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先拋結論:在日本,應該反思戰爭的至少有兩方,戰爭發起者:天皇和右派,戰爭參與者:日軍和民眾。而因為美軍的介入,日本的這兩方都沒有形成反省意識,成為了棘手的歷史創傷。

二戰後,日本從法西斯軍國變成資本主義國家,從被原子彈轟炸過的廢墟中誕生了新一代經濟強國,並和二戰太平洋戰爭中最大的敵人美國成為了盟友。

但是縈繞在中國人心頭的是:日本和中國韓國因為慰安婦、大屠殺等爭端不斷,這個國家為什麼不能像德國一樣徹底地懺悔和道歉?

這一切要回到二戰結束後,美國對日本的佔領。

1853年,“黑船來航”,美國的海軍准將培裡駕駛漆成黑色的蒸汽船來到日本,逼迫日本幕府開埠做生意,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幕府政府的崩塌和明治維新的出現。

從此日本做起了自己的強國夢,這夢一做就是93年。

直到1945年,美國人再次駕駛戰船來到日本,這艘船就是密蘇里號,也是在這艘船上日本簽署了同盟國投降的文書。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美軍戰艦密蘇里號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中國代表在日本受降書上簽字

密蘇里號上懸掛了兩面美國的國旗,一面是當年培裡來到日本時懸掛在黑船上的美國國旗,一面是日本偷襲珍珠港當天,懸掛在美國白宮上的國旗。

美國人讓日本人開始做強國夢,也終結了日本的夢。

美夢破碎的失落感,支配了二戰後的日本社會。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圖:《永遠的三丁目的夕陽》講述了戰敗後日本經濟復甦時期,住在東京的平凡人的生活和心境,推薦一看

一. 自怨自艾的日本大眾

日本的社會,或多或少因為戰敗和美國的佔領,而“受害者化(victimize)”了自己。

日本士兵,在戰敗前,陷入了士氣極其低落的狀態,能活著回來的,都極其怨恨日本,怨恨天皇,怨恨軍國主義洗腦教育。戰敗後回到故鄉,他們退休金極少並且難以找到工作,受盡本國國民的歧視,一方面因為他們戰敗者的身份,並且他們在中國韓國東南亞犯下的暴行都已經被新聞曝光,另一方面因為戰敗後的日本物資匱乏,社會治安很不穩定,許多老兵已經淪為罪犯。甚至有些缺胳膊少腿的回到故鄉,卻發現家人早已不知搬到哪裡去,因為戰爭破碎的家庭遍地都是,光是東京地區的戰爭孤兒就多達12萬,四處流浪、乞討甚至犯罪偷竊,婦女因為要討口飯吃,也變成了妓女。

因為物資匱乏,日本政府實行了食物配給制度,但是因為配額實在有限,就誕生了食品交易的地下黑市。當時的日本政府和駐日美軍當然對非法交易持反對態度。一名33歲的法官三口良中,廉潔奉公,經常把參與食品黑市交易的人判刑。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老婆也經常去黑市買食物,他只好勸告老婆不要再去了,並且親自帶頭只吃國家配給的食物配額,最後竟被活活餓死。這種事情本該讓日本政府重新思考自己的政策是否合理,但是日本的媒體卻把三口良中塑造成了道德模範。

甚至因為戰爭時日本一直鼓吹:如果美軍勝利,那麼全日本的女性都將貞潔不保。於是日本政府在美軍登陸後,竟然設立官方慰安設施,呼籲日本的進步女性成為慰安婦,為國犧牲。日本這奇葩民族怪不得一直不為慰安婦道歉,原來是因為自己都認為這東西沒什麼毛病。雖然當時美軍一再宣稱自己是民主自由的國家,尊重女性,讓日本叫停官方慰安設施,但事實是這些為國捐軀的日本慰安婦,90%都患上了性病,美軍的一支軍團,一半的士兵都得了梅毒。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為駐日美軍提供慰安服務的日本婦女

日本左翼人士的街頭抗議頻頻發生,黑市交易,街上滿是小偷妓女和趾高氣昂的美軍,這樣的慘況,在日本戰敗後持續了很多年。

二. 深受日本愛戴的美軍

戰敗後的日本是如何看待對日本本土進行軍事佔領的美軍的呢?

令人意外的是,日本人非常歡迎美軍。

美軍本來以為迎接他們的將是一群瘋狂的日本人,畢竟神風特工隊確實讓他們以為日本人都是群時刻想著和你同歸於盡的瘋子,但當他們一踏上日本,卻發現小朋友很可愛,女孩子很溫柔。

所以二戰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甚至到今天,日本在西方國家的印象中變成了柔美的東方國家,像一個穿著和服的美女;和二戰中的瘋狂死士,留著小鬍子,分分鐘剖腹自盡的形象截然不同。

日本人如此歡迎美軍並不能簡單的分析成“日本人的國民性”,誰的拳頭大就聽命於誰。美軍終止了昭和年代的瘋狂,日本人本身也很慶幸和解脫,再也不用每天擔驚受怕,也不用每天喊著愛國口號“我愛天皇勝過愛我的父母”,老老實實過日子是所有人的願望。

美軍登陸日本後又是如何對待日本的呢?美軍把自己當做拯救日本,傳播自由民主平等的救世主,美軍一方面重用親美的日本人,建立了一套官僚體系來發號施令;另一方面解散了日本的壟斷集團,進行經濟改革。這些急劇的變革確實推進了日本的社會進步,比如言論自由,結社集會自由,民營經濟復甦等等,所以戰後的日本人確實對美軍有種感恩戴德的心情。

作為君主國的傳統,老百姓心目中常常要有一個“皇帝”,天皇和日本的失敗,讓不少日本老百姓開始崇拜駐日美軍的最高統帥麥克阿瑟,麥克阿瑟儼然成為了戰後日本實際意義上的“天皇”,常常收到老百姓寄來的信件和禮物。老百姓把麥克阿瑟做成神像送給他,並且有人每天像以前拜天皇一樣每天拜麥克阿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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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阿瑟上將

相比之下,在位的裕仁天皇在日本國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常常成為各種民間笑話的取笑對象。日本國民憎恨天皇的心情聚集到了極點,國民們認為是天皇煽動起了戰爭,天皇讓日本白白犧牲,天皇讓日本過了那麼久的苦日子。如果必須有人要對戰爭負責和懺悔,那也只有天皇,其他日本人都是冤死鬼和替罪羊。

三. 狡猾的小個子:裕仁天皇

日本左派人士當時甚至呼籲應該廢除天皇制度,那為什麼日本的天皇制度保留了下來呢?

也是因為美軍。

美軍在二戰中真的相信了日本的國家宣傳,既然日本人那麼愛戴天皇,甚至願意為了天皇送死,如果戰後廢除了天皇,日本一定天下大亂。因為《明治憲法》實際上保留了天皇很多權力,所以美軍為日本改寫了憲法,確立了實際意義上的君主立憲制,也就是美軍為日本寫的這部憲法的第九條,確立了日本永遠不可以擁有軍隊,不可以發動戰爭的規矩。

那為什麼日本國民認為自己是戰爭的受害者,天皇也沒有作出道歉呢?

裕仁天皇,根據史料考證,是一定要為日本的侵略戰爭負責的。因為日本在美軍改寫憲法前,並不是我們以為的英國式的君主立憲制,天皇也並不是被軍閥架空的傀儡,裕仁天皇其實是擁有很大實權的,宣戰的是他,發佈戰爭失敗廣播的也是他。

裕仁天皇是怎麼在這麼大的歷史罪責中金蟬脫殼的呢?並給公眾留下一種印象:天皇不過是個傀儡,真正的戰犯是那些軍閥和權貴。

裕仁其實非常的狡猾,比如說在宣佈戰爭結束的廣播中,他隻字未提日本投降或是戰敗,而是把戰爭的結束美化成是為了世界和平。

戰後的日本暗流湧動,美軍,右派,左派,此起彼伏,而美軍和日本右派為了打壓左派的勢力,搬出天皇當做擋箭牌。

美軍認為日本人愛戴天皇,所以在佔領日本後企圖用天皇安撫人心,而日本左派又主張廢除天皇,右派也企圖營造人民愛戴天皇的氛圍來打壓左派的氣焰。

於是身材矮小的裕仁,在美軍和日本右派的脅迫下,進行了一次全國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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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阿瑟與裕仁天皇的合影

裕仁本身就是個害羞的人,在巡訪過程中,在公眾面前表現得唯唯諾諾,講話結結巴巴。

於是給公眾營造了一種假象——裕仁是個懦弱的天皇,之前的戰爭是他在軍閥的欺凌下被迫發動的。

而老百姓甚至很買“害羞天皇”這個人設,天皇因為這次全國巡遊,人氣又逐漸回暖了。

四.全身而退的右派戰犯

那要說如果日本百姓不願負責,天皇也逃脫了責任,那麼真正的罪魁禍首——日本的右派是如何全身而退的呢?不僅不用懺悔道歉,還一脈相承地保留了行政地位,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二戰結束後,國際法將戰爭責任視為犯罪,例如反人類罪行,反和平罪行等。最有名的兩次戰犯審判,一次是審判德國法西斯的紐倫堡審判,另一次就是審判日本右派戰犯的東京審判。

和紐倫堡審判不同,東京審判最後是不歡而散。

中朝韓三國作為戰勝國,對審判結果很不滿,而日本作為被審國,也對結果不滿。

日本的國民對這次的審判從最開始的期待,到無所謂,最後演變為反感。

為什麼呢?因為日本國民認為這次審判十分虛偽。

戰犯在被送審前,在監獄裡生活得很快活,吃好喝好還有表演娛樂看。美軍對他們很寬容,甚至放出了很多戰犯。最離譜的是,這些戰犯有些重返社會後,竟然搖身一變又變回了之前的權貴,甚至有一位還成為了首相,岸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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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岸信介,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的外公,甲級戰犯候選人,被稱為“美國人最喜歡的戰犯”,在審判中被無罪釋放

美軍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因為冷戰。

因為和蘇聯的冷戰對抗,美國對日本的依賴程度逐漸增加,這也是為什麼中國人常說日本就是美國的一條狗,養狗防賊,美國要防蘇聯,就不得不培植日本。

冷戰背景下,日本左派共產黨勢力蠢蠢欲動,主張從嚴處理戰犯,進行社會革命。美國作為資本主義世界的領頭羊,怎麼可能允許日本這塊風水寶地成為紅色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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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左派的街頭遊行

為了在東亞牽制蘇聯、中國、朝鮮,在日本國內打壓左派勢力,美軍試圖收買和控制日本的掌權階層,就不得不從寬處理作為日本政治和經濟的中流砥柱的右派戰犯們。

後來一系列的動作塑造了日本的現狀,雖然日本的和平九條禁止日本擁有軍隊,但為了抗衡共產主義,日本也在美國的扶持下成立了自衛隊,名義上是自衛隊,其實就是日本國防軍。

甚至在朝鮮戰爭中,美國要求日本加入戰爭協助美國,時任日本首相的吉田茂當然知道這會在日本國內和國際社會引起多大的衝擊,所以斷然拒絕。

冷戰甚至讓美國著手改造日本國民對二戰的記憶和印象。

當時的日本社會並不乏知識分子試圖記錄日本在二戰中的暴行,並主張進行反思,也不乏意識到日本對中國和其他國家帶來的傷害併為此深深自責的普通人。

有讀者寫信給雜誌說,我一想到日本在中國進行的南京大屠殺等惡行,我就覺得我身上穿的衣服,我每天吃的飯裡都有中國人民的鮮血。一位母親在知道日軍在馬尼拉的大屠殺後,認為自己那參戰的兒子應該在菲律賓被就地正法。

但大量的相關的文藝創作都被美軍查禁,信息被美軍封鎖,美軍擔心對戰敗的公開描述和反思會惡化美

國和日本的關係,讓日本出於愧疚等心情而流向中國。

五. 新時代的日本人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日本人,慢慢忘記了日本對亞洲做出的惡行,只認為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對不起美國,這些群體記憶,是美國一手塑造的。

這種毫無背景的歷史敘述,很難讓人產生反思。舉例來說,如果日本是一隻餓貓,在二戰中它先按死了一隻兔子(朝鮮半島),又打趴了一條病狗(中華民國),還撓死了好幾只麻雀(東南亞各國),然後野心膨脹,又去拍了老虎(美國)腦袋一下,老虎一巴掌就把這隻餓貓給揍翻了。調解過後,這隻老虎教導餓貓:“你只需要記得你惹過我就行了”,那這隻餓貓的後代很難想明白:當時這餓貓為什麼要犯賤去撓老虎那一巴掌?大概是腦子餓昏了吧。

所以縱然日本民眾再想對二戰歷史有深層的反思,如果不能串起來完整的前因後果,新一代的日本人很難搞懂中國人到底在糾結什麼?因此他們更認為,當時的日本的政府很愚蠢,竟然要以卵擊石去招惹美國。

對戰爭的膚淺的思考,讓日本民眾更傾向於把招惹美國這樣的愚蠢戰略的責任歸罪給戰犯。而戰犯早在美軍的逐步釋放下只剩下了最臭名昭著的一小撮。一個國家的錯誤,最後只成了一小撮人的錯誤。他們也理所應當地以為:當這群戰犯被處決,毒瘤被剜掉,日本就無辜了。

此外有一個問題我們中國人可能很難注意到,那就是中國作為戰勝國和受害者,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戰死的人尊為英雄。但如果按照日本侵略者的本質,日本擴張戰爭中那些曾經是父親、是丈夫、是兒子的普通人,死在戰場後,卻不能被祭奠,只能被歷史遺忘甚至唾棄。對於二戰完整記憶的缺失,導致日本民眾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施害者,所以他們也就陷入了迷茫:“我的兒子為什麼死啊?”,“我丈夫死得好冤屈啊!”

這種對悼亡的需要,就誕生了一種很畸形的邏輯,日本人開始認為這些軍人死得其所,因為如果不是他們去送死,日本就不會反省,也就沒有新生。

這樣的邏輯下,靖國神社作為供奉日本戰死軍人的神社,很自然地成了悼念死於二戰的“無辜的”日本人的場所。

但他們早已忘記了:是日本人的共同選擇讓這些普通人成為了軍人,成為了惡魔,白白送死,遺臭萬年。這場殘暴的戰爭從來就不應該發生。

集體的失憶讓戰敗後的日本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活得那麼憋屈,被美軍佔領,憲法是美國寫的,東京審判也是美國人主導的,美國人還不把自己看在眼裡,不過是利用日本,“我們都這樣慘了,為什麼周邊國家還老揪著我們不放?”

再後來,隨著東條英機等戰犯獄中回憶錄的出版,日本人更是發現原來這些人也曾對父母盡孝,也牽掛自己的孩子,也曾憂國憂民,努力為日本的未來謀出路。雖然日本民眾曾把戰爭的責任扣給了戰犯,但是日本新一代的沒有完整歷史記憶的傻白甜們,很容易被戰犯的人性光輝感動,痴迷於人的複雜性,所以日本社會最後得出了一個非常自我安慰的結論:戰爭太殘忍了,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包括甲級戰犯。這也就導致了1978年,甲級戰犯的牌位被放入靖國神社,靖國神社從此成為中日吵鬧的焦點。在美國扶持下持續掌權的日本右派,自然不會廢除祭拜靖國神社甚至甲級戰犯的傳統,畢竟裡面供奉的都是他們先人。

日本官方為何不就二戰罪行明確道歉?

東條英機

德國在二戰後的社會變革早就清算了法西斯勢力,當今政府對前朝政府的錯誤批得越狠,越能證明自己的合法性;而日本恰恰相反,一群惡魔的子孫還坐在高位上,你讓他如何去清算自己爺爺和父親甚至是自己的罪過?

雖然今天的日本民眾自認為是戰爭的受害者,依然很堅定地反戰,但是你如果跟他一提二戰的責任,他們因為記憶模糊,根本就說不出個所以然。而江山穩坐的日本右翼,畢竟他們從來沒誠心誠意地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們的道歉不過是“上次沒打贏你,真的不好意思”,至於會不會有下次,我們應該一直提防。

日本對反省道歉的忽視,是美國作的惡,是日本的懦弱。美國不滾,右派不死,日本就不可能真正為戰爭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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