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80岁老人有两个事业有成的儿子,却被活活饿死在家中

80岁老人有两个事业有成的儿子,却被活活饿死在家中

1

阿婆不见了!彪子有点担心。都第二天了,阿婆也该回来了。

头一天早上,阿婆和老爷子两人坐在冰冷的屋子里,阴湿低暗。老爷子双手套在袄袖中,靠着椅背耷坐着。陈旧的栗色冬绒帽像腐朽的短木桩装在头上,与那张干瘪麻木的脸形成互补。他双目微闭,一言不发。

阿婆对坐着,戴着深青色针织帽,老年斑如哭泣的岁月密密麻麻全写在哀愁的小脸上。阿婆望着老爷子,欲言又止,几次都把唾液往肚子里咽。终于,她小小翼翼地问:“我去找找儿子们?”

老爷子一动不动,宛如石像,饥饿的本能刺激得他吞了吞口水,发出“咕咕”的声音。

“好吧,我这就去!”

就这样,阿婆穿着那身陈旧的碎花布黑袄,套着红格子涤纶罩衣,颤颤巍巍地走向镇中。

彪子知道,阿婆有两个儿子,都住在镇上。大儿子得了阿婆的产业,一家在镇上颇有名气的烟酒批发商行。小儿子有单位,得了阿婆的大部分积蓄。儿子两家还觉得不公平,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导致水火不容,干脆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屋在城郊,是一间小瓦房。小瓦房年深日久,破败不堪。当初,阿婆觉得这屋子不是人住的地方,才到镇上不辞辛苦地做着生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阿婆奋斗一生,最终又被流放回来了。

彪子见过阿婆两个儿子,知道他们的住处。那是彪子见过一面之后,再也不想见的两个人。大儿子一脸怯懦,说话都掉了舌头。只要大媳妇虎目一扫,他顿时就成了被人猛击的“棉袋”缩了回去,嗫嚅,“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

二儿子则是势利眼,那套单位上的官僚作风表现得淋漓尽致。出门,无论去哪里都会抱着一个茶杯,脸上的傲慢轻浮轻易可见。

寻常熟人见了与他打招呼,他斜目一瞥,装作没听见大摇大摆地走了。

若见了来头大的,远远地便低头哈腰,伸手打招呼,笑眯眯地跑上去套近乎,“啊,今天的天气真好,您也有空出来转转?”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媳妇的个性也和小儿子差不多,并无两样。

当年为分财产,两家人你撕我咬,大动干戈。阿婆被折腾够了,你们不就是要钱么?心一凉,都给你们,然后空手搬回老屋。

从此清静了,清静到这世界只剩冬日的残阳,死灰得没有一点人间的样子。

2

幸好邻居慧兰端来一碗饭,老爷子才没饿肚子。慧兰年轻那会儿日子过得不济,两个丫头饱顿饥餐,少人照顾。阿婆是善人,见孩子可怜,经常帮忙照看,留孩子吃饭或塞点零食。

慧兰一直记得这份恩情,这些年也只有她经常来看看老两口,嘘寒问暖。寻常有什么好吃的,也惦记老两口。尤其是现在,二老老了,老得都快挪不动了,饥寒交迫,慧兰实在看不下去,便经常端些饭菜给老两口。

这事,传到了阿婆儿子们那里。某天慧兰在镇上与阿婆大媳妇撞面了,难免寒暄几句。大媳妇颊宽颌尖,一头波浪披散,描眉涂口,使那张本不俊俏的脸凭添几分奇特的妖气。

大媳妇咧嘴一笑,幽幽地说:“哎呀,我说慧兰,你真是个好人。你看我的婆婆,本来归她小儿子管,她小儿子倒不操心,反而麻烦你跟她端饭。”

慧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好说什么。又听小媳妇说起两老赡养的事。大儿子负责老爷子,小儿子负责阿婆。

“反正,老头子的生活费我们给了。但总不能两个老家伙都归我们管吧?我们给,小儿子不给,凭什么我们总得给?再说了,那个时候,臭老太婆只护小儿子,把他们当作宝。我生儿子时她不给我带娃,小儿子生了,她屁颠屁颠跑过去带孙子。我当时就气死了,你不给我带娃,也别想我将来养你!反正又不是我亲妈,又没养过我!”

慧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事她清楚。

当时大媳妇生了孩子,小媳妇也生了孩子。小儿子强势一些,非要二老都去给他带孩子,理由是——他两口子有单位,耽误不得。

大媳妇不高兴了,便提出“不给我带也行,一个月给我五千保姆费”的要求。二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终答应一个月给三千,才算平息争端。

这些人都厉害啊!把二老身上搜刮干净了,就当垃圾一样弃之了。

慧兰本想说这些的,可转念一想:“现在,我好心给老人们端碗饭,倒还落了闲话。也是,阿婆自己有儿子媳妇都不管她,我一个外人,管这些干吗呢?”于是她笑而不答,趁机走了。

那以后好长时间里,慧兰不再给二老端饭。有时她看着老两口坐在堂屋里吞口水就难受,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发现阿婆屋里一整天都没动静了,又见路边的枝头上,一群老鸹子哇哇乱叫。心生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又过去看看。

小瓦房里黑灯瞎火,彪子迎了上来,老爷子闭目而坐,喉咙里呼哧呼哧作响。

“老爷子,”慧兰轻轻叫了一声,老爷子睁开了眼,“您还没吃饭?”

“没有……”老爷子回答得有气无力。

“阿婆呢?”

“她一早就找儿子们要生活费去了。”

“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您就不担心?”

“我担心有什么用啊?!”

“那您不饿?”

“饿。”

“那您就……不跟儿子们去说说?”

“我去说有什么用啊?!”

慧兰哭笑不得,这老爷子性格就这样,一生畏畏缩缩,不负责任,什么事都表示无能为力,与他无关,说白了是骨子里的凉薄与自私。慧兰叹息一声,“老爷子,我那边还有点剩饭,不嫌弃的话我给您端来?”

“好……”老爷子也不说谢,仿佛别人给他吃还是不给他吃都一样,用不着感激的。

翌日,慧兰又过来瞧。

“老爷子,阿婆还没回来?”

“没。”

“那您就真不急呀?”

“我急有什么用吗?”

慧兰怄得“哎呀”一声,“那我帮您去打听打听。”说罢,站起来就走。彪子从慧兰的言语表情中觉察到不对了,于是跟着也去了。

3

这个山区集镇沿318国道排列而成,镇中有一个十字路口,连接四方,成为中心地段。

阿婆大儿子的批发商行在这里。

慧兰还没走到批发商行,就撞见了熟人跑麻木为生的吴二(麻木车,即机动三轮车,湖北许多地区叫做麻木)。

“慧兰,你在干吗?”

“是这样,我隔壁的阿婆昨天一早就出来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去。我过去找她儿子问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以前开批发商行的那个阿婆?”

慧兰点头,吴二劝道:“你就别去问了,我昨天看见阿婆去了批发商行的。”

“怎么了?”

吴二四下瞅了瞅,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说。”

慧兰把头凑近了,吴二右手反遮住嘴,小声说道:“我跟你说,但你不能到处讲,免得别人说我多管闲事。”

“你说,我不会到处乱讲。”

“昨天,阿婆到批发商行找她儿子媳妇要生活费。她那个大儿子把头低着抬都不抬一下,只忙着算他的账。那个大媳妇更厉害,直接把阿婆往外赶,嚷嚷‘你找你的小儿子去,别来烦我!快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阿婆哭起来,说‘我们连一粒米都没有了,要不是这样,我不会来麻烦你们’。那大儿子依然只顾敲他的计算器,好像阿婆不是他的亲妈。阿婆让他说句公道话,大儿子这才丢了一句‘你问媳妇,这事我管不了’。

“这时门口围了些人,那大媳妇有点挂不住了,把脸往下一扯,从钱柜抽出一张五块钱,凶巴巴地说‘拿着,再没有多的给你了,你快点走,快点走,别再来找我们!’”

吴二把手一伸,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五块钱,就给了五块钱,你说五块钱能干什么?打发叫化子也不止五块钱吧?这些人的心难道都是狗长的?”

吴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婆真可怜,也没要那五块钱,忍着泪走了。我当时见了,真恨不得给她点钱。可这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插手,我怕做了好还落不到好。”

“那后来呢?”慧兰脸色变了,惊讶中依然压低了声音。

“阿婆沿街走了,估计找小儿子去了。哎,真可怜!”吴二顿了顿,又提醒道,“所以你别去了,这些话你也别说是我说的。”

“不会的,谢谢。”

慧兰没去批发商行,直接走到十字路口,左拐,一百米后再左拐,进了一条街。这里有许多生活小区,彪子紧随其后。

路上慧兰又撞见了熟人,彪子听他们讲话。

“你去找阿婆的小儿子?嗨,别去了,他们一家昨天去外地旅游去了。”

“阿婆没来找过他们?”

“找了,我看见了。可他们估计连门都没让阿婆进去。我在大院中看见,小儿子两口子只忙活着往车上装行李,阿婆站在旁边,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等装好了,两口子开车就出去了。阿婆站了好久,默默地走了。我以为她回家了呢。”

“哪里呀,阿婆家里没吃的了,来要生活费的……”慧兰把昨天的情景说了一番,然后把吴二讲的情景又说了一番,只是省去了吴二,慧兰说是她在路上听人说起的。

“天!原来是这么回事!”熟人惊呆了,怅惋道,“三十年前,阿婆可是镇上有名的人物,那时我就听说她存了上百万,却没想到养出了这么两个不肖子。我早就听说他们千万百计搜刮老人身上的钱,最后又都不管老人。你说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子女?”

“年轻时,阿婆两口子只顾做生意赚钱,没有重视教育。两个儿子看得骄惯,要什么给什么,生怕受点委屈遭点罪,结果宠坏了,成了现在这样。”

两人一阵唏嘘。

“你看见阿婆出来后走哪一方了吗?”

“嗯……朝东边去了。”

“她去东边干啥?”

东边出了城,沿路就上了山。这一带群山有八百里长,峰峦无数。阿婆会到哪里去呢?慧兰百思不得其解,怏怏地返回。

4

彪子想到了什么,没有随着慧兰回去,而是沿着东边的路小心翼翼地走着。

彪子很警觉,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刻骨铭心的恶梦,多年来一直在彪子心中挥之不去,尤其是看到封闭式货箱的小卡,会让彪子抓狂。恐惧、愤怒与仇恨使其有一种噬血的冲动。可想到阿婆,彪子克制了自己,显得平静。

东边有一个山村是阿婆的娘家,彪子跟着她一起去过。

阿婆的哥哥住在那里,也就是大舅爷。大舅爷有点威信,时常接济阿婆,也因为大舅爷曾经出面,阿婆的两个儿子就略有收敛,答应每个月给基本生活费。当然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阿婆的两个儿子的健忘症比谁都严重。

彪子很幸运,一路并未遇到危险,来到了大舅爷家。

“彪子?你怎么来了?”大舅爷惊讶之余,望着彪子,明白了,“你是来找阿婆的?昨天我不在家,听人说阿婆来找过我,可我回来后没见到她呀?”

大舅爷样子有些生气,两片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分别打给两个外甥。

“你妈在哪儿?”

“哟,舅,我不清楚,她应该在家吧?”阿婆大儿子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哎哟,是舅。我正在外面旅游啦,我妈不是在家好好的吗?”阿婆小儿子的答话则圆滑多了。

大舅爷吼道:“放屁!你妈不见了!彪子都来我这儿啦!”

这时大家才慌了手脚,一时舆论四起,满城风语。

人们纷纷指责阿婆的两个儿子,投来鄙夷的目光。方圆百里,都知道阿婆因为饥饿去找食物而不见了。大儿子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了,四处忙着找人。

大媳妇也不蛮横了,放下身份殷勤地寻问消息。

小儿子两口子以火箭的速度赶了回来,第一件便是给老爷子送米送肉,还大方地塞了一百元大钞。关怀备至,前所未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兄弟终于走到了一起,他们找了三天,没有找到,只好报警。

每个龌龊的人,并不是担心自己是否龌龊,而是担心这种龌龊会不会被揭穿。

阿婆两个儿子现在的慌张,便是如此。阿婆的生死是不用担心的,他们担心的是,自己的名誉地位会因此受到损失罢了。

彪子一直在找阿婆,可总是找不到线索。阿婆去大舅爷家,见大舅爷不在,又会转身去哪里呢?(原题:《阿婆之殇》,作者:何嵩龄。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