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攤的老夫妻
文\\李傑
小城的東郊是一片老舊的民房，新一代居民大都買了商品房搬走了，留守的只是些老一輩人。還有一些房子被房主租給了進城打工的農民，租的人很多，因為再往東就是一片新建的開發區，廠子多，工人。當然價錢也很便宜，所以我也住在那兒。
新舊城區過渡處有一個十字路口，東西向的路較寬，那是城市的一條主幹道；南北向的路較窄，只是方便居民出行的便道。不知何時起，十字路口西南方向，屬於便道的路上新出現了一個水果攤，孤零零地擺在那，顯得有些突兀。
擺攤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頭髮已經是白的多，黑的少了。夫妻倆穿著整潔，舉止大方，從語言及儀態上一看，就知道是城裡人。他們是我的房東，一對退休工人。
每天9：00左右他們開始出攤。老兩口一起把鐵架、木板、太陽傘抬到腳蹬三輪上。老頭子騎著，老婆子在後面推著，他們走的很慢。一路上他們聊著小城新建的小區，新開的超市，新擴的道路。更多時他們談的是自己的兒子，懷著思念，裡面包裹著濃濃的幸福和自豪。
來到擺攤的地點後，他們歇了歇，喘了口氣，就卸下鐵架和木板，把它們支好。老婆子留下守候，老頭子就孤身回家往這運水果了。一個人騎車運著幾百斤的水果確實顯得有些吃力。真的老了，有時他會自語。一路上他沒有停歇，不時拿起掛在車把上的毛巾，擦擦汗，然後把腰龜的更低了……
也就是那麼兩三趟，水果也就運齊了。品種不是很多，香蕉、蘋果、桔子、柚子。把它們整齊地碼在案板上，抬腕看看錶，已經過10：00了。最後把那把大太陽傘支起來，再放倒，擋住來自北面的寒風，工作也就暫告一段落了。他們直起腰，雙手叉著腰都不由自主的扭了幾下。臉上的汗很快就被風吹乾了，只剩下剛剛還溼漉漉的頭髮，緊緊地貼在了額頭上。
攤前的人多起來，多是些老人，大都是隻搭訕不買東西的。
“老劉，還受這份洋罪。兒子研究生畢業分到省人民醫院了，多熱火的單位，好好待在家裡享福吧！”
“是呀”有人應和著，“醫生這職業外快多呀！”
“聽說，還是院長親自到校挑的呢！”
“唉，看人家怎麼教育的。我們家的阿三和大寶是小學同學，現在天天送煤氣。”一個婦人說道，話語中滿是羨慕。……
夫妻倆笑呵呵地應承著，說著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在家閒的慌，悶的慌。”“街頭人多，嘮嘮嗑。”“一輩子沒做過生意，試一下。”“賣水果，自家吃方便。”……
晌午最忙，開發區廠子多，下班時很多工人經過這。攤子上的水果看相好，品質好，價格又比超市便宜。那些中年工人大都會在那停下來，買上2斤蘋果，捎上一把香蕉，一個柚子。有時人多忙不過來，老頭子就讓老伴看著電子秤，自己脫下棉手套，抄起桿秤忙活起來。
過了1：00就沒什麼人了。老婆子就拿出一個大盒子，裡面有一個保溫瓶，一個袋子。保溫瓶裡是早上炒得熱菜，擰開蓋子，還有些溫熱；袋子裡是籠布，裡面包著的大餅、饅頭卻是冷的。這時，老頭子也從不遠處的一家銀行把熱水打來了。夫妻倆躲在太陽傘後的那個避風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有時起身去招呼一兩個顧客後，回來時菜也就涼了。寒風撥動著他們的碎髮，有那麼一絲的淒涼。
下午5：00他們收攤。雖然夜市也可以賣點東西，可自從那次後，他們就不擺了。那次收攤較晚，8：30了。回家的路上迎面而來的大卡車炫目的燈光讓他發懵，他一著急，三輪車側翻到了溝裡。溝不深，幸虧不深，他人才沒事。事後他的老婆子哭了一場，以後就再也不擺夜市了。
晚飯老婆子會弄了幾個菜。青椒爆蛋、炒花生米、鹽漬蘿蔔絲，最多也就兩個人三個菜。多了浪費，這是他老伴說的。他少不得喝上兩盅，喝了酒話就多。每每看著自己那腫的像紫蘿蔔一樣的手，就嘆氣：“誒，都是蘿蔔絲吃多了。”然後再哼上兩句“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聯東吳滅曹威鼎足三分。官封到武鄉侯執掌帥印，東西征南北剿博古通今。”末了拿起桌上果盤裡削好的蘋果，當他看到上面的幾個深坑就嘟噥了一句：“怎麼又讓我吃爛蘋果？”說完，自己卻笑了。
吃完飯，他們開始盤點。錢很零碎，點起來費事。半個小時後他們得出結論：今天賺了一百多塊。一陣驚喜，這可比他們倆一天的工資和還要多呢！兒子雖然分在了省城，可那兒的房子貴，一平方要一萬多塊錢，他得工作多少年才可以買上房子呀。趁著還能爬的動，再給兒子添上一把勁吧！
已經9：15了，他們在被窩中促膝而坐，中間放著一部電話機。兒子每晚9：30都會準時給家裡打電話。這時的守候是靜默的，也是快樂的。
靜默中電話鈴響了“叮鈴鈴……”。兩隻手同時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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