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7 如何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出版人?

如何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出版人?

2011年,網上有一篇名為《我為什麼離開磨鐵?》的文章流傳甚廣。文章描述了民營圖書公司的一位執行總裁,從他進入磨鐵圖書開始,如何大張旗鼓地進行改革,引入現代企業管理制度,把磨鐵從一家“作坊”成功轉型為一家“企業”的勵志故事。那篇文章引起了很大的爭議的部分在於,這位志得意滿的職業經理人,把圖書出版變成了一樁赤裸裸的生意。書是一種特殊性的商品,首先表現在,圖書出版確實一樁生意,但是書這種商品的特殊性在於,書又不僅僅是生意。我們消費圖書與其他商品最大的一個區別在於,書的文化附加值是其他一次性消費商品無可比擬的,如果撇開這種書的精神性指向,撇開一本書所隱含的文化意蘊,只是一種商品,那麼這本書就算你再暢銷,也沒有任何意義。從這個方面來說,這位職業經理人就算賣出了幾個億的銷售額,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出版人,充其量是一個成功市場銷售員而已。圖書出版人特殊性在於,你首先是一個文化人,然後才能是一個生意人。只有在這兩者之間求得一種微妙的平衡,才能在這個千變萬化,日益萎縮的圖書市場中生存下去。

用這個標準來衡量中國大多數出版人都不太合格。要不是過於看重文化的附加值,對市場化的道路不屑一顧,要不就是想上面提到的這位職業經理人一樣,把圖書看作了一單單生意,只顧著炮製各種粗製濫造的暢銷書。近幾年隨著民營書業的短暫崛起,進入圖書出版業的門檻降低了很多,一方面是打破了傳統老牌出版社的壟斷性,但也因為民營出版業接納了很多年輕人,多少有些急功近利,某種程度上又助長了出版業的混亂局面。俞曉群在《那一張舊書單》中提到了很多值得敬重和學習的傳統與現代的出版人,比如張元濟、王雲五、沈昌文、陳昕、林道群,當然還包括俞曉群自己,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這個愈加“高危”行業中堅守下來,很大程度上源於他們對圖書出版業的痴迷,因為這種偏愛,他們才更樂意接受和認同時代的變革,認清形勢,如何在這個紙質書沒落的時代裡,延續一脈書香。

如何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出版人?

俞曉群在《大師的糾結》中寫到裡出版史上著名的張元濟:論出身,清末進士;論資歷:“百日維新”中的核心人物;論開拓性:創立商務印書館百年偉業;論學識:版本學研究的第一人;論志向:昌明教育,扶正天下;論文化交流:引介西學,開闢新域……不要說對比同時代,就是放眼近代到現在也無人能比。這大概是每個有志於圖書事業的出版人高山仰止的人物。同時代人裡,俞曉群寫到了沈昌文,這是俞曉群的出版筆記裡出現在最多的一個人物。這是個好玩的老頭,也是個門清似的人物。揚之水在《十年》裡寫到了這位執掌三聯書店和《讀書》雜誌很多年的靈魂人物的很多趣事,在從三聯書店退休後,他也沒有閒著。俞曉群當時擔任遼寧教育出版社社長,邀請他合作編書,一拍即合,一來一往竟然合作了二十多年,至今還常見他的新著集結出版,精力旺盛暫且不說,對出版事業的這份痴迷可見一斑。俞曉群在《身段最低的出版家》中總結沈公成就,自學日俄多種語言,翻譯出版多種著述;做出版做到三聯書店總經理,《讀書》雜誌主編;組織出版過《寬容》、《第三次浪潮》、《情愛論》等暢銷學術書籍;策劃《萬象》雜誌、“書趣文叢”、“新世紀萬有文庫”,最早引進金庸、蔡志忠、幾米等作品。現如今仍然活躍在文化圈,2009年俞曉群進京擔任海豚出版社社長,又參與策劃“海豚書館”,至今仍在陸續出版當中。當年紅極一時的董橋熱也是得力於沈昌文的大力舉薦之功。

沈昌文偏愛董橋,在擔任《讀書》主編時,發表過《你一定要讀董橋》(柳蘇),出版過《這一代的事》和《鄉愁的理念》。俞曉群回憶說,董橋的文章妙文連連,但言語不合時宜之處更多,沈先生愛之深切,親自動手“修修掩掩,只求平安上市”。 在內的出版人都會有過這種審查與刪改的窘境。這種妥協並不值得炫耀,但是無奈之中,只好自嘲自樂,就像俞曉群評價沈昌文的做法,說這是一種“刪改的藝術”。在

如何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出版人?

沈昌文擔任三聯書店總經理期間,許多名噪一時的著作都是經由他手才出版的。這些書能夠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正常出版”,要感謝沈先生的“曲線出書”。有人問他訣竅何在,他說了四個字“跪著造反”。具體而言就是,要考慮時局,不能大刀闊斧,不能滋惹是非,不能圖一時之快,失去話語權。俞曉群在《刪改的藝術》中還提到沈先生修改的一個有趣例子。沈先生在修改《人有病,天知否》和《花憶前身》時寫道:“我希望作點修改,提出這意見,實在是因為很喜歡這兩文,怕全文被槍斃。可否刪去副題:‘回憶張愛玲與胡蘭成’。我喜歡胡蘭成,但怕犯忌諱,在題中不去張揚其人。一旦有人告狀,我們就說自己實在水平低,不知胡蘭成其人,以後一定要加強學習,努力提高水平云云。(順便說說,我一直認為,文人不必‘有行’。‘文人無行’才好看。且‘無行’的文人必有歪才,甚至奇才,把這些人的‘才’和‘行’都寫出來,文章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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