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5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清明節

是掃墓祭祀、緬懷祖先的傳統節日

殯葬師這個職業

就成為了守護生命終點的人

過去一年,共有16488具遺體在深圳市殯儀館完成火化。數字背後是百餘位殯葬幹部職工合力完成的生命擺渡,其中更有95位殯葬師送逝者走完最後一程。

由於專業和職業的固定性,這個行業的流動率非常小。他們的年齡主要集中在60後和70後,90後只有7名。他們的大學專業均為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冷門、好就業,成為了這些90後殯葬師,選擇專業的理由。

清明節南都記者走近3名不同崗位的90後

走入他們的工作和生活

小李(化名):悉心修復容顏,讓逝者安詳離開

小李,曾為入殮師,現為防腐師

在市殯儀館的防腐崗

小李,28歲,湖南省常德市人。畢業於長沙市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他從長沙去到上海、廣西和湖北等地殯儀館工作。2015年,他來到深圳市殯儀館,擔任入殮師,為遺體化妝整容。在入殮師崗位任職3年後,小李被調往防腐部。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小李(化名)正在登錄系統進行遺體辨認登記。

“第一次感覺是很害怕的,接觸了之後就會去洗手,始終感覺要不停地洗手,會覺得不太衛生。”——小李回憶6年前首次踏入這個行業的心情

說起自己走進這行的經歷

小李是最能侃侃而談的

第一次實習心裡發怵

自大一開始,殯葬管理專業的學生們就可以前往相關單位實習。而小李首次接觸遺體,就是在大一實習的時候。

小李回憶,第一次接運的遺體是一位老年人。“第一次感覺是很害怕的,接觸了之後就會去洗手,始終感覺要不停地洗手,會覺得不太衛生。”

隨著實踐次數增多,小李接觸遺體的恐懼心理早已消散,但隨之而來的是情緒影響。

在殯儀館這個喪葬場所,家屬的情緒無一不是悲傷的。小李坦言,在實習的頭兩年,

很難不受家屬情緒感染。“這種哀怨的氛圍也會讓我們覺得很悲傷,但是到後來就慢慢淡化了,不會那麼在意這些因素。”

幫逝者恢復安詳容貌

所謂入殮師,指的是為遺體化妝整容。靠近化妝間的地方是濃郁的消毒水味,走進去會看到3個不鏽鋼的化妝臺,這裡是小李工作了3年的地方。“如果是普通化妝的話會很快,一個人只需要10分鐘就能完成。”

選用油彩調出一款接近膚色的底色後,小李就開始對遺體的臉部進行塗抹,總體會呈現出一個比較安詳的樣子。大多數遺體都只會塗抹粉底和腮紅,對於年輕女性的遺體則會搭配眼影和睫毛,男性長者偶爾會需要搭配鬍鬚。

回憶起入殮師的經歷,小李直言,最難的並非特殊妝容,而是整容。

在發生一些意外事故後,入殮師需要通過特殊方式來幫助遺體恢復原貌。一些逝者在生前發生了比較嚴重的交通事故後,遺體會出現局部嚴重創傷的情況。由於面部是需要被瞻仰的,入殮師需要把各種組織,分類清洗之後再拼接起來。

完成一個逝者的整容,常常需要近5小時,經由三四名入殮師協同完成。縫合和拼接大多時候需要打孔,於入殮師而言也是頗為繁瑣的工作。針對不同部位,入殮師會採取不同的縫合手法。

熱愛這份工作,想一直做下去

一年前,小李從化妝崗調到了防腐崗

在整個殯葬流程中

防腐部屬於第二個環節

遺體經由運輸部送至殯儀館後,小李和同事們就要將遺體交接過來,放在集中處置的冷藏區域。除了物理防腐外,一些家屬會提出運輸遺體的需要,這時候就需要小李對遺體進行化學防腐。每天入庫40餘具遺體,是小李目前的工作量。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在殯葬師這個行業待了6年

下班前洗澡是所有殯葬師的習慣

雖然戴著手套工作,在外人看來小李的工作內容依然是直接接觸遺體,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送最後一程的擺渡人

當問及是否還會繼續在這個崗位上時,小李咧著嘴表示,自己熱愛現在的工作,想要為這個行業奉獻自己的青春。但當記者追問原因時,小李頓了一下,音調沉了下來。

“我們單位99%都是一直做到老的,對我而言這是一份工作,自己也已經做得比較熟練了,就算社會不理解我也還是會繼續做下去吧。”

李莉(化名):幫逝者完成海葬心願“感覺特別好”

李莉(化名)曾負責骨灰寄存

現辦理火化手續

28歲,重慶市人。畢業於重慶市城市管理職業學院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畢業後在當地的殯儀服務單位工作,擔任遺像處理、訃告類文職工作。2013年,因家人認為工作名聲不太好,李莉改行。

一年後,她又重新回到了殯葬行業,負責骨灰寄存。半年前,李莉調到了業務部,辦理火化工作。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我的性格是工作的時候能做一些幫助到別人的事,就會覺得很快樂。”

——每年清明和冬至,李莉為逝者報名海葬的家屬登記、辦理,再交代整個流程。

曾經轉行一年,又回到殯葬行業

2008年入讀重慶市城市管理職業學院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時,全班只有不到50人,大家的原因非常一致——好找工作。大一暑假,是李莉首次在殯儀館實習。在火化車間第一次見到遺體,李莉不覺得害怕。“幾乎沒有什麼異樣”

2011年畢業後,李莉來到了當地的殯儀服務單位工作,擔任遺像處理、訃告類的文職工作。2013年,家裡人直言在這個行業工作名聲不太好。

“說不好找對象,而且也覺得忌諱吧,就不讓我做了。”

在其他行業幹了一年之後,李莉又轉身回到了殯葬行業

直到2018年考入深圳市殯儀館,負責骨灰寄存。其服務的內容包括深圳市民的骨灰或者外地火化的遺體,子女想把父母的骨灰寄存在深圳市殯儀館的,李莉都需要負責管理。

由於已經走到火化最後一步了,家屬的情緒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但半年前,李莉調到了業務部,工作變成了辦理火化,面對情緒不好的家屬就成為了常態。

遇到情緒不好的家屬耐心疏導

一些家屬由於親人剛剛過世,前來辦理火化手續,會遇到證件沒帶齊的情況,李莉無法正常辦理火化,卻經常會被家屬誤會是李莉故意刁難人。

並非自己的過錯卻要遭遇負面情緒,但李莉卻能做到耐心解釋。李莉說起話來卻非常軟綿。

此外,每年兩次海葬,李莉都會參與。“我的性格是工作的時候能做一些幫助到別人的事,就會覺得很快樂。”比起平日裡的火化業務,海葬大多是逝者生前的遺願。在李莉心裡,自己的每一次參與都是在幫助逝者完成遺願。“這種感覺特別好。”

喜歡網上交友,只說是做普通工作

從重慶到深圳,中途離開過再回來,李莉在殯葬行業斷斷續續也幹了6年的時間。家人從最初的反對,到現在的釋然也讓李莉更放心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重新選還是會選擇這個行業。”

李莉說,自己是一個坐著都不會無聊的人。上網、玩遊戲、聽歌、看電影是她打發閒暇時光的好辦法,但來到深圳快一年了,現實生活中的朋友圈卻幾乎和起初無異。

剛踏入這個行業時,李莉也曾坦誠介紹自己的工作,但尷尬卻時有發生。

“最常見的是別人都不敢跟你握手。原本是挨著坐的,他去個洗手間回來就不坐這兒了。”

李莉說,曾有同事在地鐵上,跟家屬打電話交代火化流程,結果面前的人全都散了。“他站著的那片會直接空出來。”

久而久之,李莉學乖了。“比如你平時上網聊天、出去認識誰,也不太願意說自己是幹什麼的。因為你接觸到介意的人越來越多了,可能你自己覺得沒關係,但是對方覺得很介意,所以還是不說比較好。”

雖然現實情況對社交有影響,但李莉表示自己的交友觀依然不變。現實生活的交友圈受限,讓這個90後重慶姑娘喜歡結交網友。

“還是想交朋友的,只是我對未來的狀態比較佛系吧,無所謂什麼時候找到男朋友。即便在網上,我也只會說自己是普通工作,在深圳的話基本是和同事打交道比較多一點。”

相比於小李和李莉的“一線崗位”

下面這位95後殮葬師

在殯儀館的工作顯得更為特別

張睿(化名):直面生者悲慟,傾聽逝者往事

張睿

曾協助製作花圈,現擔任禮堂司儀

24歲,四川省巴中市人。畢業於長沙市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2018年畢業後,他進入市殯儀館工作,在花圈部協助製作花圈。半年後他到司儀部工作。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在接過遺體的那一刻,我知道最後一程需要我們來陪他走完。”

——張睿回憶第一次工作經歷

早晨8點多,張睿(化名)出現在了告別廳裡。橫幅豎聯、花圈上的輓聯,張睿一一處理好,再將逝者的名字掛上,簽到桌、凳子逐個拉到廳外。“有沒有確認過遺體?遺體有沒有化妝、洗身、穿衣?”

隨後

張睿開始和家屬對接開會流程

當這些流程結束後

張睿的司儀工作才正式開始

曾在花圈部學習花藝製作

在宣佈追悼會開始後,張睿逐一介紹參加追悼會嘉賓,再介紹送來花圈和輓聯的單位和來賓,對因故不能參加追悼會而採用其他方式表示哀悼的情況也要一併加以說明。作為殯葬司儀,張睿需要把控追悼會的節奏。

2015年,入讀湖南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的張睿因為好奇選擇了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專業。雖然家人起初不支持,但看到張睿明確的態度後也沒有再幹涉過。

第一次跟著運輸部的師傅出去接遺體

面對的是一個打胎的小嬰兒

“我把小孩兒接出來時,一開始很好奇也有點緊張,但是看到之後覺得比較可憐。在接過遺體的那一刻,我知道最後一程需要我們來陪他走完。”

自大一起,每年清明張睿都會來深圳市殯儀館實習。對行業的印象從最初的神秘,也變為了如今的敬畏。

2018年,張睿進入市殯儀館後在花圈部工作。作為二線服務部門,張睿的任務是協助製作花圈。花藝在殯葬行業中也有著頗重的分量,日本、臺灣的花藝製作技巧讓張睿看花了眼。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事實上,除了花圈外,一些客戶也會要求製作鮮花門簾。“需要6個人同時做3個小時才能完成。”香檳玫瑰、菊花等鮮花經由花藝師的手插上去之後,既要顯得肅穆又不失敬意。

忙的時候一天主持四五場

在花圈部待了一段時間後,憑藉俊朗的外表,張睿轉戰司儀部。“忙的時候一天要主持四五場。”固定的開會流程,時間卻無法固定。遇到情緒崩潰的家屬,張睿會過去扶一把。“我們把流程走完,一會兒我們有時間再和親人說說話。”

通過主持追悼會,張睿對於逝者有著比其他崗位同事更清晰的認識。面對親屬的不捨,他既不能陷入其中,又不能顯得冷酷無情。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對於社會的世俗眼光,直面遺體似乎更需要勇氣。但張睿坦言,司儀做得多了,自己更向往一線崗位。所謂一線崗位,指的是接運、化妝和火化。

95後愛打遊戲、唱歌

日前,網上一份《假裝95後指南》中,擼狗吸貓成為95後的人設之一。張睿也養了一隻寵物狗,遛狗、打遊戲、唱歌填滿了他的閒暇生活。

一位深圳90後殯葬師的內心獨白:那一刻,我知道他需要我

自打選擇了這份職業後,對社交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你出去玩兒,人家問你做什麼工作的,你不可能說是殯儀館。”張睿對外唯有宣稱自己在民政局下屬單位工作,以避免被排斥。

剛參加工作不久,張睿直言自己還處於學習的狀態。父母雖不表達抗拒,但也偶爾建議張睿換份工作。由於行業就業面狹窄,想要跳槽需要很長的過渡時間,“對我們來說太困難了。”作為生命的擺渡人,每天的工作嚴肅而莊重。

或許是因為年輕

或許是因為守護著最後一程

這批90後殯葬師

身上流露著共同特點——佛系

“可能是我們見得多了,比同齡人的感悟會多一點,自然看得也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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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南都·深圳大件事,記者:張馨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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