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紅樓夢》為什麼會被魯迅認定是一部“人情小說”?它有哪些“人情小說”的藝術特徵?

蕭鳳拙


在紅樓夢裡,看似一部文學名著,實際上是中國古代的大百科全書,這裡邊包括了人風土人情,人情世故以及建築茶藝飲食服飾審美等等,所有人文文化的人情世故人際關係全都體現在這裡,而人情世故將是這部名著裡的精彩之筆,這裡邊把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溝通,體現的淋漓盡致。所以。通過榮國府通過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脈 以及風土人情 ,人情世故展現得淋漓盡致,十分到位,具體場景可以體在《林黛玉進賈府》,《劉姥姥三進大觀園》等等一些場景體現出來。是人情文化,人文文化的一種直接體現,因此被稱之為中國古代文學的大百科全書,也是人文文化的一部百科全書。









吳剛作文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將清代小說分為“諷刺小說”、“人情小說”、“狹邪小說”、“俠義小說”、“公案小說”等5類,而將《紅樓夢》舉為“人情小說”的代表作。

事實上,“人情小說”是魯迅提出的新概念,卻並沒有給予嚴格的定義,談到它的基本特徵時,他說道:

“當然也離不開那時的社會狀態……這種小說,大概都敘述些風流放縱的事情,間於悲歡離合之中,寫炎涼的世態。”

《紅樓夢》也的確具有魯迅所說的“人情小說”的藝術特徵,主要表現在以下4個方面:

1、題材取向:記人事;

2、命意取向:描摹世態,見其炎涼;

3、故事取向:大旨談情;

4、價值取向:重情弱理。

我將從以上4點出發,結合具體的《紅樓夢》文本回答問題。

01 題材取向:記人事

魯迅認為,《紅樓夢》之類人情小說,首要一個基本特徵便是“記人事”,他說:

“當神魔小說盛行時,記人事者亦突起。”

“記人事”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對中國古典小說的發展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標明人情小說在取材上較之講史、神魔等小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拓寬了題材的新領域。

所謂“記人事”,應包含兩個方面:一是說人情小說的內容,敘寫的是平常人和平常事;二是該類作品所反映的生活是緊密聯繫著當時的社會現實的。

《紅樓夢》是個紛紛攘攘的人生大舞臺,聚集和活動著上千個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有名有姓的就達三、四百人,稱得上重要甚或典型的也有數十人。

這些人物中,既有貴妃太監、皇親國戚、王侯伯公、高官大吏、老爺太太、公子小姐、清客幫閒等上層人物;更有丫環小廝、戲子轎伕、嬤嬤姨娘、雜工僕役、村姑農婦、窮儒貧嫗、市井小民等下層人物;還有地痞無賴、優伶竊賊、商賈掮客、莊頭門子、和尚遭士、巫婆庸醫、販夫走卒等三教九流中的一干人物。

儘管這些人物社會地位不同,甚至有著天壤之別,但他們卻有著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既有異於講史小說中的英雄豪傑,也不同於神魔小說中的神靈魔怪,而是人世間的芸芸眾生。

小說中所反映的人物生活,也只是日常瑣事,不脫飲食男女,並無豪行壯舉,英雄傳奇,諸如迎送往來,婚喪嫁娶,問疾送藥,請安敘禮,拜謁慶典,吃飯穿衣,宴筵餐飲,琴棋書畫,吟詩行令,猜謎聯句,聽唱看戲,賞月觀花,捕蝶釣魚,打情罵俏,私相授受,閒談清議,數黑論黃,使性慪氣,吵嘴拌舌,懷春相思,動情傷感,妻妾爭風,主奴鬥心,偷雞摸狗,貪財分贓……之類。

《紅樓夢》中所描寫的“人事”,既非古人古事,如三國水滸,又非神人鬼事,如西遊、聊齋;而是今人今事,亦即作者曹雪芹生活的時代的人和事。

儘管作者在作品中採用障眼法,聲明小說故事發生的朝代年紀湮滅不可考,寫的是陳年往事,但稍懂得點歷史知識的讀者讀了作品就會認識到,作品中所寫就是康雍乾三朝時的生活,有著鮮明的現實性,而不是發思古之幽情。

“記人事”是人情小說最主要的特徵,這一特徵不僅清楚地劃出了人情小說與講史小說、神魔小說的界線,而且開創了古典長篇小說創作的新紀元。

人情小說的出現,是小說創作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必然,也是現實文學土壤上的應有產物,它通過豐富擴展古典小說的創作題材,使古典長篇小說別開一個新的生面。

同時,使古典長篇小說貼近了現實生活,走出了一條為人生的新路子,對後世文學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和啟迪。

02 命意取向:描摹世態,見其炎涼

魯迅認為,人情小說的再一個基本特徵,就是通過悲歡離合的故事情節“寫炎涼的世態”。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就曾說:

“空空道人從頭一看,原來就是……歷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

《紅樓夢》就是這樣一部極為典型的書,人物經歷坎坷、命運滄桑,由大興大榮到大衰大枯,同時飽嘗人情的太熱大冷。

儘管前八十回寫的賈府正處於鮮花著錦、大興大榮的鼎盛時期。但作為作品神經中樞的前五回,尤其是“好了歌解”、“金陵十二釵判詞”、“紅樓夢曲子”,卻早已預言了賈府和賈府主人們的衰落與毀滅。

《好了歌》所體現出的“好了思想”,便是一種人生無常、富貴如夢的虛無和宿命思想。《好了歌解》中所說的:“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等語也透出《紅樓夢》本身即是記寫興衰榮枯的書。

“金陵十二冊正冊”及“副冊”、“又副冊”中的所有女子都在“薄命司”中,這就是預示著他們皆為炎涼世態中的悲劇性人物。在“判詞”中,她們或是“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或是“生於末世運偏消”或是“哭向金陵事更哀”,或是“枉與他人作笑談”。

“紅樓夢曲子”十二支,也支支都是悲曲哀音,悽悽慘慘慼戚,預示著書中十二位主要女子的悲歡離合經歷和不幸的命運。尤其是收尾之曲《飛鳥各投林》更是高度概括了全書的基本內容,隱喻了賈府前程的最終趨向。此曲唱道: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斷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看破的,遁入空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昌明隆盛之邦,詩札簪纓之族”的賈府最終結局,竟是“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這是何等的滄桑鉅變,世態炎涼。

還有如,第二回冷子興以局外人身份演說榮國府時,也曾說道:

“如今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劃者無一;其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還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可以說,作者在這兒是借冷子興之言,指出賈府外盛內衰的現狀,預示著將來毀滅的命運。

《紅樓夢》在故事情節的發展和具體的生活描寫中,也時常透露出賈府必將由榮而枯的炎涼世態。如第十三回寫秦可卿死前託夢給鳳姐道:

“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期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

秦可卿看到了賈家盛中含衰的現實和盛極必衰的趨勢,並進一步向鳳姐提出置祭產、立家塾的建議。

又如第二十二回中,元宵節間,身居深宮的元春和賈府眾親眷做猜謎語遊戲,作者便將賈家的命運和眾姐妹的命運寓於謎面謎底中,暗示著以後的衰敗與毀滅。

如元春謎語的謎底是“爆竹”;迎春謎語的謎底是“算盤”;探春、惜春謎語的謎底分別是“風箏”和“海燈”。

賈氏四姐妹的謎語都含悲麻辛酸之氣,以至賈政見了為之傷懷不已:

“賈政心內沉思道:‘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響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盤,是打動亂如麻。探春所作風箏,乃飄飄蕩蕩之物。惜春所作海燈,一發清淨孤獨。今乃上元佳節,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為戲耶?’心內愈思愈悶……”

作為榮府之主的賈政,在上元佳節的繁華熱鬧中,也感到了前景的不妙,不勝悲慼。固然賈母及元春姐妹的謎語,並非是有先見之明地自嘆家世和身世,而只是作為全知全明、總攬全局的作者,將榮枯興衰世態炎涼的立意寓於她們的謎語之中,借人物之言寄作者之意。

曹雪芹在此回的回目中就直接點出了“制燈謎賈政悲讖語”,小說中的謎語皆讖語,此回也為小說的悲劇結局埋下了伏線。

後來,王夫人抄檢大觀園是賈府由榮入枯的直接轉折點,這種自抄甚至可以說是對後來遭抄的預演和暗示。自此而後,賈府便開始逐漸顯露出衰敗的光景。第七十六回寫道賈珍與眾妻妾夜宴會芳園,正當醉意朦朧之時:

“忽聽那邊牆下有人長嘆之聲”,且“恍聞得祠堂內槅扇開闔之聲。只覺得風氣森森,比先更覺涼颯起來;月色慘淡,也不似先明朗。眾人都覺毛髮倒豎。”

這賈氏祠堂牆下的“長嘆之聲”,也暗寓著賈氏先祖對後人淪喪的無奈和嘆惋。整部《紅樓夢》便是對一個封建貴族大家庭衰敗的深長嘆息,可以說,這嘆息聲和悲涼氣滲透進小說的每一字裡行間中,構成了小說的基調和底色。

小說的第十八回,本是寫“榮國府歸省慶元宵”、大興土木、廣置器物、至興至盛、至喜至樂的,但深諳小說底色的脂評卻道:

“至此方完大觀園工程公案。觀者則為大觀園廢盡精神,餘則為若許筆墨,卻只固一個葬花冢。”

這個集榮國府榮華富貴之大成的“天上人間諸景備”的大觀園,必將成為紅消香斷、“一抔淨土掩風流”的葬花冢,正是世態炎涼的形象寫照。

03 故事取向:大旨談情

魯迅在談到人情小說時,曾說道:

“大率為離合悲歡及發跡變態之事,”“這種小說,大概都敘述些風流放縱的事情,間於悲歡離合之中⋯⋯”

如果對“離合悲歡”、“風流放縱”不做過於機械的理解,完全可以將其引申為男女情事,或者說愛情。

小說第一回中,作者就借空空道人的眼光,說該作是“大旨談情”,且“實錄其事”,儘管作者經常採用畫家的煙雲模糊法,正話反說,反話正說,真真假假,但這“大旨談情”四字,應該視作是實話實說。

任何讀者和評論者,似乎都不會否認《紅樓夢》寫了愛情,但如果定為“言情小說”也欠妥,因為這部作品明顯地不是為了愛情而寫愛情。這些愛情描寫都“間於悲歡離合之中”,並另有深意。

《紅樓夢》的基本構架便是以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為主線,貫穿始終,並穿插糾纏起其他諸多人物生活線索。自從林黛玉進入榮國府之日起,寶黛之間就由互悅互戀漸漸生出愛情,並日益發展深厚,至成生死之戀,譜下一曲純真愛情的悲歌、輓歌。

從《枉凝眉》的曲詞中,便可看出,賈寶玉和林黛玉最終是棒打鴛鴦,好事未成: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但作品中除了寶黛之間的愛情外,還寫了賈寶玉與襲人、晴雯、薛寶釵、史湘雲間的感情糾葛,寫了王熙鳳與賈璉,尤三姐與柳湘蓮,薛蟠與香菱、夏金桂,賈環和彩霞等男女間的情事,細品之下,《紅樓夢》就知其故事取向“大旨談情”並非虛妄。

再者,《紅樓夢》另有別名《風月寶鑑》。小說第一回有語道:

“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白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聞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

甲戍本第一回又有一條脂批道:

“雪芹舊有《風月寶鑑》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餘睹新懷舊,故仍因之。”

甲戍本《石頭記》所獨有的《凡例》中,開篇即道:

“《紅樓夢》旨義是書題名極多,《紅樓夢》是總其全部之名也。又曰《風月寶鑑》是戒妄動風月之情。”

由上可見,曹雪芹創作《紅樓夢》之前,曾先創作過一本名曰《風月寶鑑》的小說;《紅樓夢》創作之後,又以《風月寶鑑》名之。《紅樓夢》與《風月寶鑑》既然共名,必然有內在淵源關係,且其大旨也都是談“風月”。

“風月”二字,與“風流”、“風情”意近,可視作“愛情”的同義語,即指男女性愛、兒女私情。既然書名都以“風月”名之,那麼小說必然是“風月情濃”,大寫痴男怨女的風月債。

《紅樓夢》“大旨談情”,雖有“戒妄動風月之情”之意,但從作品實際來看,卻是對寶黛之間一段生死戀情的肯定和禮讚。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人情小說即是愛情小說,人情之“情”主要是愛情之“情”。

04 價值取向:重情弱理

魯迅所說的人情小說,除了具有上述三方面的特徵外,還可以做進一步的引申,即:重在表現人物的性情、情感和彼此間的感情關係。《紅樓夢》可謂這方面的典型。

自宋明來,理學大盛,清代亦然。理學高張“存天理,滅人敵”的歪旗,扼殺人的天性真情,要求人們非禮勿聽,非理勿視,非禮勿言,非理勿行,非禮勿寫。但曹雪芹卻大膽地衝破理學的桎梏,不言理而言情,不說教而記實,寫出一些鮮活的具有七情六慾真實情感的人物。

小說第一回中,作者借僧人之口道:

“歷來幾個風流人物,不過傳其大概及詩詞篇章而已;至家庭閨閣中一飲一食,總未述記,再者,大半風月故事,不過偷香竊玉、暗約私奔而已,並不曾將兒女之真情發洩一二。想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賢愚不肖,悉與前人傳述不同矣。”

《紅樓夢》人物林林總總,每個人皆是性情中人,有其悲歡離合喜怒哀樂,或笑或哭有血有淚,作品中的一些主要人物,甚至形成了各自的情感基調,如賈寶玉的痴情,林黛玉的苦情,賈母的溫情,王熙風的潑情等。

賈寶玉實乃一個情痴,痴迷於友情和愛情,尤其鍾情於女性。在小說的第二回,寶玉說:

“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

無論是小姐,還是丫環,賈寶玉都是一往情深。襲人是與他耳鬢廝磨的房中大丫頭,為了規勸他,假意要離去,他百般挽留不應,便垂頭喪氣以至“淚痕滿面”。為了能留住襲人,他便滿口答應她自己最不情願答應的兩個條件:讀書和改掉吃胭脂、愛紅的毛病。

晴雯更是他愛重的一個俏丫頭,抄檢大觀園後被王夫人驅逐出園,他悲傷萬分,並偷著去她家探訪。晴雯死後,他親撰《芙蓉女兒誄》以示悼念,以寄哀思,情詞懇切,感人肺腑。

至於他和林黛玉的愛情,更是刻骨銘心,如醉如痴。寶玉捱打養傷,還不忘林妹妹,差晴雯送手帕以寄情思,林黛玉深解其意,“不覺神魂馳蕩”。紫鵑以黛玉回蘇州老家試探寶玉,寶玉竟“如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一般”,驚呆病倒下去,迷了心竅,醒來又哭又鬧,不放紫鵑回瀟湘館,生怕她和黛玉回蘇州去。

賈寶玉雖然曾說“男子是泥作的骨肉”,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但並不一般地排斥男性,他與秦鍾、蔣玉菡、柳湘蓮的友情還是極為深厚的,也到了“痴”的程度。

賈寶玉可說是每根神經、每根血管、每個細胞裡都滲透著一個“情”字,是地地道道的一個情種。

林黛玉的情感基調,打一開始便是悽苦悲涼。她雖出身世家,但過早地失去母愛,又加以體弱多病,遂養成落落寡合、多愁善感的性情。尚在童年時代,即千里迢迢進京,寄居外祖母家中,儘管備得寵愛,但終感寄人籬下,時生悽苦之情。

她的精神支柱,盡在和寶玉的相悅相戀,相依為命,而他們之間又常生誤會,一波三折,故常自哀自憐,感懷傷心,以淚洗面,如《枉凝眉》曲中所言:

“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王熙鳳性情潑辣,感情外露,敢說敢笑,殺伐決斷,人稱“鳳辣子”。她情感的表達形式主要在一個“潑”字。無論是周旋於賈母、王夫人、賈璉及妯娌姊妹之間,還是懲治她厭惡的賈瑞、興兒、尤二姐之輩,乃至大鬧寧國府,都是盡情而為。王熙鳳為惡為善皆出本意,是真性情的人。

《紅樓夢》人物眾多,作者不僅寫出了他們率人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一個個情感豐富,血肉飽滿,而且也寫出了人物之間的情感關係,即人情冷暖。

小說雖主要寫了一個封建貴族大家庭內部的生活,但人物之間的關係卻是錯綜複雜,有父子關係,母子關係,祖孫關係,兄弟關係,姊妹關係,兄妹關係,姊弟關係,嫡庶關係,主奴關係,主僕關係等等。

隨著賈府的由榮漸枯,人物之間的情感關係也就逐步發生了變化,由暖入冷,譬如王熙風的漸漸失寵,林黛玉的備感淒涼,惜春與寧府的決絕,邢夫人與王夫人矛盾日深,賈璉與風姐的嫌隙增大等。

第七十一回寫道:

“這費婆於原是邢夫人的陪房,起先也曾興過時,只因賈母近來不大作興邢夫人,所以連這邊的人也減了威勢,凡賈政這邊有些體面的人,那邊各各皆虎視眈眈。”

表面看來安富尊榮,似乎只知頤養天年的賈母老太太,其實早已看出了賈府中的勢利的人情關係,她直言不諱地說:

“我知道咱們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面眼’……”

第七十二回,寫到賈璉聽到賈雨村降職的消息後,當即說:

“真不真,他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們,寧可疏遠著他好。”

這種凡與人之間的勢利關係必將隨著勢利的變化而變化,在賈府的日趨沒落中充分表露出來,正如探春所言:

“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不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轟轟烈烈的豪門大族最終崩潰了,而賈府中人也“飛鳥各投林”。世態炎涼帶來人情的炎涼,人情隨世情變化而變化。

《紅樓夢》重在表現人物的真性情、真情感和彼此間的真實感情關係,拒斥理性說教,反對理學觀念,僅從這一點來看,就是名副其實的人情小說。


綜上而論,魯迅將《紅樓夢》名之曰“人情小說”,是獨具慧眼的。作為一部人情小說,《紅樓夢》在題材、命意、故事、價值取向諸方面別開生面,將小說的創作引向反映社會現實和作者的親身體驗親身感受緊密結合起來,將現實主義創作進一步深化,對其後的小說發展產生了極為重大的影響。


回答完畢。


佐書妍


首先我們要了解“人情小說”的文化概念是什麼?

人情小說即立足於人間社會,以基本寫實的方式來描寫家庭生活、婚姻、男女感情,並反映社會現實的小說作品。

魯迅強調:“至清有《紅樓夢》,乃異軍突起,駕一切人情小說而遠上之”,“以一代言,則三百年中創作之冠冕也”。

這是1920年,魯迅在北大講授“中國小說史”的課程時,把《紅樓夢》定義為“人情小說”。

我想這個可以將“人情”,分開來分析。

首先從“情”開始。因為《紅樓夢》開始流傳畢竟是因為它蕩氣迴腸的“寶黛釵”的愛情故事。並且以此為主線穿插進了很多很多其他人的愛情經歷。比如,“原應嘆息”,襲人、晴雯、尤三姐等等。

通過這些書中人物,家庭生活和男女感情的表象描寫,著眼於“人情世故,男女愛情”,正所謂紅樓一夢,皆繫於一個“情”字。

下面就可以引出“人”。

《紅樓夢》最有價值的地方就在於它反映了當時晚清王朝的貴族家族的生活。奢靡淫亂。死而不僵。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它全面的體現了各個階層各種人物之間為了爭權奪利,或僅僅是求得生存進行的爾虞我詐。通過幾個家族的興衰,社會矛盾衝突、歷史變革,處處提現以“人”的角度,帶動書中人物和情節的發展和走向。

如果《紅樓夢》不能被稱作“人情小說”,又或者中國小說發展的集大成者的話,那我們就不會湧現出一批批“紅學”學者跟讀者,愛不釋手地研究品讀了。


陽明山下青藤狗


魯迅有兩篇專門論述《紅樓夢》的文章,一是《中國小說史略》的第二十四篇——“清之人情小說” ,以《紅樓夢》為代表;二是《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的第六講“清小說之四派及其末流”中的第三派“人情派”,同樣以《紅樓夢》做代表。

人情小說又稱世情小說、世情書,是中國古典白話小說的一種,極摹人情世態之歧,備寫悲歡離合之致。人情小說可粗略劃分為三種類型:即世小說、人情小說和才子佳人小說。

《紅樓夢》之所以被魯迅稱之為“人情小說”,剖析原因圍繞人情小說的三種類型談起:

一、《紅樓夢》的繼承了《金瓶梅》關於盛衰變化的總體設計。小說的第一回寫甄士隱由盛而衰,賈雨村由盛而衰,英蓮被拐,小姐淪為丫頭,丫頭嬌杏卻因嫁給雨村而成為夫人。這樣的情節放在《紅樓夢》的開端,起著籠罩全局的點題作用。而甄士隱的《好了歌注》,對盛衰無常的主旨作了進一步的發揮。在盛衰的雙向演變中,《紅樓夢》側重展示賈府的由盛而衰,曾經聲勢煊赫的賈府,後來卻一敗塗地,小說的諸多情節都是環繞這一設計展開的。《紅樓夢》由對賈雨村這一形象的描述,概括地表達了《金瓶梅》的兩大主旨:展示盛衰無常個世態炎涼。

故《金瓶梅》多發苦言,文辭峻急,無意罵世;

而《紅樓夢》涕泣悲歌,纏綿悱惻,怨而不怒。

《紅樓夢》這種風格,明顯高於《金瓶梅》。

二、曹雪芹對才子佳人是異常熟悉的,他一方面從理論的角度批評才子佳人小說,一方面又在情節設計上有意戲擬才子佳人小說。第一回“賈雨村風塵懷閨秀”,讓俗不可耐的賈雨村扮演才子,讓甄士隱家的丫鬟嬌杏扮演佳人,才子佳人成為調侃對象,這是《紅樓夢》解構傳統才子佳人小說的入手之處。才子佳人的故事經常以小巧玩物作為才子佳人遇合的紐帶,《紅樓夢》也設置了一系列類似情節:寶玉“落草時銜下來的寶玉”,上有八字“莫失莫忘,仙獸恆昌”;寶釵的金鎖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上亦有“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由此演繹出金玉良緣之說。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好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寶玉叫晴雯將“半舊不新的兩條絹子”送給黛玉,即旨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表達對黛玉的感情。但正是在這兒,《紅樓夢》顯示了才子佳人小說的一個重要區別:才子佳人小說中交換過信物的才子佳人通常都能成為眷屬,而《紅樓夢》中交換過信物的寶、黛二人,卻終於“心事終虛化”。才子佳人小說的大團圓結局為悲劇所取代。

三、人情小說離不開男女之間的關係,男女之間的關係可以從三個層面剖視,那就是色、情、欲。豔情小說的真正主角是“欲”,而《紅樓夢》的真正主角是“情”,二者之間是格格不入的。世人常把淫字當情字,殊不知淫裡無情,情裡無淫,淫必傷情,情必戒淫,情斷處淫生,淫斷處情生。《紅樓夢》中三姐項下一橫是絕情,乃是正情;湘蓮萬根皆削是無情,乃是至情。生為情人,死為情鬼,故結句曰“來自情天,去自情也”,豈非一篇情文字。再看他書,則全是淫,不是情了。所謂“全是淫,不是情”的“他書”,即豔情小說也。從《紅樓夢》的佈局來看,大觀園內是一個“情”字的世界,大觀園外則常有“淫”的泛濫。《紅樓夢》寫淫人的淫行,與豔情小說存在一個重要區別就是:筆墨異常乾淨:如秦可卿事件,秦鍾事件,賈瑞事件,尤盼姐事件。可見曹雪芹對相關情節作了重大改動,賦予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情操,令人肅然起敬。小說也因此以纏綿悱惻而楚楚動人!

《紅樓夢》卓越地揚棄了人情小說的三種類型,為它登上人情小說的頂峰掃清了巨大障礙。而《紅樓夢》的正面建樹進一步表明曹雪芹不只是“破”舊傳統的好手,也是“立”新傳統的行家。這給小說帶來宇宙一般的深邃感,正是這種深邃感使得作品能夠容納大千世界:從賈寶玉到薛蟠,從妙玉到多姑娘,從賈元春但劉姥姥,從林黛玉到王熙鳳,它包容了《金瓶梅》才子佳人小說寫過的所有內容,而又成為更好層次的有機體。

魯迅說:“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紅樓夢》的藝術成就表現在網狀結構方式、精妙人物描寫、精美小說語言三個方面。她採用網狀結構,使小說情節像生活本身那樣豐富複雜而渾然天成;小說的每一個情節以至細節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作為整體的有機部分而存在的,如惜春出場的第一句話“剃了頭作姑子去”,遙遙照應著她最終“獨臥青燈古佛旁”的歸宿,可謂“伏線千里”。其語言既平淡樸素,又文采斐然,有含蓄蘊藉之美,在白話敘述中又插有詩詞曲賦、對聯燈謎等,可謂“文備眾體”。

關於《紅樓夢》的主題思想,可亦說是眾說紛紜,有人認為她是封建制度的輓歌,有人認為她是對青春和愛情的歌頌,有人認為她是對女性的頌揚以及對女性悲慘命運的同情……正如魯迅先生所說,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不知你看了,又有何感慨?[呲牙][呲牙]



劉香芝


首先看“人情小說”的概念是:它是以“極摹人情世態之歧,備寫悲歡離合之致”為特點的小說。以日常生活為主,寫人的精神世界、人的情感、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情感。

所以,《紅樓夢》被魯迅認定為“人情小說”,是符合其概念的,分析原因主要如下:

1.出世入世,每個人終究要平衡。

《紅樓夢》第五回中,賈寶玉在寧國府中,由秦可卿帶去一間上房午休,進門看到一幅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賈寶玉當時看到這樣的對聯對反感,不願在這裡午睡。

賈府中,賈寶玉和林黛玉是屬於真性情,討厭入世的世俗和人情世故的繁瑣,他們用出世的心和世俗的一切對抗。

賈寶玉不願讀四書五經,和林黛玉在桃花林中,讀當時被稱為禁書的西廂記等書。他討厭父親的很多門客,厭棄官僚權貴,喜歡性情謙和的北靜王。

年少不懂人世情,中年方知世俗人。

人在年輕時,往往很多有著真性情,如林黛玉和賈寶玉一般,不染纖塵,為人處世只與合乎自己性情的人來往,看不上世俗的一切。

然而,經歷越多,年歲越長,終究會明白,每個人終究逃不開世俗,最好的生活態度是懂得:以出世的心去做人,以入世的心去做事。

出世的心做人,是說,在錯綜複雜的世界中,要有“非寧靜無以明志,非淡泊無以致遠”的心態去做人,會活得輕鬆自在很多。

入世的心去做事,是說,每個人在世界上都不是一座孤島,每個人都有自我屬性和社會屬性,唯有將兩者的關係處理平衡,才能讓自己的人生進退自如。

所以,知世俗但不油膩,知世故但不市儈。我們終究會明白樸樹所唱的那句: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懂得平凡才是人生最終的歸宿,懂得平凡最撫人心,就懂了入世的心去做事。

2.悲歡離合,每個人都逃不開。

魯迅曾說《紅樓夢》“悲涼之霧,遍被華林”。

年少時對《紅樓夢》的朦膿認知中,是熱鬧華麗的,年長讀懂一些之後,才明白《紅樓夢》的底色是悲涼的。

一開始的賈府盛世氣象,雍容富貴,家族興旺。

後來,賈瑞、秦可卿、元春、林黛玉、思琪、晴雯等人陸續死去,迎春嫁入中山狼,依舊慘死,探春遠嫁,惜春出家。賈府敗了,王熙鳳、賈母也相繼離世。

賈寶玉終究從身邊的人一個個離世,心願一個個分崩離析,富貴散去,家族敗落。

即使與林黛玉有木石前盟的緣分,依舊避不開命運中的金玉良緣 。

紅塵中游歷一番,最終拋卻世俗,與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歸彼大荒。

《紅樓夢》中最動人,讓人靜默去感受大地無聲,生命如塵的一副畫面便是,賈寶玉在江邊拜別父親,從此遁去。

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人生在世,每個人終究會明白,悲歡離合,任誰都無法逃開,唯有坦然面對。

3.人情世故,每個人都終究會明白。

年少不懂薛寶釵,中年方知做人難。

以前讀《紅樓夢》討厭薛寶釵,認為她圓滑世故,工於心計。然而在社會中摸爬打滾,才明白了寶釵的厲害,更懂得人情世故的重要。

黛玉生的傾國傾城貌,她的清高絕塵作為詩人是難得的靈氣,所以她是一位好詩人。但是在充斥著煙火世俗的大觀園中,她不懂得圓滑世故,口直心快得罪了很多人。臨死時,身邊也只有寥寥兩三人。

與之相反,寶釵八面玲瓏,察言觀色。

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懂得逢迎,過生日時只點賈母愛看的熱鬧戲,賈母愛吃的甜爛之物。

金釧跳井,她安慰王夫人道恐是丫頭自己貪玩失足跌進井,寬慰其心。

即使黛玉總是奚落她,她也並不計嫌,在黛玉病中,從自家中每日送燕窩給她,調養身體。

諾大一個園子,複雜的人際關係,讓她打理的極好。

年輕的時候,認為總是喜歡說漂亮話的人,不是奉承取巧,就是溜鬚拍馬。做人就應該要麼只說真話,要麼就不說絕不說漂亮話不說假話。

後來經歷一些事情,吃過一些虧後,才懂得一些道理。

心有城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要看心計城府用在什麼地方。把心計城府用在如何去改善局面,如何有利於人和事上,這是一種高情商,善於處理人事關係。

每個能在石頭森林中周旋的人,都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薛寶釵。

《紅樓夢》能夠成為傳承的經典,其中蘊含的人情世故,人生哲理,都有其智慧。

曹雪芹先生,出身富貴,年少時遭遇抄家。晚年“舉家食粥酒常賒”,卻將一生悲辛、愛憎離別、跌宕起伏放平,聆聽扣問生命中每一個人。

最近幾年,重讀了《紅樓夢》,也讀了些作家對其的解讀作品,受益很多,《紅樓夢》寫盡人生,換了時間換了年齡重讀,依然會有不同的感悟與所得。

正如三毛所說:“《紅樓夢》是一生一世都要看下去的書。”


木魜石心


紅樓夢之所以被魯迅說是“人情小說”是因為它主要描述的是曹雪芹自傳的一部長篇小說。整篇以賈家(曹家)這個大家族從清初到清中期的興衰經歷為歷史背景,和特定環境,詳細描述了這個由興到衰的過程中的人和事物的關聯,興衰都是人定,故事中的每個人物描寫的形象豐滿,性格鮮明,喜怒哀樂,都在這個興衰過程中表現的淋漓至盡,正因為是這些人物的一個個的登場,註定了賈家(曹家)從興到衰的必然,雖然表面是描寫賈家(曹家)在官場的興衰歷程,實則是以些襯托出人世間的暖冷,和人情世故的多變,以及深挖出人性真正的本質,與現實社會對比,有很多相似之外。之所以這部《紅樓夢》是四大名著之首,正因為是它把這麼多人物的性格和情感描述的極致到位,契合了整個故事的大情節。這部《紅樓夢以人情為重點,以事物為依託,構成一部可歌可泣的人性小說經典,所說魯迅才會說《紅樓夢》是一部人情小說!


謝揚洪


周汝昌定位紅樓是中華文化小說我認為很貼切,特別是今天物慾橫流,高節奏的時代人們能靜下心來品讀一下中國傳統文化,從讀紅樓開始是個輕鬆愜意的選擇。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從何處切入?雪芹揭示了一個"情”字,即大旨談情,這個情不是男女之間狹義的愛情接而是通過賈寶玉這個主人公說明了一切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接觸、言辭、舉止。魯迅先生將其具體為人情,中國幾千年來沒有人際關係、人脈則寸步難行,揭示這一層關係是先生首提人情小說這個定義的主旨罷,很貼中!


釋夢軒


人情小說就是世情小說,是中國古典白話小說的一種,還被稱為世情書等。它是以“極摹人情世態之歧,備寫悲歡離合之致”為主要特點的一類小說。

明清兩代的世情小說,以《紅樓夢》為代表,因其主要寫情愛婚姻,並主要敘家庭糾紛,同時廣闊地描繪社會生活,專注於譏刺儒林、官場、青樓,內容豐富,色彩斑斕,故被魯迅先生認定為“人情小說”!


XG圖文


人類的探索創新沒有任何侷限,就像莊子所說的“泛不繫之舟”;“泛”是言其廣泛性,也即可以向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區域行舟探索;“不繫”就是永不停歇,探索創新永遠在路上的意思。舟“系”,就是舟船靠岸靠碼頭停泊拋錨,“不繫”就是永不靠岸,永不拋錨。對紅樓夢,水滸傳等一些古作品的研究也決不能因為部分偉人所說所認識的觀點作為定論,其實每個具體的人,包括偉人都存在有認知的侷限性和當時文化環境特點的侷限性。因此,不能因為魯迅先生曾說過紅樓夢是人情小說作為定論,而排斥將紅樓夢作為無情作品研究的人。


魏永臣550


紅樓夢作者別出心裁,認定人情小說是作品的整體內容決定,但是作者出於自己家庭背景和歷史政治背景牽連影響,他也只能用巧妙手段通過設置紅樓一夢採用石頭銘記的方式讓後人評論評價評說…但他個人付出既悲哀悲慘又輝煌的一生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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