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紅學的歷史上,俞平伯與周汝昌師兄弟都是胡適旗下頂尖的紅學大家,也可以說是胡適的左膀右臂。
1948年底,胡適流亡美國,顧頡剛則遠離了紅學圈子,當時,俞平伯成為中國大陸紅學界的“第一人”。和胡適不同,俞平伯擁護中國共產黨,熱愛新中國,喜歡《紅樓夢》的毛澤東還把他增補為全國人大代表。
胡適在《紅樓夢考證》中,鮮明地指出,《紅樓夢》前80回就是曹雪芹自傳,後40回則是高鶚續書。緊接著俞平伯出版的《紅樓夢辨》中,對胡適的“自傳說”與“續書說”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具體論證。從此,這二說便成為新紅學的基本觀念,胡適和俞平伯也因此同時被稱為考證派的代表人物。
對於胡適的“自傳說”和“續書說”,俞平伯起初是絕對相信的。他在《紅樓夢辨》中反覆宣稱:《紅樓夢》是作者自傳,書中的人物和事件都是實有而非虛構,作者的唯一手段就是寫生實錄。
然而,過了不久,俞平伯便開始對“自傳說”產生了懷疑。1925年初,《紅樓夢辨》剛出版一年多,他就在雜誌上公開發表文章,改變了自己的一些觀點,明確提出“最先要修正的”就是“自傳說”。當時俞平伯認為,說《紅樓夢》是自敘傳的文學或小說是可以的,但要說它就是作者的自敘傳或小史,則是不可以的。他認為“自傳說”的錯誤就在於分不清“歷史與歷史小說的界線”,認為“小說只是小說,文學只是文學”,既不能把它誤認為是一部歷史,也不能誤認它是一篇科學論文。
由於當時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胡適還不能證明賈家就是曹家,所以俞平伯對此很有看法,他說,如果一定要說“賈即是曹,寶玉即是雪芹,黛為某,釵為某……這何以異於影射?何以異於猜笨謎?”
俞平伯還說,《紅樓夢》有兩種黑漆:一是索隱,二是考證。他本人則是深中其毒,又屢發文章,推波助瀾,迷誤後人。對此,他感到這是生平最悲愧的一件事。80多歲時,他寫了幾篇反思文章,其中說道:“一切紅學都是反《紅樓夢》的。”他感到自己貽誤了後生,必須懺悔。
1990年10月15日,在即將死去之際,俞平伯顫抖著寫下了遺言:“胡適、俞平伯是腰斬《紅樓夢》的,有罪。程偉元、高鶚是保全《紅樓夢》的,有功。大是大非,千秋功罪,難以辭達。”
反《紅樓夢》的“一切紅學”當然也包括胡適和他自己的紅學。意思很明顯,經過自我反省之後,俞平伯從根本上轉變原來的觀念,決心與胡適的新紅學徹底決裂。他宣佈放棄對《紅樓夢》背後真事的探尋,繳械投降,也召喚別人一起投降,別這麼幹。
現在回過頭看,因為不解“其中味”,俞平伯其實很痛苦。研究了一輩子《紅樓夢》,結果卻是此路不通,自己還有什麼價值?他不想“猜笨謎”,又十分彷徨迷惑,以至在很長的時間裡,閉口不談《紅樓夢》。
總體而言,俞平伯先生思想轉變得較慢,不如馮其庸,馮先生雖然也有不少考證,但很快轉變,力主《紅樓夢》只是一部小說,成為新小說派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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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鐵, 1993年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專業碩士畢業,在甘肅新華社分社擔任10年一線記者,熟悉西北五省特別是甘肅一草一木,冒著生命危險去過8很多偏遠地方,2002年到北京工作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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