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3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每週肆客足球獨家連載《體育二十年曆險記》,歐迅體育創始人朱曉東描繪從日本J聯盟、創建A3聯賽、協助舉辦女足世界盃的激盪二十年。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上一期內容提要:1999年美洲盃慘敗後,日本主帥特魯西埃抨擊足協:你們工作就是打高爾夫?

詳情請戳專題——《體育20年曆險記》

29.

很多國內的朋友說,特魯西埃沒來執教中國隊真可惜。這點,我真的不像他們那麼確定。

特魯西埃固然有他自己值得稱讚的水平,但他也不是一粒在所有的環境裡都能開花結果的種子,特別是在中國足球這樣的土壤裡。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有一年,當時中國足協的領導在東京銀座和川淵三郎等日本足協高層一起吃午餐時,曾經問起一個問題,日本足協如何駕馭像特魯西埃這樣有性格的教練?

“根據不同的時期設定不同目標”,那時已從J聯盟主席成為日本足協主席的川淵三郎,習慣性地揚起右眉,在他的表情包裡,這表示他想要強調接下來將說的話。

“雖然我們日本足協裡沒有幾個喜歡這位法國人,但是如果他達到了目標,我們就沒有理由炒他的魷魚。”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特魯西埃曾於2013年執教深圳紅鑽

我不是很瞭解中國足協內部針對主教練的評估體系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上,但當時的領導嘟囔了一句類似:中國足球所有的責任都需要我來承擔,比賽打得不好是我先下課,所以肯定不能把所有的控制權都交在主教練手裡之類的話。

領導示意我不要翻譯這段。不過大家明明看到他說了幾句話,我既不能說領導不讓我翻,也不能假裝他什麼都沒說,只好對在旁邊等著的川淵和他的朋友們說,“他說你們這個辦法很好。”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特魯西埃曾於2015年執教杭州綠城

中國足球界有個長久不衰的爭論:足球上不去,到底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其實我覺得,至少是工作方法的問題。

任何機構,如果無法制定每個人的責任邊際,或將成為大家一起跟著大哥混的類黑社會的組織,或是成為沒有任何人需要承擔責任的大鍋飯社會。

環顧我所在的J聯盟,巴喬辮以奸商自居,經常作出討厭一切球迷的姿態,雖然不受聯盟大多數人的待見,但他每次都能超額完成銷售任務,為聯賽發展不斷提供收入;

大背頭是個可愛的潛伏在管理機構內部的球迷,時不時的會想要利用球迷身份抵抗一下所謂的“官方機構”,也經常找各種理由和實習女記者一起加班加點的工作,但這不妨礙他是個充滿熱情的優秀的足球節目製作人。

特魯西埃更為甚之,對球員打罵有加而自稱為領袖,和自己的僱主日本足協領導交惡卻自詡為堅持原則。但他在自己被賦予全權管理的國家隊,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特魯西埃現任重慶斯威俱樂部體育總監

這些叫邊際。

而創建邊際最重要的手段,應該就是制度化。

多年後,我去看望已經退休成為日本足協高級顧問的川淵,和他也聊起了中國足球。他突然問我,“你覺得當時我為什麼能被推選為第一屆聯盟的主席?”

看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的我,他接著說道:“我找了幾個懂外語的,把歐洲幾大聯賽的規章制度全部翻了一遍,還有NBA的和美國職棒大聯盟MLB的。”

然後取出表情包裡的右眉上揚的動作,“我把這些規則全部研究了個透徹。然後呢,懂得制定規則的人自然就應該來管理這個機構。”

他的意思是,其實J聯盟最大的資產,是過去二十多年來建立並不斷完善的規章制度。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川淵三郎曾任日本足協主席

川淵老先生,藉助著心中的規則本,在卸任日本足球協會主席後,幫助日本籃球聯賽結束混亂並建立起新的制度,強勢重啟,3-5年內日本籃球聯賽將會成為CBA聯賽的強勁對手。

老先生還講了另一層意思,中國經常派人去考察日本的足球發展,但學的最多是方法,是所謂的皮毛。而真正該參考的,是他們對待制度的態度,這好像才是精髓。

回到中國足球的管理問題,如果制度的不完善是因為體制不允許其建立,那大概就是體制的問題;而如果是在其位的人沒有謀其職的去努力建立制度,那就是人的問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現有體制不適合聘用能夠建立制度的團隊,那麼呵呵,這又是體制問題了。

30.

清水隊鼓動隊,這是一支上世紀末前後在亞洲名噪一時的日本俱樂部。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鄭大世2015年加盟清水鼓動

球隊所在的清水市,是一個地如其名,清淡如水的城市。除了有個不大不小的清水港,據說,著名動漫人士櫻桃小丸子曾在這個城市的某處看過煙花。

1993年加入J聯賽後,這座24萬人口的城市得到了空前的曝光。

特別是1999年,在英國足球傳奇凱文·基岡的帶領下奪得盃賽冠軍而進入亞洲賽場的清水鼓動隊,更是城市的驕傲。

“我們一點都不想去踢亞洲級別的什麼盃賽。”在辦公室裡大聲對著大背頭說著話的,是清水鼓動隊的市場部負責人小山。

他那號碼偏大的粗黑框近視眼鏡,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其主人說話帶來的震動過大,經常滑落到鼻子中下段。小山邊把眼鏡往上扶,邊繼續道:“這種比賽,每踢一場都要虧十幾萬美元,你讓我們怎麼虧得起?”

上世紀末的亞洲級別的賽事,由於獎金太少,參賽隊還要負擔自己打客場比賽的機票以及主場時的客隊的住宿,每打一輪亞洲級別的賽事的確需要花不少錢。

1998年橫濱飛翼隊事件後,由於有著比較嚴格的收支平衡指標,J聯盟俱樂部非常不願意參加亞洲級別的賽事。但由於是“官方賽事”,不參加又怕受到日本足協和亞足聯的處罰,所以每次參賽都像是抽了個下下籤一樣,牢騷遍地。

當然,亞足聯把責任推給承包商WSG(國際體育集團公司,後被拉加代爾集團收購),說是他們給的錢太少所以沒有經費或高額獎金支付給參賽球隊。

從6月11日在莫斯科召開的亞足聯代表大會公佈的結果來看,2021年-2028年的亞足聯的經營權承包商被來自中國的企業用“天價”獲取了“優先談判權”。

中國人包養亞洲足球,亞洲足球不差錢的時代就要開啟了。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安貞煥2003賽季曾效力於清水鼓動

其實小山也就是找比較好說話的大背頭髮發牢騷,該去打的比賽他們還是要去的。看見我走過,大背頭向小山使了個眼色,突然之間一個粗框黑眼鏡轉過來對著我,我知道自己中埋伏了。

“你就是shu桑?”看來大背頭已經把我出賣了。小山沒等我點頭承認,就扶著黑眼鏡說道,“我們球隊9月份要去上海打亞優杯,打上海申花隊,想請聯盟派你一起隨隊。”

亞優杯,全名“亞洲盃賽優勝者杯”,顧名思義,是亞洲各國足協盃的冠軍得主參加的一個盃賽。當時的另一個傳統賽事,是“亞俱杯”,是亞洲各國聯賽冠軍參加的賽事。

清水隊在1999年的“亞優杯”要面對的是1998年奪得中國足協盃冠軍的申花隊。

之前的亞洲級別的俱樂部賽事,因為並非賽事主辦或管轄方,一般J聯盟和日本足協都不會派工作人員前往。

但由於語言障礙以及規避因為誤解而帶來的不必要的摩擦,也為了鼓勵那些雖然虧錢但仍在亞洲賽場作戰的俱樂部,應該也是為了J聯盟那時候開始考慮的“亞洲推廣戰略”,從上世紀末開始,J聯盟逐漸啟動對於俱樂部參加亞洲賽事的支持。

於是我就和清水一起踏上了他們客場和申花比賽的旅程。

中國足球上不去,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

(未完待續)

體育二十年曆險記相關閱讀:

第一期:《20年前,我成為了日本J聯盟首位中國員工》

第二期:《賺錢不是目的!在日本,足球是為了提升國民幸福感》

第三期:《中國佔J聯盟版權一半?我首次談判就把人得罪了》

第四期:《中國將率先奪得世界盃!日本足協主席竟然這樣說》

第五期:《中國足協讓我請川淵三郎指導甲A,他會答應嗎?》

第六期:《企業威脅退出?日本足協堅決讓球隊去掉贊助商名稱》

第七期:《限制俱樂部燒錢,日本足協也會一拍腦袋搞工資帽嗎》

第八期:《為保證年輕球員出場,J聯賽走的路正好與中超相反》

第九期:《為了賣版權,我還要幫忙運作中國球員來日本踢球》

第十期:《日本球隊向我詢問中國球員,但總是在考察從沒真買》

第十一期:《日本一位巨星的留洋,玩的竟也是我們熟悉的套路》

第十二期:《中超讓J聯賽流失球迷,他們甚至考慮廢除外援限制》

第十三期:《慘敗後日本主帥抨擊足協:你們工作就是打高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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