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8 大清朝擁有的“百萬”正規軍究竟是怎麼訓練的?

軍事訓練的內容和頻次,以及對訓練的監督和考核,直接決定著軍隊戰鬥力的水平,當然,這種“唯業務論”是不太討喜的,有不少人更喜歡羽扇綸巾,靠著三句口訣,今天拉隊伍,明天坐江山的神話故事,或者是“漢奸論”、“血性論”,那咱們就重點談談清朝軍隊的訓練。


清朝打天下的核心武力是“八旗”,自入住中原開始,就對八旗武力的保持無比重視,《清會典事例》卷一千一百二十四《八旗都統·兵制》引清世祖的訓誡:

(順治七年,1650年)我朝原以武功開國,頻年征討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騎射。今荷天庥,天下一統,毋以太平而忘武備,尚其益習弓馬,務造精良。

所謂“不忘”,也就是訂立訓練制度,各部又有不同:

八旗中的上三旗親軍規定“每月分期習騎射二次,習步射四次。”

精選的驍騎營則是“每月分期習射六次,都統以下各官親督之。”春秋二季擐甲習步射二次,定期習騎射二次。

練習射箭之外,就是集中操練,春月分操二次,合操一次。秋月會諸營大操一次。

八旗漢軍因為裝備火炮,略有不同。

大清朝擁有的“百萬”正規軍究竟是怎麼訓練的?

八旗大閱圖裡的八旗火槍兵

春秋月試炮於盧溝橋,各旗出炮十位演放,五日而畢。越三年,鳥槍營兵與炮兵合演槍炮藤牌子盧溝橋。

前鋒營作為八旗精銳主力,月習步射六次,春秋擐甲習騎射二次,左右翼各分前鋒之半,兼習鳥槍,月習十次,均由統領督率。每年秋季,前鋒統領會同護軍統領,率所屬兵演習步圖二三次。

以上是大操演,也就是部隊合練,日常訓練則是各部隊自行安排,兩翼前鋒營、上三旗親軍營、八旗護軍營、驍騎營官兵、內外火器營都練習騎射,步軍營則專習步射。健銳營則主要訓練雲梯登城,兼習鳥槍、水戰和馬步射、鞭刀。內火器營主要操練鳥槍、子母炮(小炮)。外火器營則習鳥槍、水戰。前鋒營後來劈出一半練鳥槍,在驍騎營裡,漢軍驍騎營下置鳥槍營、炮營和護炮藤牌營。

八旗訓練本來沒有陣型,後來才加入了“鴛鴦陣”和“三才陣”,火器增加後開始練習“十進九連環”陣法,也就是交替使用火器轟打的方陣,不過“所演陣圖,則年年皆循舊式,毫無改進。”

換句話說,“分操”、“大操”,北京的禁旅八旗“表演”的陣法沿用了至少200年沒變,直到清末編練新軍為止。

最有意思的是,哪怕是這些訓練制度,到嘉慶之後,也已經廢棄不用。

咸豐元年(1851年)曾國藩上奏:

臣考本朝以來,大閱之典舉行凡二十餘次。或於南苑或於西廠或盧溝橋、玉泉山,天孤親御,外藩從觀,軍容一肅,藩部破膽。自嘉慶十一年至今,不舉大閱者四十年矣。凡兵以勞而強,以逸而弱。承平日久,京營之兵,既不經戰陣之事,又不見搜狩之典;筋力日懈,勢所必然。

差到什麼程度呢?

張集馨在《道鹹宦海見聞錄》描述了鍵銳營在道光、咸豐年間的德行。

乾隆十二年,命在八旗前鋒護軍內選體壯勇猛者千人習練雲梯技藝,戰事結束以後,乾隆皇帝就命令雲梯兵別立為營,可以說,登雲梯爬樓是他們的看家本事,但是,後來官兵為圖省力,已不奮力訓練,而是從容登梯,一副登高遊戲的樣子。

至於火器訓練,每年打靶1人10發子彈,全部中靶者全無,他們的騎射訓練,作為“國本”按規定是每月4次,卻是“十人上馬半數落,呲牙裂嘴腿骨折”。

大清朝擁有的“百萬”正規軍究竟是怎麼訓練的?

八旗大閱圖

客觀地說,如果按照朝廷規定的訓練計劃,清朝的禁旅八旗最勤練的部分,可以維持每3天1操,至少是訓練基本軍事技能,比如射箭、火槍射擊,火炮就太少了,等於1年才玩2次實彈射擊,還不是所有人都參與。這種強度,對於古代軍隊來說,也還算過得去,不至於完全等同於百姓。

問題是,計劃往往只是計劃,到了道光、咸豐年間,連皇帝都不再主持“大閱”了,底下人又得懈怠到什麼程度?

而清朝的另一支“國家武裝”——綠營,訓練計劃要比八旗還要差很多。

綠營兵最大的特點就是訓練舊制沿襲自明朝,傳承達400多年。

這種訓練方式極重陣法,即根據敵情、地形進行陣法轉換,名號也是五花八門:

一字長蛇陣、一品榮封陣、三臺陣、八面迎敵陣、梅花陣、徹馬方城陣、雙龍陣、兩翼迎敵陣、雁門排列陣、追敵衝鋒陣、三層奏凱陣、一字得勝陣等等。

這些陣法的用武之地就是綠營每年一次的大會操,定於霜降之日,督、撫、提、鎮等官要親自檢閱演武。還有次一等的每月會操。

其內容就是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批評明軍的說法:

看武藝,但要周旋左右,滿片花草;看營陣,但要周旋華彩,視為戲局套路。

不過不單是明朝人罵沒什麼卵用,清朝自己的大將福康安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就曾痛罵:

大清朝擁有的“百萬”正規軍究竟是怎麼訓練的?

向來綠營陣勢,止系兩儀、四象、方圓各式,此皆傳自前朝,相沿舊樣,平時校閱,雖屬可觀,臨敵打仗,竟無實用。在各營演試之時,明知所習非所用,不免視同具文,飾觀塞責。

問題是,號準了脈和能治病還是兩回事,又過了60年,左宗棠看到的綠營只有更爛:

其練之也,演陣圖,習架式,所教皆是花法,如演戲作劇,何裨實用。省標尚有大操小操之名,屆時弁兵呼名應點,合隊列陣,弓箭、藤牌、鳥槍、抬槍次第行走,既畢散歸,不復相識。此外各標營則久不操練,拜所習花法,所演陣式而亦忘之矣。

綠營的這副德行,一方面是訓練的問題,更根本的則是清政府對這支“軍隊”定位,我們姑且稱之為軍隊,除了“打仗”之外,還有護送銀餉、押解犯人、解送錢糧、緝捕盜賊、緝查走私、守護、察奸、承催等等差役,除小部分兵守省城外,大部分兵力分駐全省要地、塘汛。

乾隆朝統計,全國綠營兵64萬人,集中駐防標營只有336個,分散駐防的營有763個,至於佔綠營1/3的守汛之兵更是星散駐防,比較小的汛地只有十幾個人,到了後來,更是隻有1、2個人,這種佈局方式,就算是想訓練也沒法訓。

綜上所述,雖然大清朝編制表上有90萬大軍,真正進行軍事訓練,拉出去還能打打仗的,可能連1/10都不到,只能不斷零散抽調,短期合營訓練,在朝廷財力充裕時,這種野戰軍的戰鬥力還能對付一下“治安戰”,等到朝廷財力窘迫時,就是一群毫無訓練的“叫花子”跌跌撞撞地上戰場,而他們,正是大清朝在鴉片戰爭中對陣近代化英軍的“十萬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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