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 《詩經》品讀:《穀風》那個逐你出家門的男人,何須留戀?

風自山谷吹來,陰雲密佈,風雨悽悽,田地裡蔥綠的蔓菁在風雨中東倒西歪,魚梁上捕魚竹笱在激流沖刷下搖搖欲墜,一位憔悴的婦人,被逐出了家門……

穀風

國風·邶風·穀風

習(sà)習穀風,以陰以雨。黽(mǐn)勉同心,不宜有怒。採葑(fēng)採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jī門檻)。誰謂荼(tú)苦,其甘如薺。宴爾新婚,如兄如弟。

涇以渭濁,湜(shí)湜其沚(zhǐ)。宴爾新婚,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發我笱(gǒu竹器)。我躬不閱,遑(何)恤我後。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遊之。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xù愛好),反以我為讎(chóu)。既阻我德,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鞫(jú),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爾新婚,以我御窮。有洸(guāng)有潰(暴戾剛狠的樣子),既詒我肄(yì勞苦之事)。不念昔者,伊餘來塈(jì)。

《詩經》品讀:《穀風》那個逐你出家門的男人,何須留戀?

穀風吹來習習過,陰雲之後雨悽悽。盡力與君一條心,不該發怒惡待我。蔓菁籮卜根葉採,美德懿行何不見?道義恩情莫違背,同生共死心相連。

被逐家門步履緩,心中難捨怨難消。並非路遠迢遙送,你只送到家門檻。誰說苦菜味最苦,與我心比甜如薺。你們新婚多快樂,如膠似漆似兄弟。

涇水攪得渭水渾,河灣見底水清清。新婚燕爾多快樂,不再與我來相親。別到我的魚梁上,別用我的竹魚筐。可憐此處難容身,自此我能去何方!

過河遇見水深處,乘舟撐船來渡過。過河遇見水淺時,下水游泳到對岸。當年你家缺吃穿,勤勉興家我操勞。鄰人有急多相幫,睦鄰友善我奔忙。

不再真心愛戀我,何必兇暴如仇敵。美德懿行無人睬,有如貨物無處賣。昔日憂患貧窮時,患難與共同甘苦。生兒育女發家後,卻將我來比毒癰。

我貯美食一罈罈,季節變換好過冬。新婚另娶你享樂,奪我積蓄和物資。對我又打又謾罵,繁重勞務全我做。全然不念往昔誓:唯我是愛永同心。

《詩經》品讀:《穀風》那個逐你出家門的男人,何須留戀?

這是棄婦詩,訴說前夫的冷酷無情和自己的不幸遭遇。

本詩為棄婦的訴說之辭,丈夫變心另娶,態度日漸兇殘,女主人公卻以柔軟的內心,眷戀曾經美好的家庭。第一章“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女主人公尚對丈夫抱有幻想,述說情義,希望丈夫多顧念自己的美德懿行。第二三章女主人公既已經被棄,卻遲遲不肯離去。對照丈夫新婚之樂,感受無限的痛苦,抱怨鵲巢鳩佔。第四五章訴述自己勤儉持家,曾與丈夫患難與共。“何有何亡,黽勉求之”,這位女子的丈夫原是貧窮的農民,家中缺衣少食。 由於女主人公的辛勞操持,才使日子漸漸好起來。但狠心的丈夫不但不顧念患難中的糟糠之妻,“以我為讎”,“比予於毒”,把她當作仇人,有意尋隙找岔,動輒拳腳相加,最後終於在迎親再婚之日,將她逐出家門。最後一章再次訴述丈夫的兇暴,卻又在無限痛苦中回憶當初生死與共的誓言。

詩中的棄婦如泣如訴地傾吐了心中的滿腔冤屈。卻哀而不怨,使人讀後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感。流傳更廣的棄婦詩《氓》,表現的則是“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決絕態度。

丈夫因境遇變化或用情不專而遺棄結髮之妻,在《詩經》這部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中已多有反映。古代婦女在愛情和婚姻生活中,處在弱者地位,她們無獨立的社會地位,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即使如本詩女主人公一樣勤勞操持,被離棄之後也只能淨身出戶,處境異常悽慘。她們是以男子為中心的社會的犧牲品,她們的命運是值得同情的。

《詩經》品讀:《穀風》那個逐你出家門的男人,何須留戀?

本詩在藝術表現手法上多用比興手法。如“習習穀風”,開篇就情景交融,以大風和陰雨,來表現丈夫的經常無故發怒;“採葑採菲,無以下體”,以蔓菁蘿蔔的根莖被棄,來暗示前夫丟了根本,無視自己的美德;又如“涇以渭濁,湜湜其濁”,是用涇水因渭水流入表面變濁、其底仍清,來比喻自己儘管被丈夫指責卻依然不改初衷的清白;第六章又把自己往日的辛勞比作御冬的“旨蓄”,將丈夫的虐待喻為湍急咆哮的水流。這些比喻取喻淺近,無不切合被喻情事的特徵,大大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性和表現力。

作品一唱三嘆、反覆吟誦,淋漓盡致表現了棄婦煩亂心緒和一片痴情。從首章的“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莫違,及爾同死”,到二章的“行道遲遲,中心有違”;從四、五章的前後對比,再到六章的“不念昔者,伊餘來塈”;在反覆的述寫和表白中,淋漓盡致地展示了棄婦沉溺於舊情而無法自拔。反覆詠之,表現了棄婦的善良柔順,重情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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