了600多個一級加盟商和2000多個二級加盟商。


在這些老鄉中,有後來韻達的創始人,桐廬夏塘村的聶騰雲(聶騰飛之弟);93年聶騰飛意外離世後,申通則由其妻子,來自隔壁子胥村的王小英接手;圓通的董事長喻渭蛟,來自靠近桐廬縣城的喻家村;相對偏僻的天井嶺,則是中通董事長賴梅松

的老家。這些人,被統稱為“桐廬快遞幫”。

20年後,“三通一達”已在中國快遞行業業務量前5名的公司裡佔據四席,並分別在2016年10月到2017年1月間上市。桐廬這座山明水秀的“小縣城”,則被稱作“中國民營快遞之鄉”,構成了“三通一達”相愛相殺的快遞江湖。

到今天,曾經因地理而交通不便的桐廬,已然憑藉快遞成為了“通達之城”。走出去的人在外創造奇蹟,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而隨著民宿產業的興旺,桐廬本地的風景,也成為這座小城獨特的經濟優勢。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桐廬縣富春江鎮蟹坑口村青龍塢流雲鄉墅民宿。 攝影/方托馬斯


江南鎮的古村落裡,老房子被設計師改造成畫風獨特的民宿,荻浦村的牛欄也開成了咖啡館;橫村鎮的陽山畈村,每年春天都舉辦“桐廬山花節”,吸引著大波的遊客;在莪山畲族鄉,600米的高山上,白雲深處還有先鋒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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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廬縣富春江鎮蟹坑口村青龍塢書店。 攝影/方托馬斯

桐廬完成了從山明水秀的“隱居地”,到敢為人先的“通達之城”的轉身,她從來風景如故,卻也一直大步前行。

活在《富春山居圖》裡是種怎樣的體驗?

▲ 深澳古村的小資咖啡廳。 攝影/方托馬斯


- END -

文丨九月

圖編 | 陶子


《“桐廬幫”快遞風雲錄》 華商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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