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1 血紅的芙蓉(民間故事)

“喂,喂。”

冬子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一名陌生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後。

“唉?”

“請出示一下你的提包裡的東西。”這名男子板著臉說道。

“為什麼?”

“你的手提包裡好像有未付款的本店物品。”

“你說什麼!”由於被激怒,冬子臉色蒼白。

地點是在超級市場的門口。

“我是這家超級市場的保安。請拿出裡面的東西放在上面。”這名男子說罷,出示了工作證後,拿出了一個盆狀的扁盤子。

冬子把手伸進手提包,拿出東西摔在上面。“就這個。剩下是我的手絹。”她一邊說著,把手絹也扔了過去。只聽“嘩啦”一聲,裡面掉出了一塊兒裝飾手錶。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塊兒表。這是一塊兒沒有包裝,只帶有價格牌的手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冬子話還沒說完,這名男子早已把東西抓到了手裡。

“這是什麼?不是你買的吧?”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跑到我這兒來的。”冬子的確不知道。

“拿東西不付錢的人都這麼說。”

“不給錢?你是不是說這是我偷的?”

“如果不是偷,難道是您忘付錢了?”

“不是忘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東西怎麼會在我包裡!”

“拿了東西不給錢,不是偷又能是什麼呢?請到辦公室來一下,我們會把你交給警察。”說完,這名警衛便準備拽走冬子。

“我給錢,我給錢,你等一下。給了錢就沒事兒了吧?”冬子喊叫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被帶到辦公室,還不如死了呢。

說到給錢,這名保安就把冬子的手放開了。

冬子急忙掏出錢包,打開一看,不由地“啊”了一聲。裡面沒有錢了。之前她考慮,明天是星期一,會發工資,所以買東西時把錢包中的錢都花光了。

“怎麼樣?還是跟我去辦公室吧。”不由分說,這名保安又抓住了冬子的手。

“明天我就給,真的!求求你了,別帶我去辦公室。”

看到冬子的可憐相,保安鬆開了手。 “你住在哪兒?我可以跟你到你家裡去拿。”

這時,冬子才發現這名保安可能別有用心。早就聽說有的人為了不被交給警察,寧可出賣肉體。可對絲毫沒有戀愛經驗的冬子來說,是死也不會順從的。

正當冬子陷入絕境時,旁邊有人說話了:“嗨,那隻手錶到底多少錢?”

這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八千八百元。”

“好吧,我付了。”這名女子拿出一萬元的鈔票,遞給了保安。

“我沒有零錢找,能進商場一趟嗎?”

“不用找了,給你添麻煩了。”女人這樣說著,拉起冬子的手腕快步走開了。

冬子和保安爭吵時,漸漸圍過來一些人。走過一段路後,她回頭望了望,人們大多散盡了,那位保安早己不知去向。

“謝謝你,真幫了我大忙了。”說著,冬子的眼淚滾滾而出, “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這名女子溫和地打斷冬子的話。 “我剛好從旁邊經過,稍聽到了一些,我馬上看出你是不會幹那種事。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保安,我不太清楚,即便真是的,那傢伙也是品行不端,就從給一萬元不找零錢這點看,就有些怪……”

兩人邊走邊說,沿路漫步來到一座小寺院門前。周圍開遍了淺紅色的芙蓉花。

“太美了,我就喜歡這種芙蓉花。”這名女子彎下腰,觀賞起花來, “芙蓉這種花,早晨開白花,下午變成淺紅,到了晚上就全紅了,如同女人的心理變化,我特別喜歡。”

這時,冬子仔細端詳起這名女子。夕陽下,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像白芙蓉那樣美麗動人。在偶然的機會里,遇到這樣溫柔、美麗的女人,要是能夠與她成為朋友該多好呀。冬子暗暗想著。

在芙蓉花旁,兩人談了許久。原來這名女子名叫津山加奈子,就住在冬子家附近。冬子解釋說,由於明天就發薪水,所以花光了錢包中的錢。

津山加奈子說道: “我平時去超級市場也不多帶錢,恰好今天孩子讓我買玩具才多帶了一些。”

“噢,你都有孩子了,我還以為你是單身呢。”冬子驚訝地說道, “這樣一來,孩子該不高興了吧?真抱歉。怎麼辦呢?你原準備買什麼?”

“原打算買輛遙控小汽車。以前買過一輛,在家門口丟了。下次我再帶孩子去買吧,沒關係的。”加奈子微微笑著。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加奈子家附近。突然耳畔響起消防車的警笛聲,只見許多人向那個方向跑去。失火的地點正是加奈子的家。

兩層的小樓,冒著滾滾黑煙。加奈子驚叫著跑了過去,準備衝進燃燒的房子,但被消防人員抱住了。眼看著屋頂燒塌,一聲巨響,火花四濺。

從消防水管射出的水柱劃出一道道弧線,終於把火撲滅了。這時,消防人員從裡面搬出一具焦黑的孩子的屍體。人群中響起一陣陣惋惜聲。急救車呼嘯著趕到現揚,警車也來了。屍體被運走,加奈子也被警車帶走了。

冬子呆呆地站在那裡目睹著這一切,彷彿在看拍電影。現場檢驗後,聚集的人都散了,冬子還一直站在那裡。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如果不是為了我,買好玩具早早回家,或許能救出那個孩子。一想到這兒,她的心裡就陣陣作痛。她一直呆呆地坐在屋裡。天黑了,她打開了電視機。一會兒到了新聞時間,電視臺播出了失火現場的鏡頭。

冬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

今天下午5時12分,位於京都市伏見區桃山的津山真也(三十七歲)家的木製兩層住宅突然失火,津山的住宅被燒燬。到5時37分大火才被撲滅。

消防隊員在廢墟中發現了津山的長子和夫(五歲)的屍體?據瞭解,和夫是在母親加奈子(三十四歲)去超級市場購物時,一人留在家裡的。由於房間從外面鎖著,孩子未能從室內逃出,最後死於火災。火是從正門旁邊孩子的臥室開始燃燒起來的。由於附近沒有火種,所以是一起原因不明的火災。為此,警方正向孩子的母親加奈予詢問情況,調查火災原因。另外,加奈子半年前同津山結婚,與和夫為繼母關係……

死去的孩子原來是她的繼子。冬子的心裡產生出一種疑惑。加奈子幫助我是真心實意的嗎?還是為了拖延回家的時間?但冬子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因為這麼去猜疑幫助過自己的人實在有些不妥。

出事前,自己不是還把她當作天使嗎?這不光因為她曾幫助過自己,更因為在言談中能感受到她是個溫和、值得敬重的女性。但是,聽到孩子不是她親生的這個消息時,冬子對加奈子的同情之心蕩然無存倒也是事實。

第二天清晨,冬子來到火災的廢墟旁。如果加奈子在的話,她準備慰問一下,但房子都燒燬了,加奈子也不可能在這兒。

冬子的心情很沉重。她隨後去了自己工作的醫院。冬子是一名護士。她打算領到薪水後,儘快還上那一萬日元,不然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加奈子連應找回的零錢也付給了警衛,完全是為了我,所以,不光要還這一萬元,還要再加上一萬元以表示感謝。

可是,午休時,在護士值班室看電視得知失火原因的冬子,吃了一驚——

據警方調查,孩子房間內的玩具遙控汽車首先起火,最終釀成火災。並且,燒燬房間的門一直鎖著,沒有人進去過。因此,警方正在繼續向孩子的繼母加奈子瞭解情況。

她說過,遙控汽車丟了,準備再買一輛。這是謊言,還是家裡另有一輛?冬子思索著。

下午下班後,她又去了現場,加奈子不在。這兒失過火後,只孤伶伶地豎著幾根燒得焦黑的柱子,廢墟不遠處一株芙蓉開著紅色的鮮豔的花朵。冬子又想起加奈子說過喜歡芙蓉花的事情。她說過,芙蓉花如同女人的心緒,早晨、白天、晚上,顏色變換不同。這給冬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個溫婉、體貼如同白芙蓉的加奈子,對繼子會不會像晚上變紅的芙蓉,完全換了一副臉孔?冬子的心情一整天就像芙蓉花似的變來變去。最初,她對加奈子充滿了感激和尊重之情;出事時,她感情上充滿歉意不安;知道死去的和夫是加奈子的繼子後,她略有懷疑;而現在,如果火災是加奈子蓄意所為,冬子又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

冬子的腳步不由地朝與加奈子一起交談時路過的美蓉寺走去。

難道她熱情地幫助我就是為了拖延回家的時間嗎?這個疑團始終沒有解開。她實在不願想象,一邊觀賞著這家寺院的芙蓉花,一邊和自己交談的加奈子,滿臉微笑,還要考慮著家裡失火的孩子。

未付貨款這件事是偶然發生的,那麼,在那兒遇到了這個女人是偶然的嗎?難到那個保安是她的同夥嗎?

冬子決定到超級市場看個究竟。

可一到超級市場附近,她又猶豫起來。雖說並沒有偷東西,但她再也不想來這兒了。她透過商店的玻璃櫥窗,看到那個保安正與經理站著交談。

他好像不是冒牌貨。如果是冒充的,大概不會每天都來,也不可能和經理大模大樣地聊天。冬子悄悄地走進了店內。過了一會兒,那個保安開始在店內轉悠起來,他在盯住一個女人後,偷偷跟了上去。冬子尾隨其後。那名年輕姑娘來到貨架旁,隨手把提包放到鄰近的櫃檯上,開始挑選襯衣。趁這個機會,保安迅速貼近,把手伸進了提包中。

冬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昨天,這個保安也是用的這種手法,把表放進自己提包裡的。她看著那名女子出門時,被保安叫住,帶到沒人注意的地方。

冬子看到那名女子臉色蒼白地搖頭後,離開了超級市場。原來那名保安常常利用女人的弱點,騙取其錢財或佔有其身體。

雖然加奈子與保安是同夥的可能性變小了。但並沒有消除加奈子利用偶遇這一情況拖延時間的嫌疑。

回到家裡時,晚報己經送來了。

報紙較電視臺的新聞有更為詳細的報道。

據說玩具汽車的車箱裡塞滿了碎紙,裡面放有燃燒著的蠟燭,車箱上安有車篷。據推測,從蠟燭燃燒、點燃紙片,到燒到車篷前,那個孩子一直未察覺,操縱著汽車左右移動。另外,報紙上還說,車篷上似乎被塗上了易燃的油質。報道說,如果是外部人蓄意縱火,一股不會煞費苦心地利用蠟燭作定時裝置,或許點燃紙扔進去,或許在堆在門口的廢紙堆上澆上汽油點燃,都是更直接的方法。

報紙還報道了加奈子的講述。

“幾天前,他把那輛玩具汽車完丟了。孩子非常喜歡那輛車,那天我去超級市場準備再買回一輛。真弄不清那輛車怎麼會又回到家裡,還被人放進了蠟燭。孩子房間旁邊走廊的窗戶鑲有鋁製窗框,也就沒有上鎖。可能有人從窗戶把那輛車放了進去。我同孩子雖說是非親生關係,但一直像對自己的孩子那樣照顧著他。說我殺了那個孩子,這是不可能的。殺了他,對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報紙還質疑說,那輛玩具車本不在家裡的說法是否是她編造出來的呢?她並沒有買回來能夠作為證據的玩具汽車,而且,她平時出門購物到回家一般為四十分鐘,這次用了一個多小時,這裡面有許多疑點。顯然,報紙完全把加奈子當成了兇手。

當冬子看到加奈子說,未買到玩具汽車的理由是打開錢包發現錢不夠時,她內疚地珠淚盈眶。加奈子處在這樣不利的境地卻仍然庇護著冬子。

她深悔疑心加奈子去了超級市場一事。

出事四天後,津山和夫的葬禮在原住址附近的寺院舉行。

由於懷疑是故意縱火殺人,遺體解剖、擇吉等事宜將葬禮耽擱了幾天。

冬子決定請假出席葬禮。無論如何要還上加奈子墊付的錢,而且她更希望能見上加奈子一面。

下午兩點開始的儀式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氣氛。近鄰的人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用好奇的目光看著穿喪服坐著的加奈子。前來弔唁的加奈子丈夫的同事上香後匆匆離去,警察在周圍時隱時現,親友們也與加奈子保持著一段距離。

因為身著喪服而更加顯得白暫、美麗的加奈子挺直上身,一動不動地湍詳著和夫的照片,忍受著周圍的冷眼。

冬子趁出棺的忙亂之機,湊到加奈子身旁,“這件事太不幸了……前天的事,多虧你幫忙,這Al……”

就在冬子遞過手中的信封時,回過頭的加奈子望著冬子說道: “葬禮結束後在那個河邊見……”

“幾點?”

“七點時我應該有空。”加奈子只簡單地說這麼一句,就匆忙上了去火葬場的汽車。

夏日的晚上七點,天色未暗。

冬子按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河邊,從繁茂的高草中閃出一個人來。這是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性,她和冬子擦身而過時,有一股強烈的香水味。冬子琢磨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女人。她撥開茅草,站在河邊,環視四周。加奈子沒有來。

也許由於葬禮不易脫身的緣故吧,冬子等了近一個小時,加奈子始終沒有來。

是不是被警察叫去了?那天夜裡,冬子輾轉反側,一會兒迷迷糊糊地做起夢來。

在開遍紅芙蓉花的河邊,加奈子站在那裡,冬子連忙打了聲招呼,可她毫不理睬地走了。一會兒她又迷迷糊糊地夢見自己被超級市場的保安抓住了,她拼命地解釋……一眨眼,被捉住的又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躲在暗處看起熱鬧來。

起床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多鐘了。今天雖說上晚班,但昨天請假了,今天還是早去為好。冬子在洗漱室裡用涼水敷了因睡眠不足而紅腫的眼睛,忽然想起昨晚做的夢來。

對了,在河邊遇見的那個女人就是自己在超級市場得到加奈子幫助後,走出來向後看時,一直在盯著我們的那個女人。由於當時那個保安已不知去向,那個女人還看著這邊,自己還擔心她是否聽到了關於偷東西這件事的爭論。

這個女人大概就住在附近。

冬子下班到家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鐘了。

吃過晚飯後,己經很晚了,冬子意識到一整天都沒看電視了,便打開了電視機。她調轉著頻道,突然,畫面上出現了加奈子的特寫鏡頭。她被警察逮捕了嗎?冬子放大了音量,盯著熒幕——

今天下午四點左右,在宇治河下游垂釣的人向警方報告,發現了一具漂浮的屍體。警方緊急出動,確認死者為伏見區桃山的津山加奈子。

津山加奈子因數日前家中失火,兒子和夫因火災身亡而受到了刺激,神經衰弱。葬禮後,她離家出走不知去向,其家人向警方提出尋找請求,據警方初步判斷,加奈子的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晚七點左右。

加奈子死了……冬子深受震動,她呆住了。如果是晚七點,正好是自己與加奈子約好見面的時間。會不會加奈子當時稍稍早到,望著河水的她出於自責,神情恍惚縱身跳入河中?

又過了數日。

據週刊雜誌及電視臺對加奈子事件的報道,認為加奈子之死的結論是自殺。縱火、殺子均由加奈子所為。

但冬子認為,火災事件另當別論,加奈子絕對不會自殺的。葬禮那天,在周圍的冷言冷語中,加奈子挺直身子,神態坦然。而且在進入殯儀車時,她與冬子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即便選擇自殺,她也會留下遺書並在見到冬子以後進行。

這天,冬子下班後順便又到加奈子家的廢墟去看看。房子全部拆除了,木料及瓦礫也不知運到了何處。但附近的那株芙蓉花依舊靜靜地開著。

這是一朵紅色的芙蓉花。冬子仔細一想,這種花在黃昏或晚上總是開著紅花。看著看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是不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把加奈子推下河去了?

也許,加奈子如約來到了河邊,在等自己時,被那個女人推下河去。原以為“偷竊事件”中,那個看熱鬧的女人是偶然碰到,實際上那個女人的注意力極有可能在加奈子身上。如果置加奈子於死地的動機成立的話,那麼,加奈子的孩子燒死之事,是否也是那女人一手策劃的呢?冬子的腦子飛快地轉著。

加奈子曾說過,那輛遙控汽車在家門口丟了。人們不相信這一點,可她講的也許是事實。如果那個穿紅色衣服的女人對津山家感興趣,在津山的住宅周圍轉悠時,或許撿到了那輛玩具車。她會想到這是個機會,並利用了它,在那輛車的車箱內塞滿碎紙片,在中央插上一支蠟燭,罩上一個沾滿油脂的車篷。然後,來到津山家,尋機作案。

加奈子出門後,她將蠟燭點燃,從窗戶處放入汽車,然後利用遙控器控制汽車在孩子的房間內行駛。和夫聽到聲音,發現了汽車後,一定很高興。看到這種情形後,那個女人將玩具汽車的遙控器順窗口扔了進去。

和夫發現汽車,又找到了遙控器,操縱汽車前進、後退,開心地玩了起來。這時,蠟燭燃盡,或由於汽車左右搖擺,點燃了那些碎紙。沒一會兒,就燒著了孩子房間的地毯,引起火災。

那個女人熟知加奈子的日常生活規律,又跟到超級市場,觀察加奈子的行蹤。加奈子完全矇在鼓裡,在超級市場同我交談。那個女人帶著會心的微笑回家了……冬子越想越確信無疑。

但涉及動機時,冬子又覺得茫然。

首先值得考慮的是那個女人可能是加奈子丈夫的情婦。無論怎樣喜歡,津山真也畢竟已有妻室,她只能做個姘頭。如果強行拆散了他們,孩子由於是前妻所生,加奈子是不會帶走的。而她並沒有信心帶好他人的孩子。因此,她將兩個絆腳石除掉了。然而,如果有這樣關係的女人存在,警方一定會懷疑並且首先調查這個人的,而新聞界對此也不會善罷干休。

首先,加奈子的丈夫津山真也會清楚的。

“哎,咱們結婚吧。”

“不行,我有妻子。”

“如果沒有妻子你就會同我結婚嗎?”

“不會沒有的,只要不死,恐怕……”

這樣的交談如果真實發生,真也馬上就會明白是誰縱火併害死加奈子的。假如只是妻子一人,也許另當別論,可是連孩子也不放過的話,真也是絕不會同兇手同枕共歡的。這一點,兇手大概也不會不知道。

會不會是真也家的仇人乾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真也的境地可以說是夠悽慘的。愛子死於烈火之中,妻子因內疚自殺,一般的男人都經不起這種打擊。先妻病故,後妻溺水。津山真也這個人桃花運不順啊。想到這兒,冬子突然閃出一個念頭。

那個真也會不會是兇手呢?

現在社會的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子也有可能殺的。況且他還為加奈子和孩子購買了鉅額保險,或許為此而起了殺意。社會上的人,可能會懷疑繼母加奈子,但怎麼也不會想到親生父親真也能幹出這種事來。這也是一處盲點。

冬子小時候起就是一個憂郎、孤獨的女孩子,沒有朋友,孤獨一人。她喜歡編出許多故事,並且把自己編進情節,同一些娃娃說話。這種情形,即便長大當上了護士,也沒有改變。她所在醫院的其他護士,平時總愛議論患者,議論某位患者不正經呀,非親非故的一個女人探望某個患者呀,某個患者特摳門兒呀,等等。每當這時,冬子只是默默地在一旁聽著。

對沒有戀人和朋友的冬子來說,遇到加奈子這樣的人是非常高興的。正因為這樣,加奈子的行程兩次與自己有關時都發生了不幸,使冬子的心情異常沉重:

如果加奈子不顧及我,早些回去,或許會救出那個孩子;如果我早十分鐘到河邊的話,她也許就不會出事;如在葬禮上,硬把信封交給她,不必再約在河邊見面的話,她也可能會活下來。

從第二天開始,冬子就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調查津山真也和那個女人的關係上去了。為了瞭解那個女人的住址和名字,她盯住了那個超級市場。由於她不能整日監視,只好利用下班後和休息日的時間,但未能找到那個女人的任何蹤跡。

而且,超級市場內,那個保安還在裡面。雖說並未有過偷盜行為,但冬子討厭再遇到他。所以,她經常到超級市場對面的咖啡店坐著,透過玻璃窗,觀察超級市場的入口。

一週後的下午六點,冬子在咖啡店準備喝咖啡時,那個女人終於從超級市場裡面出來了。冬子立即起身結賬,緊隨其後。

那個女人今天穿著帶紅花條紋的衣服,似乎她很偏愛紅色。一路上她未回過頭,所以跟蹤她很順利。她的家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就在距津山加奈子原住址很近的公寓裡。她在一層入口處取走了郵件。當她乘電梯消失後,冬子去信箱處查到了她的名字:409室,高見澤芳。

她的職業和是否有戀人等情況還不太清楚。不過,知道了住址和姓名後,這些問題都會解決的。

從此以後,冬子每天都來這裡。

這是一座比較大的公寓,管理員辦公室和信箱正好是相反方向,機會很好。冬子的目的是為了檢查早上十點和下午兩點送來的郵件。

這個女人每天下午六點左右回來,回來後她會取郵件。冬子上班分早晚班,而且,這期間還有一個小時輪流吃飯的時間,時間還比較寬裕。郵件大部分是郵寄廣告和印刷品。不過,偶爾也有朋友寄來的名信片。

身體安否?

還在銀行工作嗎?真羨慕你。我整天為孩子和幹不完的家務事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是你工作的銀行,所以我把錢都存到菱井銀行了。由於去不了伏見支店,就存到四條鳥丸的菱井了。下月,同學會聚餐,希望見到你。

還沒結婚嗎?

良技

在菱井銀行伏見支店工作,是個單身!冬子的心裡咚咚直跳。但一週來未發現津山真也寫來的信,她感到很遺憾。是否因為真也有妻子而互不通信?或是因為她與真也並不是戀愛關係而是仇人?這樣的話,當然不會寫信了。冬子這樣想。

冬子找出同學名冊,查找在菱井銀行工作的老同學。冬子的母校被稱作“巨型高中”,一個年級有二十四個班。肯定有人在菱井銀行工作。

果然,有五位同學在那兒工作。她從中查找在伏見支店工作的同學。

“找到了!石田紀子。”要是石田,那就真夠幸運的。在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中,石田和冬子比較合得來。冬子立即給石田紀子打電話,希望下個星期日能見上一面。

“真難得,你會打電話約我出來。”性格開朗的紀子一見面就笑了起來。

冬子一邊吃點心、喝咖啡,一邊提出希望瞭解一下同一支店工作的高見澤芳的情況。 “她是我男朋友以前的戀人。據說現在已經分手了,但我擔心他們還有來往。但他講,高見澤芳要同一位三十五六歲的男子結婚了,要我不必擔心。可我還是想知道這是否是真的,如果真有這麼個男人,我就放心了。”冬子使出渾身解數,裝得惟妙惟肖。好心的石田紀子信以為真。

“知道了,我一定了解一下。不過,真有些奇怪,那人怎麼會有男朋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喔,為什麼這麼說?”

“有了男朋友的人,在我們銀行裡都想方設法隱瞞著,可她卻故意裝出有男朋友的樣子,特意用男式手帕,戴男式手錶。”

“有這樣的事?”

“有一次,她和我去銀行邊上的洗衣店取衣服時,和連衣裙一起取的還有一件男式白襯衫。出於禮貌,我把頭扭了過去,而她卻大驚小怪地嚷起來‘哎呀,讓人看見了。’後來我問洗衣店的老闆,他說‘那件襯衫從來就沒穿過,是嶄新的,究竟這女人是什麼心理真搞不清。’這件事一傳開,她更是處處顯示自己有男朋友了。

“還有呢,她還讓出租車司機從外面打來過電話,是想顯示一下有男人從外面給她來電話。偶然的一個機會,事情敗露了,大家都很反感。”

如此結婚願望強烈的女性,肯定在認識津山後,起了殺死加奈子,進而取而代之的念頭。可是,不管怎麼問,冬子都未發現津山和高見澤芳有什麼關係。

“的確,津山是我們銀行的顧客。不過,負責接待的是另外的人。而且他也不常來。可津山這個人出乎意料地有錢,雖說是個普普通通的職員,但在老家有土地,稍賣一點兒就來錢了,大概能有八千萬元左右。雖然,銀行裡的人不應講這些。”

冬子一方面請石田紀子幫忙,另一方面自己抓緊調查。但是,她仍沒有發現津山真也和高見澤芳有何種關係。

大概是我太過慮了,她當時或許偶然到河邊來。冬子這樣想。

一個月後,冬子調到了津山真也家附近的婦產醫院工作。為了調查真也和高見澤芳的情況,她經常早退、請假,結果在原來的醫院待不下去了。

又同從前一樣,她開始了單調的生活。

一天,她到津山真也家的原住址一看,地被圍起來了,推土機在挖地。

冬子向附近的人一打聽,得知津山真也由於兒子的死不打算在這裡再建房了,已經把這塊兒地賣掉了。一家公司買下這塊兒地,正在平整土地。

“津山好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新買了一塊兒地,要蓋新房。”附近的人很羨慕地說道。

大概這裡還要建地下室,地被挖得很深,芙蓉花也不見了。低頭看著腳下的冬子忽然發現一個燒焦的、似乎成了木炭的薄片,大概是房子的某個部分。她隨手拾起一看,在木頭的裂縫裡夾著一個金屬物。她用石頭敲了敲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支髮夾。這是一支寬寬的帶有花紋的髮夾。

冬子拿著髮夾給石田紀子確認,這是高見澤芳喜愛並經常戴的髮夾。這樣看來,房子失火之前她曾來過這裡。這個女人到底還是與這起事件有關聯。

三個月後,冬子又從石田紀子那裡得到高見澤芳準備同津山真也結婚的消息。

“兩人還真是有來往啊!”

冬子一說,紀子點頭道: “兩人是最近才開始交往的。津山真也曾說要把存款轉到新居附近的銀行,支店經理動腦筋,準備撮合他與本店的女辦事員成親。他要說建新房,所以來取三千萬塊錢,那時他透露過,自己一個人有些孤獨,經理才有了此念頭。本店的單身女職員只剩下高見澤芳和三田兩人,一經介紹,津山最初似乎中意三田。但後來津山對經理說,他在車站避雨時,高見澤芳路過並主動借給他雨傘,在孩子和先妻的忌日,她都要來慰問一番,等等。深受感動的津山最後選擇了高見澤芳。”

聽著聽著,冬子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高見澤芳年過三十,仍沒有未婚夫或情人,心裡焦慮不安。銀行的同事或顧客,一般都有妻室,即便是單身,年紀又偏小,都相不中高見澤芳這祥的人。一些有家眷的男人,玩膩了女人後大多會選擇甩掉。因此,她從顧客中挑選了有錢、自己感興趣的男人,策劃除掉他的妻子,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如果成了那個男人的情婦以後再消滅他的妻子,必然會受到懷疑。在毫無關聯的時候下手,只要不搞糟,警方自然不會找到她。隔一段時間後再接近、慰籍那個孤獨的男人,獲得愛情。這是多麼巧妙的手法呀!

但是,冬子沒有能起訴她的證據。

冬子用本應償還加奈子的那筆錢,買了幾棵芙蓉花苗,栽在加奈子墓地的周圍。兒子和夫的墓建在津山家族的墓地,而加奈子的遺骨則葬在了孃家的墓地。

加奈子的孃家人似乎不常來掃墓,這裡一直雜草叢生。冬子一個月來一次,掃墓、澆水、培育那些芙蓉花。

過了一年。

一天,在婦產醫院上班的冬子,在候診室發現了那位高見澤芳的身影。她的肚子微微突起,原來有了身孕。

這家婦產醫院名望很高,前來就診的人總是擠得滿滿的。冬子毫無表情地叫著患者的名字。如果是診病就到由副院長接待的一號診室;如果需要做手術的,由院長在二號診室執刀。沒有手術時,如果有特殊關係,而且忙不開時,也可以叫到二號診室。

快到十二點時,冬子叫道: “津山澤芳。”然後把她領到了二號診室。第一次來這個醫院的津山澤芳毫不猶豫地跟著進了二號診室。

院長趁手術的間隙正在休息,所以房間很空。

冬子將津山澤芳安排到床上,二話沒說便打上了麻醉藥。患者被麻醉後,冬子幫她脫下衣服,做好了手術的準備,並且換上了別的患者的病歷,隨後去叫院長。

院長把手消過毒後,瞟了病歷一眼,點了點頭開始手術。這是摘除子宮的絕育手術。冬子在一旁麻利地幫忙。

“這麼年輕,真有些可惜。”院長自言自語地說著,手術很順利地做完了。

由於上半身被單子遮著,院長看不見患者的臉。

“送到病房去,醒來後向我報告一下情況。”說罷,院長去了三樓自己的房間休息。

冬子輕輕地推走了津山澤芳。把她放到病床安頓睡下後,關好門,鎖上了。

這下子,她一輩子也不會生孩子了。殺了別人的孩子和夫人,這也算是對她的報應。不久,事情公開後,大概會熱鬧一番。可是,充其量不過是弄錯了病歷,沒什麼了不起的。因為我和她之間沒什麼瓜葛。

冬子看了看錶,到了護士換班的時間。她向下一班的護士交代後,脫下白大褂,換好衣服,離開醫院朝加奈子的墓地走去。她要告訴她,自己已經為她報了仇。

墓地周圍,溪水環繞,蟬聲起伏,冬子一會兒就汗津津的了。她定神一想,這天正好是一年前初次見到加奈子的日子。隨著她走近墓地,冬子看見許多白色的東西散落在墓地周圍。

是鳥嗎?過了一會兒冬子才看清,原來是一簇簇白色的怒放著的美麗的芙蓉花。

這是冬子種下它們後第一次開花。她仔細一想,自己看到開白花的芙蓉還是第一次。

冬子覺得,這美麗動人的白芙蓉花如同夕陽映照下的加奈子秀美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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