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 唐伯虎有過三任妻子,但最讓人想認識的是“被休”的第二任

唐伯虎有過三任妻子,但最讓人想認識的是“被休”的第二任

“三笑點秋香”的男主角——風流才子唐伯虎,一生有過三段正兒八經的婚姻。第一任、第三任妻子均溫婉賢淑,符合傳統“賢妻良母”的所有特徵。第二任妻子“被休”,身份模糊,甚至連姓氏都沒留下,但在現代人看來,最讓人好奇的卻是這位無名氏妻子。

01

公元1488年,19歲的唐伯虎娶妻成家。妻子是蘇州士人徐延瑞的女兒,小他五歲。

唐伯虎父親做酒館生意,家庭富裕,在當地算得上中產,徐家號稱“蘇州名賢”,女兒自然是小家碧玉型的。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下,這無疑是一段門當戶對的婚姻。

但風流成性的唐伯虎哪是肯在家裡待著的人,夜店流連、高樓買醉才是他的生活常態,正如摯友文徵明在《月夜登南樓有懷唐子畏》揶揄他的:

曲欄風露夜醒然,彩月西流萬樹煙。

人語漸微孤笛起,玉郎何處擁嬋娟?

所以並不意外婚後幾年,第一任妻子在唐伯虎的詩詞作品中幾乎沒留下痕跡,直至其二十多歲去世後,唐伯虎才間或流露出對她的思念,比如這首《夜中思親》:

元序潛代遠,濃華不久鮮。

仰視鴻雁徵,俯悼丘中賢。

迅駕杳難追,庭止念周旋。

殺身良不惜,顧乃二人憐。

嘉時修芰棗,涕淚徙流連!

作為一個通情達理的“懂事”的妻子,當唐伯虎買醉、廝混歸來,她想必是不會發一句牢騷的,甚至一邊在小爐子上煨著醒酒湯,一邊做著針線活,等他夜歸。在這首詩中,唐伯虎追念了髮妻的賢淑。

另一首《傷內》中,唐伯虎的思念之情愈發悽迷:

悽悽白霧零,百卉謝芬芳。

槿花易衰歇,桂枝就消亡。

迷途無往駕,款款何從將。

曉月麗塵梁,白日照春陽。

撫景念疇昔,肝裂魂飄揚。

這位年紀輕輕便過早離世的女子,像那個時代許多賢淑的妻子,在世時靜靜活著,生病時也靜靜地一點點死去,就像一片飄忽的影子,不為丈夫注意。只有等她死去,煨湯的爐子沒有了熱氣,窗欞裡也沒有了等待夜歸人的燈光時,她或許才會真的在丈夫的心裡停留片刻。

唐伯虎有過三任妻子,但最讓人想認識的是“被休”的第二任

02

大約在36歲左右,唐伯虎迎來了人生第三段婚姻。

此時的唐伯虎經歷過父母、妹妹、髮妻的陸續亡故,家庭的敗落,再有那場毀掉他仕途前程的“科場舞弊案”,他早已由多年前那個無憂無慮啃老的少年,變成了無老可啃、內心千瘡百孔的中年。

但在人前,唐伯虎依然不改的是他風流率性的生活作風。轉行賣畫為生後,在為自己的畫畫工作室題的詩《桃花庵》中,唐伯虎為自己畫了一幅“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逍遙公子的畫像: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歷經三年的修建,桃花庵終於落成,庵內遍種桃花、梅蘭竹菊,自然少不得需一位女主人來主持打理。這時,一位叫沈九孃的女人走進了唐伯虎的生活。

關於這位沈姓女子的身世,留存的資料還遠不如唐伯虎的髮妻,據相關記載的蛛絲馬跡,只約略能猜出她大約出身風塵。

沈九孃的脾性和唐伯虎的髮妻是一樣的,溫良賢淑,謙卑隱忍,或許還因為自己的卑微身世,她會更加的溫順。這個時候經歷過人世滄桑的唐伯虎,內心似也成熟了一些,至少他比年輕時能感受到妻子、日常生活的溫暖,比如他在這首《感懷》中描摹了家庭生活的溫馨:

不鍊金丹不坐禪,飢來吃飯倦來眠。

生涯畫筆兼詩筆,蹤跡花邊與柳邊。

鏡裡形骸春共老,燈前夫婦月同圓。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閒人地上仙。

走在奔四的年紀,唐伯虎終於能說出“鏡裡形骸春共老,燈前夫婦月同圓”這樣的家常情話,這要擱到他當年高中“南京解元”、流連秦淮河畔的高光時刻,肯定想象不到自己也會有這一天。

但唐伯虎天性中的落拓無羈,註定他不是一個能理財的人,更不是適合居家的丈夫。即便賣詩賣畫潤筆費很客觀,桃花庵卻也常常落到家中斷炊的境地。

偶成

科頭赤足芰荷衣,徙倚藤床對夕暉。

分付山妻且隨喜,莫教柴米亂禪機。

“隨喜”是佛教用語,原指做了好事或胸萌善意而心生歡喜。在這首詩裡,儘管家徒四壁、食物無著,只有空的桌椅對著夕陽殘照,唐伯虎卻還埋怨沈九娘為了柴米油鹽這些“俗事”打擾他修身養性、參悟禪機。

沈九娘陪唐伯虎走完了他的餘生,約二十年相濡以沫的歲月中,這首詩中的情景想來也是夫妻日常的一部分:務實的妻子為無米下鍋而煩惱,文藝男中年為妻子打擾他清修而煩惱。

唐伯虎有過三任妻子,但最讓人想認識的是“被休”的第二任

03

現在來說說唐伯虎的第二任妻子。

不管是髮妻徐姓女子,還是第三任妻子沈九娘,儘管記載鮮少,還是能從中約略窺見她們的大致輪廓。而唐伯虎的第二任妻子卻更加神秘,她是連姓氏都沒留下的女子。

唐伯虎去世後,好友祝允明在《唐子畏墓誌並銘》中提及他的婚姻狀況時,僅用四個字“配徐繼沈”,完全忽略了中間這一任。但在第三段婚姻之前,唐伯虎寫給文徵明的一封長信中,有明明白白的幾個字“夫妻反目”。

唐伯虎的第二段婚姻確實存在過,第二位無名氏妻子確實存在過,那是什麼導致“夫妻反目”以及她在墓誌銘中被整個的忽略?據學者的考證,原因也很簡單:第二段婚姻的結束,是以這位妻子提出離婚告終的。

髮妻去世時,唐伯虎約莫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年輕得很,其時又正是他春風得意之時,想必很快就有人上門說媒的。所以據學者推測,第二位妻子的家境當也不差,至少也在中產以上。

但是好景不長,唐伯虎“南京鄉試第一”的得意勁還沒過足,便在緊跟而來的赴京會試中栽了大跟頭。在這場雲山霧繞的“科場舞弊案”中,唐伯虎因為作弊嫌疑,上了政府黑名單。不僅蹲了三個月大牢,還交了一筆罰款。

依照判決,出獄後的唐伯虎被“黜充吏役”,也就是做個基層公務員。此時,父母生前的積蓄所剩無幾,又因繳納罰款,又因一貫的不務正業、大手大腳,唐伯虎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所有熟識的人都勸唐伯虎為生計考慮,先接下這個公務員的工作。

唐伯虎偏不!他的理由是“士也可殺,不能再辱。”

為了爭這口氣的後果便是,家裡窮得跟狗窩差不多了。妻子、僕役終日都面呈飢色,連狗也餓得對他沒好臉色了。

在古代“夫為妻綱”的傳統中,妻子以丈夫為主心骨,丈夫說我們餓著吧,那就只能餓著。就像唐伯虎的第三任妻子沈九娘,自己為了無米下鍋而懊惱,但當丈夫說她不懂事打擾他清修時,她也會認為自己是真不懂事。

但這位無名氏妻子偏偏不懂事了。唐伯虎是鼎鼎有名大才子,卻也是不能讓她吃飽飯的丈夫。她不能靠著仰慕維生。這位妻子提出了離婚。

那個時代,即便是女方提出離婚,也需要讓丈夫寫一封休書。也就是說不管孰對孰錯,只要離婚,在法律上,妻子都只有被休的份。

在講究“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古代,在貞節牌坊盛行的明代,“被休”的後果無需贅言了。但縱然這樣,這位無名氏妻子最終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被休”。

和第一任、第三任妻子比較,唐伯虎這第二位無名氏妻子,沒有在他任何的詩詞中出現過,唐伯虎唯一提及她的便是給文徵明的長信中的“夫妻反目”云云。一個女人不惜“失節”也要離開自己丈夫,於男人來說,到底也不是光彩的事吧。

但僅從離婚這件事,仍能約略窺見她的面目。能被唐伯虎看中,她一定是美麗的,能頂著現代人難以想象的世俗壓力做出離婚決定,她的性情一定是剛毅、果斷也潑辣的。

也正因此,她雖然無名無姓,時隔五百多年後,讀到她的這則不足200字的故事,卻像發現了一處別樣洞天。那是被大歷史埋沒了的小精彩,那是鮮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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